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用石材建造的钟楼位于城市中央，高耸入云。它是贵族权利的象征，是城市影响力和财富的象征。上面集结了整个王国的智慧，极尽繁复华丽。

        当它响起来时，声音辽阔，久久不能消散。广场上的鸽子展翅高飞。

        于合里将捂好嘴的林林一背，避过巡逻的侍卫，从路的一头迅速而小心翼翼得转移路的那头，将林林放下，护在怀里，躲在荆棘丛附近。

        此刻听见钟楼传来的钟声，突然想到英国诗人约翰·多恩创作的布道词里的一句话：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就为你而鸣！

        刚用同样手法跑过来的魏沫灵听见于合里的嘀咕，连忙将声音压低：“呸呸呸！你快呸！说什么丧不丧的！为谁呢？这个时候不能乱说话。”

        于合里这才发现将脑袋里想的说了出来，本来想说是那国王今天大概要够呛，这时候听见钟响，那不就是……但现在不适合多话，只跟着“呸”了几声。

        至于他们这伙人为什么鬼鬼祟祟的样子，那时间得回到一个半小时前。

        白雪王后在举办重大事情的时候，会让全部小矮人随行伺候，所以昨晚没有安排人轮岗值班，小矮人倾巢而出。

        当然，小矮人没有忘记他们，所以早早起来准备，将大家的早饭带回来。

        庄水矣不记得是从哪顿饭开始，总会在大家用餐前先表达一番感谢：“用第一口新鲜烘烤的面包、今天第一口新鲜的牛奶和第一口鲜香的肉，感谢小矮人们的深明大义和对我们无私的帮助。”说完亲自动手将这些东西奉给小矮人们，每人一份，一个不露。

        对着中邪似的庄水矣，于合里他们顶着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忍笑忍得直抽抽。

        更不能理解的是若小矮人不吃，庄水矣便不允许自己人开始吃。

        刚开始，肚子饿得难受的林林先一步咬了口面包，竟然被庄水矣硬生生从嘴巴里扣了出来，林林敢怒不敢言，木木瞪直了眼，刚想替弟弟出头，就见庄水矣一记冰冷的视线杀过来。ko，木木败。

        直到小矮人配合吃下，大家以为可以开动了，却又被叫停了，被告知还不算完，庄水矣开始花式赞美小矮人，什么最善良啦，什么挖掘小能手啦，什么心灵手巧啦……每顿饭夸上几分钟，竟然能夸得不带重样的。

        等来等去，终于夸完后，这才可以开动。

        这番操作惹得小矮人在后来的每次用餐，守着自己的盘子红着张脸，又羞涩又期待地等待夸奖。

        其他人则一幅梦幻的表情：天啦！还可以这样夸人呀？那么气场强大的人这么违和地夸人，竟然也能让人如沐春风？

        于合里不知道庄水矣什么兴这套肉麻唧唧的东西，自己一个前夫身份，也不好过问太多。所幸就是个简短的感谢仪式，随他去了。就是实在见识到了夸人的多种多样，见识到了一个人的巧舌如簧。

        特别是看见被夸上天的小矮人们云里雾里一脸陶醉之态，他竭力忍住朝庄水矣露出大拇指的冲动。

        不过万事无绝对。后来在沈嘉嘉、魏沫灵的怂恿下，于合里睁着双无辜的大眼，举起“肉垫”“噌”，弹一根爪去一个劲戳戳庄水矣的肩膀，逼逼出许多问题，比如：“什么时候兴这些了？”、“从哪学的花样夸人法？”

        但庄水矣爱答不理，仿佛那一顿夸已经耗掉了自己全部的说话余额，实在被问烦了就怼一句“不知感恩的东西”，弄得大家继续云里雾里。

        审判日一到，庄水矣漠然脸夸的时间格外长，也正是这张漠然脸，让人有种他说的就是事实的错觉，显得格外真诚。弄得小矮人一朝遇知己，两眼泪汪汪。

        早上差不多八点钟，全部的小矮人出发赶往审判庭。

        出发前，他们本想让于合里一干人等进入地道躲避，直到他们回来，但一直除了夸人不怎么说话的庄水矣坚决不肯。

        也正因为那些花式夸夸，受了无数恭维的小矮人妥协了，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老老实实呆着，一定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得到肯定答复后，小矮人这才出发。

        门一关，便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两名仆人小声说话的声音：“也不知道这些小矮子在房间里面藏了什么，要我们一觉得不对就赶去告诉他们。就一个空屋子，还上了锁，能有什么不对的？”

        另外一名仆人说：“管他呢，就守个空房间几小时，就能得小矮人的一块黄金，何乐而不为呢？也不知道他们一年能挖多少？我们会不会要得太少了？”

        “嗨！还真是！那我们再守一会儿就走吧。反正也没人知道。要是被发现了，就说一块黄金就够我们守一小会儿。要再守，得多给些黄金。”

        两人再聊了会，真的离开了。

        于合里一干人等听了一会儿两名贪婪仆人的对话，再到他们的离开。

        庄水矣从地铺垫子起来，放轻脚步到门口贴门停了会儿，发现人真走了后。迅速返回，压低声音冲大家说：“快！把这些被子床单全拆下来，编织成绳子，我们去审判庭。”一边说一边上手拆。

        殊不知众人见他这样，如见鬼抽风。

        庄水矣见大家不动，揉揉太阳穴，解释：“小矮人们有问题。他们最大的目的不是要救我们，而是阻止我们在审判时当证人。最初去抓我们的人，应该是被小矮人误导了，本来只是接我们过去，作为保护证人的手段。我猜大概是命令发出来时，被小矮人篡改了或者干脆就是他们吩咐下去的。而回来后，这个失误可能被意图掩盖失职罪的人抹平。证据就是那天晚上我发现一名侍卫跟一个女仆说是要找到我们，而不是逮捕我们。”

        实情其实跟庄水矣猜测的差不多。值班的矮人老大听见白雪王后下口令，正巧，下一班岗来接了班，矮人老大追上传令官，与传令官说话，一直说类似追捕、逮捕之类的话，最后装无辜地问：王后殿下为什么一定要逮捕他们？肯定是昨天的宴会，他们得罪了王后殿下。难道昨晚王后殿下一直不开心。善良的王后殿下下令时温和，您可要好好传令，完成王后殿下的心愿，那她肯定看到了您的善解人意，说不定会提拔您呢。

        只有口谕的传令官不知是一时被责任感和利益蛊惑，还是当真被矮人老大影响到了，传下去的令中从“找”变成了“逮捕”。出口后反应了过来。当传令官怎么能当众改口呢。这样一个错误，是一个传令官的严重失职。被发现就是自己的灾难。

        躲在暗处偷听的小矮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传令官设法补救，在士兵返回来后，问为首的人，也就是听令之人，问：“王后殿下要找的人找到了吗？带回来了吗？可要有礼对待……”吧啦吧啦一大通。

        听令之人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了传令官的失误，但局面已造成，追究下去，自己也难逃罪责，幸好没有人员伤亡，也乐得卖王后身边的人一个好，认了这个哑巴亏。

        事情就这么匪夷所思地扭转了。

        小矮人最大的失误就是或许只是不想让大家起疑心，那天晚上让庄水矣出去了一趟。而出去的庄水矣刚好发现一名正在跟女仆偷情的侍卫说：人还没全找到。真搞不懂为什么要跑。不就是王后殿下有请吗？王后殿下那么善良，能对他们怎么着？搞得像要杀人一样。

        之所以没有一回来就说，是发现小矮人一直在监视他们，连睡觉时都有人悄悄看着听着，不错过他们的任何谈话。那时庄水矣外出回来，不止看到于合里睁开了眼，还看到睡在床上的小矮人眼睛被烛光照亮的眼睛，只是很快又闭上了，快得像没有睁开过。

        大家打打闹闹时，总有一个小矮人显得格格不入，总是在一边静静聆听，仔细观看。

        为什么小矮人不想大家去作证，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有更大的谋算，或许只是趁机捣乱。

        之前后有追兵，前有救援。事态紧急之下，来不及多想，直接接受了救援。

        而后来上锁，更像是为了关住大家。再后来审判日小矮人让大家躲进地道，可是没有小矮人就不能打开地道。也就是说，大家一进地道那就是插翅难逃。

        若小矮人再恶毒些，直接不管不问，他们就只有饿死或者渴死的份了。想办法挖开通道？里面没有工具，饥肠辘辘靠手挖，得挖到什么时候？而且地形、地理位置不了解，挖到石板还可以改道，万一上面是湖或者其他有水的地方，水一涌入下，那就是凶多吉少。

        于合里听了庄水矣的话，想到之前的种种违和、种种疑惑，不禁责怪自己太愚蠢。明明都察觉不对劲了，还自己帮那些不对劲圆了过去。自己还能再蠢些么？

        “所以你怕他们下药，所以每天吃饭前都让他们先吃？”还把林林咬的那口面包抠出来，原来是当心这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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