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从此天涯，两相忘

　　散后，常文华拿着那个空空的酒坛子，就站在那云芙阁盛开的梅花树下。这树，也是江琼栽种的。只那般看着。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年那个在平川树下的邻家妹妹。
　　而屋中，常苒赖在常衡房中，就是不走。常衡也没有撵的意思，两个人只是下着棋，喝着热酒，半开着门，下了一夜。而琴霜和沐菊，就在屋内端茶倒水的添着炭火。夜深，常苒突然想到那个丰厚的红包，便打开了瞧。却是发现里头不是银票，而是田契。不禁愣了愣神。常衡却是看到也打了开来自己那份，却是银票。
　　常衡看着常苒发怔，一把抢过来常苒手中的红包一瞧。说道：“呦，这爹爹到底偏心。想我这是你那一年的收成吧。”
　　“拿错了吧。”常苒愣着神说道。
　　“错什么错。瞧。这封面可写着‘苒’”。常衡说道。指给常苒瞧去。
　　常苒直起身子瞧着，却是一下跳了起来，想一下抢回来。却是常衡一早想到，拿着便跑。两个人就在房中，你追我赶。
　　院子中，常文华听到声音，依旧看着那梅树，嘴角都是笑意。
　　第二日，常苒才从常衡房中出来。困倦的直睁不开眼睛。却见房中多出来一坛子酒。问着院子中的子卓。子卓说：“老爷昨日夜间挖了的。昨晚饭前便送来了。说是庆贺小姐您当年及笄的酒。都是屋里的孩子，自是不能厚此薄彼。”
　　常苒看了看那坛子酒，想去找一趟父亲。可走到正屋门口，却是听到正屋中，一向没落过一滴泪的父亲在哭。便也没再进去，悄悄走了。
　　年后不两日，萧承言终于也回到京城，扫平外面之后，调回来守防宫城。
　　按路程算，却是年前便已经再回来的路上了。京城早早就知道了大部队大概回京的时间。勤国公府更是连着包下了那富春楼。就怕没有绝佳的位置。此刻已经包了整整一个月光景了。
　　此时正值冬日。冷得很，可这般阵仗进宫，哪家闺秀都想去一睹神采。更何况是瑞王萧承言。之前宴席之上就是骑射绝佳，而辅佐新帝继位，何等功绩。
　　一早，常衡把常苒叫到自己房中。正穿着盔甲，问着刚迈进门的常苒。“今日......我要去外城楼。你去瞧瞧吗？有部队进城，阵仗浩大。你不是愿意瞧吗？也很久没见了。不如，一道去看个热闹？我上的了城楼，我带你去，也算图个便利？倒比在街上吵嚷着瞧的真切。”
　　常苒知道，这是谁回来了。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兄长。便不过去了。外头瞧热闹的人多。还是不去了吧。”
　　常衡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走到常苒边上，手放在常苒肩头，捏了一下。便走了出去。常苒也跟着迈了出来，站在门口，瞧着常衡往院门口走着。可常衡走出几步，仍是回头说了一句。“真不去吗？怕是......最后一次瞧了。可能在没有这样的大阵仗了。”常衡说着。其实想说的是，这次若是不见他一次，恐怕就见不到了。这辈子，恐怕也没有机会了。常文华已经打算，再过两个月，趁着国丧未过，便带常苒回南边境同那位副将相看了。已经不打算先等常衡成婚了。怕是迟则生变，常苒走了，同高家也就没什么干系了。
　　常苒低下了头，好一会没答。
　　芷香快步跑到云芙阁院门口喊道：“大少爷。我们四小姐想去瞧个热闹呢。不知能否请大少爷护一护？”
　　常衡还在瞧着常苒。表情复杂。
　　常苒听到这话，呼出口气说道：“不去了兄长。罢了吧。您早去早回。”
　　常衡叹出口气，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常衡站在外城墙上，瞧着这般阵仗。却只是笑了笑。原本他也该跟着队伍回来的。但是那边事情已经了结，对他来说，是否风光回城，一点都不重要。不如早早回家陪着家人了。
　　萧承言冷着脸进京。那般的气势已经不似皇亲国戚的贵气。而是一种骨子里出来的傲气加杀气。毕竟是从尸骸白骨中爬起来数次的人。已经被洗礼了多遍。特别是此刻刚回来，整个队伍的肃杀之色很重。当进城时看到常衡在城墙上瞧着自己时，笑了一下。只这一下，却引得了那边上看热闹的女子连声尖叫。可却丝毫没扰了萧承言的心神。收起笑容。就那般策着马，缓缓前行。
　　前方有人开道。萧承言进了城门之后，奥首挺胸的行着。他本以为，常苒也会在城墙那等他的。可是没有。常衡边上也有一个女子，却不是她。想来那是常家四姑娘吧。可是谁都不重要，总不是她。
　　萧承言身后，便是一个人举着旗帜。代表着萧承言队伍的旗帜。那黄色的大字。萧。黄色黑底，让那字看起来那般的亮眼。却似在漆黑的洞穴中，有几个蜿蜒的小蛇。又或是盘曲着的龙，在那旗上印射而出。
　　身后是黑压压的军队，整齐划一的走过，那阵仗，声音仿佛都是一人发出的一般，却是震得京城都是震荡了。硬是盖过了那街上、楼上看热闹的人群之声。富春楼上顶层，一个女子穿着大红满绣的衣衫，也尖叫着，喊着“瑞哥哥。瑞哥哥。”头上的流苏坠子一个劲的颤动。却是这般大声呼喊，也被盖住了。
　　那盔甲被太阳晃得，泛着光。直晃着眼睛，却是也叫人离不开眼。这是常苒在离开南境之后，头一次看到这般的气势磅礴。往常见惯了的，却还是忍不住的心向往之。不觉更加想回去边境。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不是她父亲，不是她兄长。而是萧承言。这也是头一次，时隔了这么多年之后，头一次瞧清萧承言的面容。可又是瞧不清的，因为常苒眼中含着泪。到底还是来了。却不是同常衡来的。是被苏雪荣强行拉来的。没有理由推拒，可能，也是不想再推拒的。
　　萧承言未听到。常苒她们却是听到了。她们就在富春楼斜对面的顶楼。常苒一身黄色朱雀迎春花样的衣衫，苏雪荣一身紫色与白色相交织的衣裳，其上是紫藤花和祥云的花样。十分贵气考究。在这多着红色衣衫想着醒目的女子中，反而显得略有些显眼。可是萧承言谁都没瞧见。因为快走到富春楼前时。一个人也是穿着盔甲，却是逆向跑了过来。跑到萧承言马前，萧承言俯下身子听着，那人不知说了什么。萧承言听后，手颤了颤，手中的马鞭，向后一扬，那马便向前跑去。
　　逆行那人便向后抬起了手。身后的队伍全都原队形没有动。只萧承言一个人快马朝着宫城而去。
　　随后一人牵着马，到了那人身前。那人翻上马来，继续领着队伍前行。可那些闺秀的目光，已经随着萧承言的身影走远了。渐渐的便散去了。常苒却是长久的站在那。呆呆的看着萧承言消失的方向。尚战，这次，真的告别了。上次我没送你。这次我送了。我知道自己要回去了。虽是家里谁都没说。可是感觉到了。那种家在召唤的感觉。直到那队伍最后的一个人消失在远方。常苒都没回过神来。若是他日你再来南边境。可能我也嫁作人妇了。到时，我定会以常衡妹妹的身份，给你奉上一杯水酒。也算全了那时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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