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光照进“一二理想”

一道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直射进来，刺拉拉地照到女孩的脸上，她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女孩面色苍白，不是晶莹剔透的白，而是瓷白，像纸张一样的毫无血色，侧脸白且瘦，下颌线如同刀削的一样，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似乎有点过于轮廓分明的弧度，但是她的上半部脸又完美地调和了这种硬朗感，大而圆的小鹿眼，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扇一般铺在下眼睑，高而薄的鼻梁把精致的脸分为两半，嘴唇稍薄，和她的脸一样缺少血色，头发确是浓黑，茂密地盖在肩上。她微微半睁开眼睛，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几丝头发黏在湿漉漉的额角。

        她起身，看了看床头的闹钟，6点50分，天已大亮了。还早，女孩又复躺下。

        她叫黎安，今年23岁，两年前大学毕业，是当地一名花艺师，她爸妈6年前意外去世了，留给她和她的双胞胎哥哥黎宁这间海边的民宿餐厅，自此兄妹俩相依为命，一起生活在s市的这个海滨小城，靠经营民宿为生。

        自从6年前的那场意外，黎安就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来的突然，却不凶险，就是她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昏倒，短则几分钟，长则半天。起初哥哥带她奔波于各大医院，甚至找过民间游医，但一直没有一个统一的诊断结果，心理医生和脑神经医生比较倾向于是一种心理创伤候群症，由于受到过度惊吓和刺激导致的一种自我保护的休克行为，最近两年随着年龄的递增，发病次数稍有减少了，所以黎安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遵医嘱，好好养着，少生气少悲伤，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在这样一座仿佛世外桃源一样的小岛，能有什么起伏呢，黎安觉得她好像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在哥哥的陪伴和精心照顾下，黎安生活得满足又安逸。

        她的哥哥黎宁，其实是她的弟弟——按照出生时间来说的话。她比他还要大十几分钟，可是为了让男孩更有担当、更好地照顾女孩，他们的爸妈自作主张让男孩当了哥哥，让女孩当了妹妹。

        黎安正在放空地躺着，她听到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哥哥起床了。除了厨师，他们有两名工读生在店里轮班打工，但是哥哥一向是最辛苦的，也是最早起的，他每天的工作繁琐，难以量化，为了节省开支，类似于像修水管、换灯泡、采买等等杂货都由自己一力承当。

        黎安披着晨衣，光着脚，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她调皮地探出头，想看看哥哥在干嘛。

        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正在拖地，他的五官和黎安有些相似，是她的孪生哥哥——黎宁。他同样有着雕塑般立体的侧脸，和她不同的是黎宁的皮肤黝黑，肌肉发达，尤其是手臂的线条非常硬朗。黎宁留着及肩的长发，此刻他把头发束在脑后，扎着一条头巾，穿着一件有点泛白的黑t，奋力挥动着手中的拖布。老布和年仔，则乖乖地顶着虎头虎脑的胖脸跟在哥哥身后。是他们养的猫，老布是一只懒洋洋的加菲猫，年仔则是一只精力旺盛的美短虎斑，都是他们先后收养的流浪猫。

        老旧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哥哥转过头来，看到她站在上面，咧开嘴一笑：“起了，睡得好吗。”

        “嗯，太热了，我醒了很久啦，没下楼，想让你多睡一会。”黎安笑着回应。

        “这个木头有点旧了，会有危险，你下来的时候小心点，我今天下午找个时间修好它。”黎宁一边忙着手中的事情，一边说道。

        看到黎安的光脚，哥哥责备而宠溺地说道：“去把鞋子穿上，地板很凉。”

        “太热了，我不想穿。”

        “乖，听话，你忘了医生说的……”

        “好啦好啦，要好好养着，我的耳朵都要生茧了，好啰嗦……”黎安一边嘟囔，一边顺从地去穿上拖鞋。

        哥哥开始打扫，黎安坐了一会，准备去厨房准备早餐。

        “别动了，你坐着吧，我马上就完了，我去弄早饭。”哥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又坐下来。

        说罢不久，黎宁放下手上的活，转身进了厨房。

        黎宁是个天赋异禀的业余画家，他从来没真正学过画画，可是他天生对色彩就有一种很强的领悟能力，黎宁痴迷于画画，民宿淡季的时候，黎宁常常带着画板招一个地方画上大半天，他画过大海，树林，海豚，最常画的，还是黎安。

        6年前，他们都还是高中生，哥哥的心愿是要考最好的美术学院，成为一名专业画家，去到他心里真正的艺术殿堂，可是一夜之间，他们失去了靠山，只剩下彼此。面对着爸妈留下的生意，看着妹妹惊恐不定的双眸，黎宁没有表现出过多犹豫，好像是理所应当似的，他退了学，回家来打点一切，然后就像妈妈还在时一样，给妹妹做早饭，送妹妹上学，再供她读大学，尽自己最大的能量让黎安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在哪里都能画画啊，真正的艺术在心里。”黎宁曾经这样对黎安说，也对自己说。

        黎安记得父母的葬礼之后，她和哥哥抱在一起哭了一夜，好像他们曾经共同在妈妈肚子里那样，紧紧拥抱着，彼此依存着。黎安哭着在哥哥怀里睡着，第二天醒来时，哥哥学着妈妈做好的早餐已摆在桌上，那年，他们都只有17岁。

        他们的父母结婚很早，婚后多年本打算要做丁克族，白手起家熬到小有产业，婚后一起打理着这间民宿餐厅，爸爸是大厨，会吹萨克斯风，妈妈喜欢冲浪，喜欢游泳，他们本都是享受当下的乐天派，虽不富庶，却衣食无忧相亲相爱生活了十几年，结果在年届四十时，突然渴望有新生命来延续他们的爱情，于是选择用试管的方式孕育了黎宁和黎安，面对这一对乖巧可爱的双胞胎儿女，老来得子的父母异常珍惜，把所有的时间和爱都用在陪伴他们上，一直觉得这是上天给他们最好的馈赠，在黎安的记忆中，那场意外发生之前，是她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光，每天晚上餐厅打烊之后，他们一家四口就会在沙滩上玩乐，爸爸陪他们捕萤火虫，妈妈会沿着浅海游泳，有时海浪拍石的声音很大，可是黎安还记得爸爸和哥哥爽朗的笑声连成一串，一直飘得很远。有时天气太好，爸爸就很任性地关门歇业，带着全家出海，他教黎宁怎么驾船，何时升帆，妈妈会教黎安如何海钓，如何收网，怎么从渔网上把那些活蹦乱跳的比目鱼和蓝虾摘下来，他们的妈妈名字很美，叫安然。

        黎安正在想着，黎宁端出了早餐，黎安又看到了那个纹身，在哥哥强壮的大臂内侧，是两个大人牵着两个孩子的简笔画图案，那时黎宁三岁多最初开始画画时，用蜡笔画得一家四口出游的场景，那幅画妈妈很喜欢，特意裱了框挂在黎宁卧室的墙壁上，爸爸、妈妈、他和妹妹，爸妈去世后不久，黎宁就把那幅画纹在了他身上，那是他的伤痛，也是他的责任，画上的人只剩下两个，提醒他要用尽全力保护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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