第三十章

“好，让父亲稍等片刻，我即刻就到。”谢渊点头，转身对景艺道，“你应该知道，寒火之毒是幽寒花与凤凰神火相克产生的毒素，先不说这幽寒花为何会出现在北院，光是凤凰神火，就无法摆脱你家殿下的嫌疑。此事我自会派人调查清楚，伤害过小临的人，就算是当今天帝，我也定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谢渊：“小殿下不过是那场婚姻的附属品，希望姑娘回去多劝他不要爱我，好自为之。”

        谢渊说完后便和那侍卫扬长而去，景艺被他一番内涵极深的话怼得一时失去了反击的机会，等到小麻雀想好措词要向他解释的时候，谢渊早已离开了她的视线。

        “驸马爷……您只要再多关注一下小殿下就能知道，北院临近北山寒川的核心冰灵，唯有凤凰神火才能点燃那个唯一取暖用的炭盆啊……”

        谢渊在谢澜的住处换上了平日出席大场合才会穿的白色锦服，与往日那肃杀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倒将他周身阴郁的气息敛去不少。

        谢渊将谢临中毒的事情瞒了下去，但也没再派人继续追查，父子二人在去往天宫的路上各自心怀鬼胎，因此一路无话。

        天宫与凤族相邻，虽少了大部队拖延行程，却也还是耗了他们半个月时间才抵达目的地。

        谢渊隐约能猜到谢澜这几个月与天宫来往密切的原因，只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让他接手这些。

        而他如今坐在这个继承人的位置上，哪怕厌恶至极，也无法拒绝。

        “是不是很好奇，为父为何会这么早就把你拉入这龙潭虎穴之中？”谢澜与嫡长子肩并着肩走在去往天帝书房的路上，没等谢渊接下话茬，他又兀自回答道，“看见为父胳膊上这条黑线了吗？这是我的命陨线……为父一直不敢同你和族里的长老们说，其实早在一百年前，我为尝试修炼火系功法而走火入魔，那时这根线刚从脚底生长，现如今它都已经蔓延至我遮盖不住的地方了……”

        “父亲……”突如其来的真相如惊雷般将谢渊砸得不知所措，他抬头猛地对上谢澜的眸子，声音中带着细不可察的颤音。

        谢澜这辈子或许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一定是个让白虎族人无可挑剔的好族长，他这一生兢兢业业，所有的谋划与算盘都在为白虎族鼎盛的未来考虑……

        原来直到死，也终是要为白虎族而死……

        “身为我的嫡长子，白虎族族长之位的继承人——谢渊，你应该知道我最放不下的是什么。”谢澜偏开头向天空望去，被余晖染红的瞳孔中倒影着无尽哀伤与不甘，“我最多还能再活三十年。但三十年，不足以让一个鼎盛的家族垮台，更不足以让白虎族取而代之。白虎崛起的场景，为父这辈子大抵是看不到了，但为父将路给你铺好了，只要你按着它一步一步往前走，用不了多久便能看到繁花似锦的尽头；带着白虎族走出那冰冷孤寂的北山寒川，为父在忘忧川下才能瞑目！”

        不甘的心，人人都会有。

        谢澜只是不明白，明明大家都是神仙，明明从存在于世间到降生都要经历相同的磨难，为什么身上流淌的血脉不同，就要被分为三六九等；为什么提起凤凰就是高高在上的上古神明，而说起白虎便是落魄低俗的边界小仙。

        他不懂，更不想懂。

        因为现实告诉他，只有权力与实力并存，才能让一切不公都被打碎。

        “我……知道了。”

        谢澜话中大多有了以死相逼的意味，谢渊轻易便能听出来，只是无法违背父亲死前最后的遗愿，他迟缓地点着头，已然心甘情愿地踏入这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棋局。

        两人到达书房门前，便有侍卫先行进去替他们通传。

        彼时天帝岑华正与太子岑启在宫中写诗作画，岑华着实没想到自己这位老盟友会突然带着儿子前来觐见，他偏头看了眼长子笔下“玄月”二字突然被一滴意外的墨迹染脏，便知道岑启的心今日算是彻底静不下来了。

        “回宫去吧，现在不是你与他见面的最好时机，等什么时候你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才能拥有超越他的可能。”

        岑华派人将岑启从书房后门送了出去，待收拾好桌上那几张不能叫人发现的字稿后才喊人上茶，并将谢氏二人从殿外传了进来。

        天宫的书房要比北山寒川的书房大上整整两倍，岑华保持着上位者的姿态，始终坐在殿台之上品着杯盏中的茶。

        “不知谢族长今日前来找朕何事？”

        岑华半眯起眼睛单手撑着脑袋，模样虽慵懒，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狠戾之气。

        “回陛下，小仙掌管北山寒川万年有余，如今也想卸下这差事享享清福，所以今日特带嫡子前来觐见，日后便让他代替小仙，引领白虎族效忠于天族。”谢澜举起手中的杯盏，以茶代酒，对岑华说着客套话。

        谢渊在他身旁始终保持着默不作声的态度，直到谢澜小声咳嗽着提醒，他才学着父亲的模样站起身来向天帝行礼：“参见天帝陛下。”

        岑华：“如此说来，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是要延续到下一代了？”

        谢澜：“陛下可以这样认为，日后便由犬子与陛下信件进行往来，但小仙会在一旁教导他。陛下放心，阿渊是小仙一手带大的，办事水平与忠诚程度比起小仙来只增不减，他定会代臣助您完成大业的……”

        谢澜将谢渊上位后的好处描绘得有声有色，岑华听后却也只是会心一笑，并未做出什么过多表示，谢渊全程喝着茶没有过多言语，却将高台之人的每一分表情都捕捉得细致入微。

        这个神，绝不是善类。他想。

        君臣之间的对话很快结束，谢澜起身带着谢渊离开了书房，两人离开后，空荡荡的大殿内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嗤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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