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谢澜招招手，命人把写着寿礼的名单呈上前来：“北山寒川百年一遇的寒潮在即，凤帝定会想尽办法将你夫妻二人留到寒潮之后才能回来，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与小殿下还未曾圆房的事情，如果实在瞒不住，有些东西你还是应该为了家族学着去放弃的——比如清白。”

        “是，父亲。”谢渊听着谢澜的嘱咐一一点头应下。

        或许所有人都与谢澜一样，认为谢渊不同柏辰圆房只是因为他对小凤凰厌恶至极，但事实并非如此——在这只白虎看来，只要他不去回应柏辰的每一次示好，就能一点一点浇灭对方满腔热情的爱意，等到二人熬到了和离的那一天，他便可以将小凤好完好无损地归还给凤族了。

        谢澜没在书房中待太久，他亲眼盯着谢渊写完那封要交给天族的密信后，便起身离开了。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谢渊将刚才塞进怀里的信封再次拿出来，他摊开后摩挲了几下尚未干透的墨迹，下一秒，那张金宣纸就飘落进不远处的炭盆中，燃烧成了灰烬。

        “抱歉父亲，儿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再这样错下去了。”

        或许对于谢澜来说，权势固然是重要的，他穷尽了大半生岁月都没能完成将白虎族推上顶峰的宏图大业，因为仅差一步之遥，所以他便将厚望寄托在了嫡长子身上，殊不知谢渊并非是只像他一样满眼只有家族利益的继承人。

        白虎虽然薄情寡义，却也有自己的一套做事原则，当年在三重压迫下他不得不为了家族兴衰迎娶柏辰，而那也因此成为了他人生之中唯一一个错误的选择。

        于是从那天起，谢渊就下定决心绝不重蹈覆辙，他要以更加磊落的方式让白虎族与天族凤族达到同一高度，而不是以卑劣的手段完成自己的目的。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与天族一起合谋铲除了凤族，北院里那只小凤凰一定会记恨他的一辈子吧……

        虽然谢渊现在对柏辰谈不上喜欢，但一想到那样一张美得雌雄难辨的脸上沾满泪珠与恨意，白虎的心脏便会克制不住地变得刺痛起来。

        只是谢渊不知道的是，一旦一个人的情绪开始被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所干扰牵动，便会成为他慢慢堕入爱情深渊的开始。

        可惜白虎无心，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爱意，或许等到日后慢慢发觉的时候，柏辰早已不是那个无论何时他回头，都会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只单纯的小凤凰了。

        谢渊烧完那封信后又在书房里独自坐了许久，待估摸着快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他才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前往北院。

        彼时柏辰正拉着侍女陪他卧在榻上打纸牌，小凤凰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

        谢渊没来过北院的这四个月日子里，起初他是格外想他的，甚至已经到了茶不能思，饭不能想，夜不能寐的地步。

        但日子久了，柏辰对于这种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事，就再不敢有奢望了。

        他知道谢渊不爱他，更知道爱情这个东西自古以来便不能强求，有些时候他也在努力试着劝说自己——如果实在得不到白虎的心，不如就算了罢，给彼此在对方的印象里留些体面，未来各自婚嫁后才能面不改色的向对方道出祝福……

        但柏辰其实比谁都要清楚，他做不到。

        况且谢渊这座南墙，他恐怕撞一辈子，也不会感觉到真正的疼吧。

        “对儿三！要不要？要不要？”小凤凰边嗑着瓜子，边从鸟爪子底下甩出两张牌来，他的脸上始终洋着笑意，大抵是与近几个月里收到的新奇玩意有关，“再过一个月就要到母亲的生辰了吧？本殿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回风溪宫中好好享享清福了！景艺你说——本殿这次该给母亲准备什么生辰贺礼才好呢？近年来四海八荒内那几样拿的出手的宝物，基本都被糟老头子送了一遍！本殿年年都要被他比下去，今年若是再这样，母亲恐怕都要忘记本殿才是她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了！”

        “小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婢在这些挑礼物的事情上一向一窍不通，您有找奴婢打牌的时间还不如写封信去问问灵折上仙，要说普天之下的新奇玩意儿，大多数不都是进了他的仙师府中？您就光看这几日寄来北院的东西，有几个不是灵巧好玩、价值不菲的宝物？”

        景艺说着指向不远处最显眼的妆镜台，那上面如今正整整齐齐地排着几个玩物珠宝，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拿来赏玩的东西，不然也不会放在了那么顺手醒目的地方。

        “你说的有道理！那几样东西的确好玩得紧，尤其是那个琉璃魔方——不打了不打了，本殿这就给小折子写信去！今年本殿在生辰宴上碾压糟老头子就全靠他了！”

        辰小凤凰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话音刚落他便一溜烟蹿下贵妃塌，三下两下从书案的角落中取出了纸与笔来。

        灵折在三个月前不知修得了什么偏门法术，竟可以让凤族与北山寒川直接来往的信件不出半日就能送到对方手上。

        于是那几个月被谢渊冷落的柏辰其实并非是看淡了爱情，而是因为有了昔日好友的陪伴来消磨时光，才让他不像从前那般困难地熬过一个又一个孤寂的长夜。

        特别是灵折总能记得他爱玩的特点，每封回信里都会捎带几个价值不菲的新奇玩意，有时候是琉璃魔方，有时候又是龙骨玉笛。

        每一件几乎都能让小凤凰爱不释手，灵折与他之间的默契早已达到了不言而喻的程度。

        “奴婢给少主请安。”

        就在柏辰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院里突然传来下人们问安的声音，小凤凰刚想询问身边的侍女自己刚才是否是幻听了，但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见谢渊一袭黑衣踏入了他的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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