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其中一个看似威严一些的矮子回答：“是的。我们是小矮人，也的确是七兄弟。我是他们的大哥。旁边这位是我二弟。”

        “其他兄弟呢？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吧啦吧啦一连串的问题从于合里嘴里蹦出来。

        对于于合里毫不客气的问题，小矮人没有不耐烦，一一回答：“有两名小矮人在伺候白雪王后，一名在放哨，还有两名在外面尝试救你们的人。这里是王宫的仆人房间。我们受制于人，所以在这里。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说吗？我们昂头昂得挺累的。”

        于合里尴尬笑笑，与庄水矣一起四下看看，分别坐在林林和木木躺的那张床尾，小矮人们搬来凳子坐下。

        这次庄水矣开口了：“这里足够安全吗？”

        虽然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难保敌人不会想到这点。届时，这里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矮人大哥说：“这里平时没有外人过来。为防万一，所以我在这里留守，外面也有人放哨。其他能腾出的人手都派出去了。至于安全不安全，只能说暂时是安全的。若有危险，可以暂时躲避在通道里或者直接从通道离开。通道里是安全的，没有我们小矮人的手法，不可能找到，除非挖地三尺。”

        他们正交流，突然林林像是在梦中受到极大的惊吓，嘤咛几声，手脚不安挣动。木木第一时间朝他伸出手，奈何床距离有些大，够不着，腿又不中用。

        于合里拦下急得尝试起身爬过去的木木，说：“我来”。转到林林身边，轻轻抚摸他的小卷毛，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你哥哥和于哥哥都在这里呢。我们安全了，不怕……”

        随着这些安抚，陷入恶梦中的林林重新安静了下来，呼吸放缓。

        于合里松口气，露出一丝笑，对木木说：“可能是被今天这一出吓到了。”

        余光瞥见庄水矣复杂的眼神，脸热起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哄孩子啊？”

        别人在这时多半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哪知庄水矣竟然认认真真回答：“没有。”

        于合里揉揉发烫的脸，“你！你……你……等等，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他站起来，转了几圈，原本还红扑扑的小脸一白，问庄水矣：“……江爷爷呢？”

        庄水矣恍惚一下，换上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昂……我把他藏起来了。让他在原地等，等我们脱险，再回去找他。”想了想继续说：“我现在去接他过来。”头转向小矮人，“能带路吗？”

        矮人大哥点头，“老二，你去。路上小心些。”

        矮人老二不多话，穿上之前那件黑色斗篷披风。与之前进地道时一样的手法找到入口，领着庄水矣出发了。

        于合里第一次见这样的地道，觉得惊奇，第二次见到，还是觉得惊奇。

        走到地道消失的地方仔细看，竟然看不出与别处地面有什么不同。上手敲了敲，再探脚轻踩了踩，没有异常；大胆在上面走来走去，后面干脆起身跳了跳，竟然丝毫异常也察觉不出。

        按道理说，不实的、中空的地方，敲之必有回音。但这地道，不管怎么试，都不见回音。

        矮人大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放下茶杯，悠闲地说：“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于合里抬起还在观察地板的眼睛，笑了笑，“什么都没有发现。真厉害。这地道是你们挖的吗？”

        矮人大哥骄傲地昂首，“这是我们小矮人一族的绝活。若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找到，那我们的矿洞早被那些贪婪的人发现了。”

        “对噢，你们为什么不挖矿了？跑到这里当仆人？”

        矮人大哥一听这话，原本和善的面容瞬间面目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都是那个下贱的女人害的！当初我们好心好意收留她，甚至帮她找了个好归宿，她却恩将仇报，伙同她那个恶毒的继母谋害我们。为了得到我们的矿洞和财宝，把我们抓来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还让我们当仆人，无所不用其极地羞辱我们……”

        于合里听完，不用多说也知道这个女人是谁，除了同情和愤怒，违和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一，当时的王子，也就是现在被白雪王后干掉的国王，他们小矮人是怎么看出他是个好归宿的？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结合，让人想到封建社会时的盲婚哑嫁，不过是比那稍微强些，知道了对方的容貌。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见色起意，有所图谋。

        而后来的国王又是出轨，又是谋害，怎么看也不是好归宿。

        第二，当时的白雪公主为什么恩将仇报？为什么与原本要谋害她的继母勾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们走到了一起？

        第三，虽然钱谁都不嫌多，外表鲜亮、内里空虚的王国是存在的，但既然是这样，让人生不如死的方式多了去了，为什么只是羞辱小矮人，而不上刑，强行逼供？

        第四，矮人大哥的神态像变脸，一面与一面不同，到底哪张脸是真的？而他的口气，怎么都不像一个一心向善的人该有的口气。

        第五，真像真的这么容易获得吗？这不科学。

        于合里甩甩脑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阴谋论了。矮人大哥或许就是负面情绪积压过多，急于抒发内心的愤恨，所以有个话茬立刻接上，话还有些偏激。换个人遇到这样的事，也没法淡然处之，有可能比他们更加憎恨更加极端。

        于是，压下那些疑问暂且不提，只问：“你们挖通了地道，为什么不离开？”

        矮子大哥眼眸闪过一丝愤恨和怨毒，意识到什么，缓下神色，说：“白雪王后一直让我们轮值，轻易不得脱身。一些场合或者心血来潮会让我们全部过去伺候。我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否则，一旦发现有人不见了，剩下的人就危险了。”

        这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于合里奇怪：就算白雪王后让他们去轮值，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以地道的隐秘程度，总能找到机会逃出生天。况且，大不了善于挖掘的他们可以一条地道通到底，一直通到城外。

        他不说信与不信，继续问十万个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救我们？”

        不会单纯是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是友军吧？

        难道指望他们当救世主？自己这伙人没有太大的战力，自身难保呢。不过，事无绝对。说不定人多力量大，主意多，真能顺利度过这次危机。

        矮子大哥摸摸脸上的络腮胡子，摆出一幅心地善良的模样说：“轮值伺候白雪王后的两位兄弟无意间听见白雪王后和前王后的密谋，说是你们已经完成了需要完成的角色和任务，为了避免你们察觉出什么，也为了死无对证，要杀人灭口。我们一商量，没忍心见死不救。当然，若是能一起找机会逃出去，就更好了。”

        于合里头脑中飘过“果然如此，但是……”的弹幕。这话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想到这里又强行打住，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非要胡思乱想，作出点事情来才算完。

        “咕噜咕噜……”胡思乱想成功终止，于合里脸色爆红，摸摸今天还没来得及进食的肚子。

        矮人大哥弯眼笑了笑，站起身朝门口走，“我去弄点吃的来。”

        于合里：“如果麻烦的话就算了，或者我跟你一起去？”

        “没关系，我会很快回来，你等着就好。你们这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王宫里的人，很容易暴露，所以最好不要乱跑。”嘱咐完，矮人大哥打开门出去后，关好了门。

        房间内只剩下于合里和木木、依旧在昏睡的林林。

        矮人大哥说得有道理。于合里没有纠结，回头对木木说：“现在轮椅没了，你有什么事找我就好，别见外。要喝水吗？”

        然后装没看见木木摇头，倒了杯水递过去，“喝了。嘴巴皮都起了一层了。担心上厕所吗？没关系，你想去的时候叫我，我带你去。”

        木木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上面的干皮扎得嘴巴疼，犹豫地看向那杯水。

        “啧！怕我下毒不成……等等！”于合里想到什么，抢回那杯水咕噜咕噜灌入自己的口中，“等几分钟你再喝。”要是水里被别人下了毒就好玩了。警惕些吧。起码不能祸害别人。

        同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鄙视自己一秒钟。

        木木瞅了瞅刚才拿着水杯的手，一言难尽地望向于合里，不知该说什么好。赞扬他有警惕性吧，偏偏他一口气喝干一杯水；吐槽他疑神疑鬼吧，又不真的确定没鬼。

        于合里对上这样的目光，讪笑几下。拿水冲了冲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水递到木木手中。

        这次木木没有犹豫，直接喝了，将空杯子递还回去。

        于合里接过杯子，“还喝吗？”得到否定答复后，放好杯子，坐在木木身边，东看西看。

        也许氛围太过沉默，他随便找个话题：“你的腿……有在复健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马上接了一句：“不想说可以不说，”想了想又说：“当我没问过。”

        木木捏了捏拳头，抓皱了被单，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不能说的。被车撞的。复健了很久，一点用都没有……”

        说到这里，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睁开眼睛，眼里的悲伤与决绝一闪而过，轻描淡写道：“我已经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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