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闻曲，广播叫到你的号码了，你还在看什么呢？快去准备！”北天翼找到人群中的竹闻曲，广播已经第三次叫到他的号码。

        竹闻曲收回了在人群中四下探索的眼光：“没事了，我这就去。”

        他前往起跑区，失落溢于言表。

        今天不是一个好天，乌云低沉，气温闷热。

        秋季的天高气爽在今天失去了踪迹。

        有很大的风，也许快要下雨了。

        但一声枪响后，即便是大雨倾盆他们也不能停下来，直到用双脚丈量完3000米的距离。

        七圈半。

        起跑的时候，竹闻曲被挤到了后面。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他的后肘撞击到竹闻曲的肋骨，在跑完一圈之后疼痛愈发清晰起来。竹闻曲落在最后。

        他听见看台上此起彼伏的欢呼或者是有秩序的齐声加油呐喊，他听见广播里在祝贺刚出的三级跳纪录，他听见心跳在风中。第二圈后，他仍然落在后面，与前一位并不太远的位置。

        一直这样跑在最后有什么意思呢？第一名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了，即便现在留存着体力，最后一圈的时候也来不及赶上了吧。那就跑吧，不过是3000米，如果全程都用上冲刺的速度，自己究竟能不能坚持下来呢？

        第三圈，他加快了速度，成功赶超五人。

        第四圈，雨落了下来。

        有观众撑起伞，有观众离开操场，有观众和选手一起淋着雨坚守在他们的战场。

        第五圈，他接近领跑集团。一个由体育生组成的遥遥领先的跑者集团。

        有准备离开的人留了下来。

        “竹闻曲，加油啊！”这是北天翼，他在雨中大喊。

        “加油，竹同学！”这是赵老师。

        “加油啊，竹同学！加油！”这是所有尚在操场的31班成员。

        他路过他们的身边，踏起四溅的水花，在雨帘中他修长的身形像一只雨燕一闪而过。

        第五圈半，他再次赶超一人，成功来到领跑集团。

        他的呼吸乱了。

        雨遮挡了视线，模糊了声音。

        心跳如擂鼓，呼吸变得急促，世界在沉降如同他不知从何而起的失望。

        他知道自己还可以跑，他也一直在跑着。

        第六圈半，他赶超一人来到第五的位置。

        还有最后一圈。

        他想起小时候和舅舅一起跑步，妈妈离开之后舅舅也选择了远行，余下的日子他每天清晨形单影只踏过僻静的小路。其实他很喜欢跟在舅舅的身后跑步，每天早上他们路过那条林中的小路，他听见鸟鸣嗅到花香，看到蝴蝶振动翅膀，在终点看到最美的太阳。

        这一切都终止于一场雨，那之后他再也感受不到这些细微的秘密，只听见漫天的雨。

        那是一场很大的雨，贯穿了他八岁那年的整个夏季。

        如今八年过去，那场雨却怎么也不肯停。

        所有人都在全力冲刺。

        只剩下最后半圈。

        他咬紧牙，憋住一口气，向终点进发。

        他讨厌雨，讨厌雨遮挡视线，讨厌雨带走体温。他也不是那么喜欢跑步。

        但是只有在终点才能看见日出。

        只是他的日出已经缺席了八年。

        最后50米，他赶超一人。

        31班在疯狂呐喊着竹同学加油。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美术生与体育生在体育场的较量。

        他们全都转移到终点的位置等待迎接他们的英雄，一个个都没有带伞，浑身淋湿还在哈哈笑着。

        竹闻曲最终以第四的名次冲过终点，与第三名只差半秒钟，与领奖台失之交臂。

        他跨过终点线，耳边炸响同学的尖叫和欢呼，他们都准备上前来簇拥着他，却被一个人领了先。

        精疲力尽的竹闻曲被一个人用一只手就轻松搀起，撑着伞接住了他，为他挡下连绵的雨。

        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气温骤然回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终点。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周五那天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跑步还是比较厉害的。”竹闻曲有点想哭。

        “不是比较厉害，是非常厉害。”伏瑭解释，“今天出了门之后才发觉可能会下雨，返回家拿伞后再出来时间有些迟了，很抱歉没有及时赶来在比赛开始之前就给你加油。”

        “没事啦。”

        因为大雨暂停了运动会，无论怎样，竹闻曲的项目也已经结束了。

        伏瑭搀扶着他，将他送回宿舍，换下湿透的衣服。温暖袭来。

        被撞击的肋骨留下了一块淤青，一碰就疼，大喘气也疼。另外由于他没有做热身运动而引发了岔气，右下肋部也在疼痛。

        伏瑭让竹闻曲在床上平躺躺好，让他不要再说话，半跪在床边，因为穿着外衣所以没有坐到他的床上，撩起他的t恤下摆，温热的手掌按在他腹部来回揉、顺，力道轻柔，因为岔气引发的疼痛逐渐缓解。

        竹闻曲是beta，如果是一个omega朋友跑步岔气的话他给朋友按摩也是不合适的，毕竟ao有别。

        不疼之后，竹闻曲将衣服拉好，伏瑭也就收回了手。

        “已经好了，谢谢你。”竹闻曲爬起来下床去给他拿饮料，“你想喝什么？”

        “白水就行。”

        竹闻曲拿出新杯子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又给自己打开一罐冰可乐。

        伏瑭提醒：“你刚刚还岔气，现在喝冰的不太好。”

        “好吧。”竹闻曲将可乐放下，又找到自己杯子倒了一杯水，“那等一会儿不冰了我再喝。如果是北天翼的话他一定又会絮叨冰是可乐的灵魂这样的话了。”

        这是伏瑭第一次来他的宿舍，他住的单人间，空间不算太大，带有一个小厨房和小卫生间，对于一个人来说也足够大了。

        房间里还架着画板，上面一张没有完成的画吸引了伏瑭的目光。

        竹闻曲还在说着：“北天翼你还不认识，是我的发小，也在我们学校。嗜可乐如命的一个人……”他也没有管对方是不是有兴趣听这些话，遇到一个亲近的人他的话就很多。

        “嗯。”伏瑭时不时回应他，表示自己在听。

        竹闻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自己的画，没有画完而且画得不好。

        “这个是赵老师布置的作业啊，不过上周末的作业我已经完成了，这个是这周末的，我提前开始画了。”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故作自然地将画收起来，“我画得不好看，就先收起来了。”

        “等等。”伏瑭阻止了他，拿起被随意扔到一旁的笔在画纸上涂涂抹抹，不过几笔，画的神就起来了，“你的阴影处理得挺有意思的，只是基本功还需要多练练，学画还没有多久吧，其实你的水平没有你说的那么差。”

        “哇，谢谢你帮我改画。”

        “你可以把你之前画好的也给我看看。”

        “这多不好意思啊，那只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也看看了。”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际动作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不好意思。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竹闻曲打开门，是北天翼。

        他咋咋呼呼地：“闻曲，我找你半天了，雨大起来之后我只好回去拿伞，结果等我再回到操场上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才想起你的手机还放在我这里，给。还是你们班的同学告诉我你已经回宿舍来啦。”他从外套口袋拿出竹闻曲的手机给他。

        竹闻曲把还没有放凉的冰可乐递给他，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感谢。

        “伏瑭送我回来了，他有伞。”

        “哦，那就好。”北天翼仰头大口喝可乐，半罐冰可乐下肚之后意识到什么，看向伏瑭，收起了咋咋呼呼的语气，“你好。我是北天翼，闻曲的发小。”

        “你好，我是伏瑭。”

        传说中的人竟然出现在了发小的宿舍。

        不过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和八卦的，伏瑭是alpha，长得帅，是众多人暗恋的对象，虽然竹闻曲也很帅，但是他又不是omega。

        刚刚准备拿画给伏瑭看请他帮忙改的竹闻曲也不去拿画了，伏瑭没有再提起。

        北天翼双手抱着可乐，环顾整个空旷的房间只发现了一张凳子还放在伏瑭身后的画板前，没有找到一个能坐的地方，只好站在墙边显得很是拘束。三人面面相觑。

        竹闻曲一拍脑袋：“我这里居然连个凳子都没有！你们别站着，不介意的话就坐床上吧。”

        没事，晚上睡觉前换张床单就好了。

        “不了不了，我衣服都在外面淋湿了还没干。”北天翼在有不熟的人在场时反而跟竹闻曲客气起来，“我就是来看看你的，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今天淋着雨比赛真的好惨啊。现在也到中午了，去吃饭吗？”

        “去吗？”竹闻曲问伏瑭。

        “去吧。”

        吃完饭后，伏瑭和他们道别离开学校回家。

        雨还在下着，运动会只能延期，已经比完赛的竹闻曲也没了再去操场的兴致，一时间空闲起来。

        在北天翼的提提议下，他去发小的宿舍打游戏。

        北天翼也是住的单人间，他这里明显比竹闻曲拥挤多了，大书桌小沙发全都安排上。竹闻曲躺进单人沙发，就陷进了一大堆柔软的棉花里。

        他拍拍小沙发，说：“我也应该把这些安置上，免得下次你再去我那里还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北天翼操控者游戏里的角色，分神说：“我今天看了你的房间才发现原来我们宿舍这么大，我知道你对日常生活的要求挺随意的，不过你怎么能随意到这个地步呢？”

        “之前又没人去我那里，你也不去，用不上。”

        “话说伏瑭送你回宿舍诶，你跟你同桌关系挺好啊？”

        “除了你以外的，最好的朋友。”

        “算你有良心，没让他把陪你十几年的发小比下去。我猜比赛前你是在找他吧？”

        北天翼很敏锐。

        当局者的竹闻曲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伏瑭特殊情感，旁观者的北天翼也未能察觉，毕竟竹闻曲是beta。北天翼坚信alpha只会和omega在一起，他们天生性别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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