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着

淮河滩上，两杆大旗在迎风而立，在大旗的不远处，有两支不算军队的军队在厮杀着。

        之所以说他们不算军队，那是因为两方的穿着都很破烂，他们大都没有光鲜华丽的甲胄，而且大部分人手中握得也是平时用来砍柴的铁刀。

        这种铁刀很钝，一般都不能直接砍死人，除非是砍在要害之处。

        当然，杀在身上也很痛，并且最后若是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那么大都也会流脓而死。

        …………

        “给我死！”

        人群中，一个少年狠狠地砍下一个敌人的脑袋，随后看也不看就丢在地上，他的眼中满是血光闪烁，看得出来他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个少年身材修长，相貌也端正得很，只不过因为长年暴晒的原因，所以导致他有点黑。

        这个少年就是秦小五。

        杀掉一个敌人以后，秦小五狠狠地抹去脸上的鲜血，随后就向身旁的另一个敌人杀去。

        对方是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因为老迈不便，很快就在秦小五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看着劈斩下来的铁刀，老头的眼神充满惊恐和祈求，并且还有一丝解脱。

        秦小五无动于衷，脸上满是麻木和冷酷。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这个少年的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杀死别人，那么就是别人杀死自己。

        此刻，在秦小五的身上，我们看到的只有活下去的残酷与决绝。

        距战斗地方十里处，那里有一座小城，这座小城城墙全用石方垒砌，由此可见这座小城一点也不简单。

        一般用石方垒砌起来的城池要么是军用重镇，要么就是有着优秀的战略意义。

        小城名叫固安，它既不是军用重镇，也没有什么优秀战略意义，它之所以能够用石方垒砌，那是沾了一个人的光。

        他就是一代治水名臣李永清，就连固安这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

        “淮河固则天下安！”

        这是李永清的愿望，他希望这个天下能够永远安固清平，然而现实却是淮河依然固，但天下却不清平了。

        县主诸葛宏坐在城头上，他就是整个固安县的父母官，虽然刚上任不久。

        此刻，他沉默无言地望向那血染沙场，目光幽邃，像是看透世间万物的苦行僧。

        “这一次躲过了，那么下一次呢？”

        诸葛弘揉了揉眉心，心中充满忧虑，他很清楚这个大周王朝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内有奸臣当道，外有武将割据，且又处处流寇四起。

        这大周的九州三十六道，可谓是处处烽烟、处处狼烟，离山河崩塌不远了。

        王朝的轮替诸葛弘倒是没放在心里，他忧虑的是这固安将要何去何从？

        “唉！”

        诸葛弘想了半天，什么都没想到，末了，只有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是如此的悠远清长，仿佛是要叹尽这天下所有不平事一般。

        听到诸葛宏的叹息，钟家家主钟路立刻立起眉头，张扬笑道：“大人不用多想，此刻您的计策已然成功了，我们应该庆祝才是。”

        说完话后，钟路抬起桌上一杯酒，向众人说道：“诸位，来，我们一起端起酒杯，祝大人又立得一功。”

        由于钟家是固安第一豪门，碍于其实力众人也不得不从，于是也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我等在此祝大人又立一功，以后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听到这话，诸葛宏不来由一阵心烦，城外尸骨遍地，城内高歌宴曲，这就是大周的天下。

        一座城隔绝了一个世界。

        当然，还有就是这群豪门士绅们令他恶心，这群人嘴脸就如阴险狡诈的狼狈一般，既毒又狠。

        就在前几天，自己命他们拿出粮食来救济下城外流民，但是无奈他们一毛不拔，最后导致了流民，由于城中兵力太少，所以最后自己不得不去和天王军谈判，来了一个驱虎吞狼之计。

        由于诸葛弘一心扑在抵御外敌上，所以他并没有发现钟路等人正在紧急串联，而这也就导致了他的计划即将出现纰漏。

        淮河滩边，秦小五收刀而立，目光注视着刘字大旗，在经过两小时的角鹿之后，他们天王军终于赢了。

        看着自家大王，秦小五的心中充满了忧虑。

        此时的刘永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弟在担心自己，他正在召集残存的队伍，忙着去接收胜利的果实去嘞。

        站在一土堆高台，等部下众人聚好之后，刘永掩饰不住兴奋，对着大家说道：

        “诸位兄弟，如今我等已按承诺把外来的贼寇消灭了，现在跟着我一起去城里拿粮分地吧！”

        “大王威武，拿粮分地。”

        “大王威武，拿粮分地。”

        “大王威武，拿粮分地。”

        “……”

        看着众人狂热的样子，秦小五却很清醒。

        他对于这一次的拿粮分地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要知道这种画大饼的情况他在以前可见多了。

        以前他家就是村里李财主家的佃户，当时每到农种时节，那个李财主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都会许诺给大家多少多少好处，可是到头来却连根毛都没见到。

        而这就是土财主的性质，自私贪婪。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两年前那个残酷的冬天，想起了导致他沦落至此的那一件事。

        这是一年残酷的冬季，此时，他的家里已经一点粮食都没有了，阿爹阿娘为了养活他们，也在李财主家整整跪了一天一天夜。

        而这，只为借一点糊口的糟糠，可是就是这样，他们却被穷凶极恶的李财主当场活活打死。

        粮食没有要到，人命却丢了进去，就在这不久后，本来在病中的妹妹听到此噩耗，她承受不住随父母一道去了。

        就在妹妹走后的第二天晚上，秦小五记得很清除，老实敦厚的大哥蹲在院子里把菜刀磨了很久很久，二哥则是一言不发，拿着一根木棍就站在大哥身后。

        屋里三姐、四姐在收拾东西。

        夜半时分，大哥把他们带到了出村小路，并对着他们嘱咐道：“好好活下去，以后记得给我们多烧点香纸。”

        说完这话后，大哥就向李财主家走去，二哥还是一样紧紧跟在大哥后头。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秦小五知道这一晚将是一个不一般的夜晚。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问为什么，只因他知道他们老秦家需要留下一个种，而他就是留下的那一个。

        ……

        随着人群来到城门下，秦小五甩了甩脑袋，就把往事丢在脑后。

        随后他把目光移向自家大王，不仅是他，天王军所有人也都把目光移向刘永。

        感受到身后的目光，感受到众人的期望，刘永深呼一口气，立刻站了出来，对着城墙上的诸葛宏等人喊道：

        “县主大人，如今我等不负众望，已经击溃了来犯之敌，还望大人能履行承诺。”

        说完以后，他就紧紧盯着城墙。

        不知等了多久，楼上还是没有一点声音，刘永皱了下眉头，就要准备再次喊话。

        此时，城墙上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那是钟路的。

        “县主大人说了，你们想要一万石粮草没有问题，不过希望你们刘永刘大天王能够进城一见，商讨一下你们重归朝廷的事。”

        听到这话，刘永还没反应过来，秦小五瞬间就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急忙劝到：“大王，不要答应。”

        望着秦小五，刘永走过去溺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

        “小五，我相信诸葛大人，再说如果能用我这条命换大家一个锦绣前程，那么我死也值了。”

        说完这话，刘永就要转身，向城里走去。

        但是，走到半路，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只见他回过头对天王军所有人吩咐道：

        “记住，此行若是我刘某人遭遇不测，那么你们就不用再为我报仇，然后就由秦小五接任我的位置，并让他带你们回去。”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有点茫然，并且不知所措。

        “为啥自家大王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

        没人能告诉他们。

        见众人没有回应，刘永再次出声吼道：“听清楚了吗？”

        见自家大王似乎要生气了，众人回过神来，齐声应道：

        “吾等听清楚了，吾等谨遵王命！”

        城楼上，钟路看着下方，不由皱起眉头问道：“哪个是秦小五？”

        听到问话，旁边一个倒酒小斯赶紧回道：“嗯，就是那个身材修长，有点黑黑的少年。”

        他叫舒合同，是钟路从天王军中招过来的叛徒。

        钟路闻言向下方秦小五那边看过去，只见他黑黑的，整个人稚气未脱，站在人群中脸上现在还带着惊讶，似乎没有想到刘永会把位置传给他。

        看只是个少年，钟路放下心了，回头对着身后的豪门世家说道：

        “计划不变，杀狼头，灭狼群！”

        “你们……”

        诸葛宏听见钟路直接越过自己开始安排，在惊得目瞪口呆的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被夺权了。

        看见诸葛宏痛心的模样，钟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安慰语气说道：

        “大人还是太仁慈了，不适合领兵，对待流匪就应该给予坚决消灭才是，以后大人只管处理民事就行，至于军事方面的还是交给我们吧。”

        听见这话，诸葛宏不禁眉头一皱，面带严辞呵斥道：“钟路，你们胆敢造反，待……”

        不等诸葛弘把话说完，钟路赶紧打断道：“唉，大人你这可就冤枉我了，小的们哪敢造反啊，就只是单纯点想帮大人而已，好了就这样吧，来人带大人下去休息。”

        钟路话语落后，从诸葛弘的亲卫中立刻就走出来两人，然后在诸葛宏目瞪口呆的情况下，把他带了下去。

        “我……你们……”

        诸葛弘都不知道咋说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卫竟然也叛变了。

        待诸葛弘被人“请”下去以后，人群中有人问道：

        “钟兄，我们这样，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怎么说诸葛大人也是朝廷派下来的人。”

        听到有人质疑，钟路不屑回道：

        “嘿，过分，他诸葛宏拿着咱们的粮草去为自己招兵买马就不过分么？”

        说到这里，钟路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

        “诸位，要知道这诸葛宏可是个能人，他在没有任何力量的情况下，竟然还能逼咱们出钱出粮出兵，幸亏他手上没啥力量，要不然……哼哼，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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