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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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昼呆呆地坐在榻上,长发散落,像是一个抽去灵魂的娃娃。
进门准备叫叫醒自家小公子的初八被坐着的人吓了一跳,除去一开始唐昼刚来连云峰的一段时间会早起,现在已经被温长寻养出了睡懒觉的好习惯。
他和重阳两个人叫醒唐昼的时候都有些方法,用温水打湿帕子,沿着唐昼的手轻轻擦拭,这样叫人既不粗暴还有效。
心里奇怪,初八端着盆子走进轻轻唤道:“小公子?”
“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我去找人来。”
唐昼这时才回过神来,拉住了初八摇摇头:“就是做了个梦。”
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又进入了他的脑海,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见了那个“雾气”,自己动不动就做梦,原身的记忆不断的出现,每次梦醒,他都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里。
又或者说,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哪个唐昼。
自己是原来的唐昼也行,最起码明白温长寻喜欢原身,可是现在的自己……
说实话,有些搞不明白温长寻对自己的态度。
初八皱眉:“又做梦啦?”
这个梦魔不找别人,偏偏找小公子,让小公子睡都睡不好。初八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一边上手熟练地给唐昼擦拭身体。
“来小公子伸手。”
“伸腿。”
“来,脸不要动哦。”
唐昼乖乖顺从,眼含笑意:“初八,你和重阳总是这么对我,我会变成一个废人的。”
初八没抬头:“废人?怎么会。”
唐昼被拉到水盆旁,初八给他挽袖子:“就是离了你们什么都做不好,不是废人是什么?”
“这些事情就像我一开始说的那样,都可以自己做。”
初八点头:“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啊,那就对了,我和重阳的任务就是让小公子凡事不必亲力亲为,掌门一开始就说过了。”
师尊说的?
没等唐昼开口仔细问,初八已经出去了,他也就不再追问。
坐到镜子前,看着桌子上的那颗糖,唐昼想起了那天向浒的话,王阿婆的死居然跟肖勉有关。
那这颗糖,就是给他的警告?还是威胁?
唐昼第一次感受到人命的逝去,这在现代社会是从来没有过的,在唐昼的照顾下,养老福利院的老人都可以安然离去,像这样的残忍行径只在电视新闻上听说过。
在这个世界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唐昼的眼神染上墨色,轻声呢喃:“肖勉。”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呀。
初八走了进来:“小公子,有几位师兄师姐找你。”
“黎远山还是向浒?”
“黎师兄在,另外还有几位我不认识的。”
除了那几个人还会有谁找自己?唐昼回过身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已经很小心避开人群,为什么山门还是这么热闹。
……
门外。
黎远山微笑从容的站在太阳地,举着扇子给自己遮光,然而旁边的程前游和鹿年却与他的状态截然相反。
程前虽然不拘小节但也是个女子,可此时直接盘着腿坐在了唯一个石凳上,而鹿年满脸汗水,不停的拿扇子扇风,热得很却静不下来,一个劲的来回踱步。
黎远山微微一笑:“师兄,你走来走去的不是更热了吗?”
鹿年叹气:“天热我烦躁的慌啊,见小师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程序”
“不过也应该想到的,这是掌门的连云峰,内有机密,严一些是应该的。”
一旁的程前游悠悠开口:“重要的哪是什么机密,我是鹿师兄你以前可曾听过弟子连连云峰的山门都进不去?”
鹿年停下脚步,好像确实没有听过。
“机密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
“…是人呗。”
无奈摇头,程前游不指望这个祖上杀猪的师兄能看出这么微妙的事情,目光落到黎远山的身上。
微微眯眼:“为什么刚才守山门的弟子只允许你一个人进啊?”
“毕竟我常来。”
“是这样吗?”
感受到两人怀疑的目光,黎远山压住嘴角,淡淡回应:“你们也知道,唐昼性子冷淡,心思单纯,总有些人对他不满,当初我与他一见如故,他说我看起来格外可靠像他的兄长。”
说着一摊手:“如此信任,奈何奈何呀。”
一向谦和的黎远山此时心里有只小鹿乱跑,唐昼的差别对待让他感到了由衷的开心。
三人觉得时间慢,其实主要是天气炎热的原因,唐昼知道是他们三人后便让重阳将人带了进来。
黎远山轻车熟路,但另外两个人却是第一次进真正的连云峰,一路子小心翼翼,紧张的不知道先迈哪只脚。
重阳把人带到了书房,唐昼穿着肃静的薄衫,发丝随他的意底底的束了起来,正在练习符咒。
“小公子,客人到了。”
唐昼礼貌起身迎了上去,带着几人坐在一旁。
“我不把你们当生人,所以就不在前殿见人了,到这里随意些。”
鹿年没想到唐昼把自己也当成了熟人,憨厚一笑,一巴掌拍在唐昼肩膀上,那日唐昼帮了他一把,自己以后一定会护着唐昼。
唐昼一阵,这一巴掌打的他一蒙,无奈摇头。
“你们来这有什么事?”
总不能就是来找他玩儿的吧?
黎远山:“我们是来找你玩儿的。”
唐昼:“……”
玩啥?玩泥巴?玩你还是玩我?
黎远山解释道:“是这样,自从上次你去了诗会,很多师兄弟都想多和你交流交流,总是来问我,我一想你每天呆在连云峰上,肯定憋坏了,之前掌门在管着你,最近正好掌门有事,无人管束着你,出去和大家交流交流,多舒服!”
唐昼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觉得黎远山是一个傻子。让一个社恐在休息日出门去社交,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唐昼懒得表达,但是内心吐槽能力不落下风。
“我不……”
黎远山点头表示理解:“不用这么乖乖听话的练习,都是掌门太严格,我们来解救你。”
唐昼只想给黎远山一个旋风十八踢。
三个人左一句右一句,都认定唐昼一定想出去玩,而唐昼又不擅长拒绝对自己好的人。
最后只能违心的点了头,毕竟别人是好意,自己怎么能拒绝呢。
到了地方才知道,这一次不是诗会了,而是不知道谁组织的故事会。
几十个喜欢讲故事听故事的弟子聚集在一起,席地而坐,像是野餐一样,不过这一次没有肖勉在里面搅和,气氛欢快了很多。
大家挨着讲,大体讲的都是山下的一些话本子,或者从哪里听来的山村异事,中间还有人将鬼故事。
程前游抱上任清然:“你别怕,我保护你。”
任清然:“哦,那你能别抖了吗?”
轮到唐昼的时候,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眼神一转:“我讲一个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前面已经讲了很多了,大家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是没想到听着听着就投入了进去。
唐昼娓娓道来,精彩的剧情只需要最简单的辞藻,不一会儿就讲到了尾声。
他卡到最后,难得和他们开了个玩笑:“你们猜?”
怨声四起,催促唐昼快点往下讲。
鹿年猜道:“若曦应该会直接去见四爷吧,毕竟他俩相爱啊。”
任清然摇头:“不见得,她有自己的自尊,为何非要她低头呢?”
其他人也参与讨论,纷纷阐明自己的想法。
“都不对。”
看天色不早了,唐昼打断了他们,对他们说出了结局:
“若曦让十四爷写了一封信给四爷,希望在自己咽气之前四爷能来见自己一面,于是她梳洗打扮,强撑着已经不行的身体等了很久,她相信四爷再无情,不会连自己要死了都不见一面。”
任清然:“来了吗?”
唐昼轻轻摇头,给出了答案。
……
夜晚,睡觉的时候重阳和初八还在和唐昼讨论故事剧情,唐昼趴在床上摇着腿,笑着和他们说话。
看得出来,两个人也被《步步惊心》虐的不行,没缓过劲儿来。
唐昼招招手,让他们过来,两人蹲在唐昼面前:
“怎么了,小公子?”
“我跟你们说说番外吧。”
两人一愣,紧接着就精神抖擞的听接下来的故事。
“后来,若曦死去之后,十四爷按照若曦的要求,把她的骨灰在一个有风的日子撒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若曦回到了现代,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甚至认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但经历过的事情埋在心底怎么可能忘掉,有一次她去博物馆,就是陈列古老东西的地方,她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人。”
初八:“谁?”
“四爷”。
初八高兴的跳了起来,重阳也松了一口气,听到圆满结局的两人开心极了。
“但是……四爷是怎么来到现代的呢?”
唐昼:“这个男人没有任何记忆,他只是一个现代人。”
“所以,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能只是一个长得一样的人而已…”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整天和大家在一起说笑,唐昼一回来就放松了下来,慢慢睡着了。
可是没想到,隔了一天,黎远山又来了。
差不多和上回是一样的说法,唐昼开了几回口都没拒绝,他很开心黎远山像大哥一样想着他,还有能够经常往来的朋友,可是天天这样,真的和他的性格合不来。
现在的唐昼突然特别想念温长寻,如果有他在就好了。
黎远山:“他们听说你的厨艺好,都想尝一尝,这不,这一次特意去请示了我师尊,找了好些厨具学习呢。”
没想到之前的自己还给现在的自己挖了坑。
唐昼看了一眼练了一半的符咒,他已经想好了一天怎么过,这突然就把计划好的事情放下,心里是真不舒服。
黎远山这边还在说着:“走吧,让他们见识见识,别总是闷在屋子里。”
唐昼起身,无奈道:“最后一次。”
来到现场的唐昼真的忍不住笑了,太接地气了,几个大锅摆在一排。
嗯,遇到新东方厨师就嫁了吧。
来的几乎都是女弟子,不过还是有几个男弟子。他们在唐昼的指导下明白了一些做饭的技巧,主要是顺序和调味的搭配。
几个弟子真心想做几个好饭,于是不停的请教唐昼:“小师弟,帮我看看呗?”
唐昼走过去,准备拿起铲子翻炒了几下,刚要动弹就被重阳拦住了。
围在旁边的众人疑惑不解,只见重阳从芥子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小公子,这个襻膊我给你系好,衣袖宽大,别烧着了火。”
唐昼点头,乖乖伸出胳膊任凭重阳搬弄。
看到这情形,周围有些人不禁改了态度,小声说着:“三修山上这样招摇,有些太过了。”
旁边的人不赞同:“听说是掌门丰富的,否则以小师弟的脾气应该不会如此。”
那人还是不服,酸不溜秋的看着唐昼带着两个小童,黎远山也在旁边围着转。
整理好衣服之后,唐昼没多说,接着就上手了,边说还边告诉一些心得。
一开始唐昼就说过,温长寻不允许自己在外面做吃的,于是在能传授的都传授了之后,唐昼便到一边歇息。
他依靠在树边,和黎远山说话:“黎大哥,谢谢你带我出来散心。”
黎远山笑笑,觉得自己做对了,他自己是个开朗性子,就怕唐昼在山上憋坏了,本该是最瞩目的弟子,却几乎不出门。
“没什么,过几天再和大家一起找些有趣的。”
还玩儿?
唐昼忍不住了:“不了,我实在有事,黎大哥下次不必叫我了。”
“这…”黎远山一愣,脸上染上急切,就要开口劝说,这是旁边传来呼唤:
“唐兄,可否帮我看一看这里怎么做?”
唐昼打定了这次拒绝的注意,对黎远山轻轻摆手就走了过去,看了看不是什么大问题,上手操作了一下。
那人在一边看着:“唐兄,你往前面靠靠,我看不见。”
这个要求虽然奇怪,但唐昼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他让出了点地方。然而那弟子却又不过来了,反而向后退了一大步。
正当他想开口问,身前的灶台却陡然升腾起一股热浪,直冲唐昼门面。
因为这弟子想做油炸,因此锅里盛了大量的生油,众人见状吓坏了,急忙上前,那弟子也上前帮忙。
然而他一上来却脚一滑,打翻了油锅,唐昼不是傻子,他已经觉察到这个男人的不对,及时向后一撤,但一些油还是洒到了衣袖上开始燃烧。
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唐昼抽身之后,抬手掐诀直接将火焰所到之处结成冰霜,这才停下了继续燃烧的趋势。
重阳初八拎着水桶跑过来,看见唐昼已经没事了,扑到他身上,眼泪快掉出来。
黎远山:“我看看,没伤着吧,这是怎么回事!”
身体倒是没事,但身上的外袍直接烧了大半。
唐昼看着被火舌燎过的碎片,面色冰冷,呢喃道:
“这是师尊给我挑的…”
众人听不真切:“小师弟你说什么?”
“这是师尊给我挑的!”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唐昼径直走到刚才那个弟子面前,一双大而黑的眼睛直直盯对方,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对不起啊唐兄,我刚……”
“啪!”
不等那人扯谎,唐昼一巴掌打了上去。
其他人呆住了,没想到这么乖巧的唐昼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一下用足了十成十的力,那人嘴角流血,不可置信的回头:
“唐昼,你打我?!”
你把温长寻送给我的衣服烧了,我不禁打你,我还要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紧接着唐昼抬脚将那人踹倒,尚且不解恨,上前接着踹他:“你想说什么,嗯?”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过来的时候假装摔倒,故意将热油洒在我身上,还用灵力把热油引到我身上,若不是我抽身迅速,此时怕是要叫大长老来为我瞧伤。”
本来上前拦着唐昼的弟子听了这话,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人,站在原地不动弹。
那人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唐昼可不管这些,情绪激动:
“你个杀千刀的,你千不该万不该,你烧了我的衣服,这是师尊亲手给我买的,这里没有警察能把你抓走,就应该让我自己来主持正义。”
“真是烦死了!真特么一脚给你踹进黑洞。”
周围鸦雀无声,黎远山甚至被吓得打了一个隔。
唐昼转头快步就走,走到一半想起来在场的众人,于是迅速停下转身鞠躬,礼貌道别再接着转身离去。
黎远山追上去,想护送唐昼回去,被唐昼拒绝,黎远山心怀歉意,便邀请唐昼下一次再来,自己一定保护好唐昼。
而地上的男人现在却觉得唐昼怕了他,嘲讽道:“也不过如此,掌门弟子骂起人来竟然这般粗鲁,不知道是谁教的。”
“我教的。”
……
清冷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准备回头大骂一场的唐昼听到这声音一怔,一个身影已然落在他身边,沉水香的气味随之而来,颀长的身影出现。
“师尊!”
唐昼站在原地,鼻子有些酸,更多的是高兴,温长寻看着眼前的脸,抬手轻轻抚道:
“阿舟,我回来了。”
唐昼又哭又笑,使劲摇头,一头扎进温长寻的怀抱,双手环住他的腰身。
温长寻感受这身前的温度,开口:“对不起,事情比我想的难一些。”
“难吗?”唐昼闻言抬头“有没有受伤?”
“无事,好在,同我一开始想的一样。”
温长寻回来了,唐昼吊着的一颗心就放下来了,他眨巴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温长寻,发现温长寻有些消瘦了,衣衫也没有换,风尘仆仆的。
“师尊,你刚回来吧,怎么现在过来了?”
“本来是要换洗的,可是弟子说你不在峰上”温长寻左手揽住唐昼的脊背,略略用劲,唐昼便贴到了眼前人身上,脚尖微微踮起,温长寻略一转头,贴着唐昼耳边说:
“想来想去,还是实在等不及,想见你。”
对唐昼来说,这刺激太大,难不成是长时间眉=没见温长寻的原因?此时自己的血全都冲上了天灵盖偏偏温长寻又来了另一句:
“你呢,就不想见为师?”
……
在掌门面前不敢动弹的其他人现在直接呆若木鸡,睁大了眼睛,怀疑三修山上的小师弟到底是不是妖精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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