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试炼大会（二）

第一日的比试到暮色时分结束，桑伯言一一宣读明日有资格为神物而战的名单。

        二十位弟子中，云山弟子占了十一个名额，容染和南禺都在内。临仙宗除了谢锦岚还入选了两名弟子，休与渊入选两名弟子，剩下的由封阳宗、文野宗和司幽谷各占一席。

        为了公平起见，车轮战上的初守擂者待明日抽签决定。

        散场后弟子们讨论得最多的还是容染对战临仙宗弟子那一轮，今日的比试，容染虽不是修为最突出的一人，但却是最让人印象深刻之人，算是展露了头角，就连桑见吾在离场之际都不由得多留意了他一分。

        月升，摇光台。

        桑宁枕着手臂趴在窗台，忘不掉容染在比试台上同她对视的那一眼。

        猫团子百无赖聊在她识海中滚圈圈，闹得她静不下心来。

        刚教训完它，画扇在前院赶人的声音响起。

        “你们莫要再翻墙了，神女大人要休息！明日还有一天比试，明日再看神女也等不了吗？”

        摇光台高墙上排排坐了数十名他宗弟子，一个个长得人模人样的，翻起墙来都不带害羞的。

        他们都是来看禾霓神女的，画扇赶都赶不走。

        他宗弟子戒律不如云山严苛，想看美人便自己逮机会来看，哪那么多讲究。

        这处高墙正对内殿一扇侧窗，桑宁半身俯在窗台的倩影投映在上面，足以称绝。

        弟子们纷纷曲起一膝，手臂搭在膝盖上，衣袍墨发于夜风轻漾，不带任何卑劣色彩，只是少年对少女最纯粹的向往。

        画扇又喊了几次，见实在喊不动，只能回去向桑宁告状。

        进门遇上站在殿外的容染。

        容染是走正门进的，跟画扇对上眼。

        “你回来的正好，快把那群人赶走。”画扇又气了，“也不能这么缠着神女吧，传了出去该败坏我们神女的名声了。”

        容染就地坐下，身后是紧闭的殿门。

        画扇不悦：“我说你，叫你赶人呢，听见没？”

        容染没赶人，什么都没说，只守在外头，守着桑宁。

        “你——”

        容染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瞬间噤声。

        不知为何，就是被震住了。

        画扇佯咳两声不再做声，跑了。

        桑宁靠在殿门内侧，与容染只一门之隔，轻笑一声，没有出去的意思。

        猫团子问：“不出去跟他说说话吗？比如，鼓励之类的？”

        “他不需要。”桑宁了解他。

        这一世遇上容染后，她总也不愿去相信她记忆中的狠心之人会有纯情的一面，可与他经历种种，她信了容染喜欢她。

        所以，今夜见不到她，才会让他不甘心。

        才会让他明日在比试台上，为她拼命。

        最后一日的比试，云山境上再起鼓声。

        在晋级弟子的擂台战中，谢锦岚抽中擂主签，轮战其余十九名弟子，二十人中决出唯一一名胜者，再对上云山的守擂者，桑伯言。

        第十八名弟子被谢锦岚打下比试台，观战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台下弟子被抬走，观战席上议论纷纷。

        说的大抵是今年对上桑伯言的大概率就是谢锦岚了，也有人说可以期待一下抽到末签的容染，总觉得他会是一匹黑马。

        桑宁撑着额鬓听他们说，她没想到容染会对上谢锦岚。

        这两人命中有一线姻缘，竟是连架也要打到一起去么。

        “你说，容染会对谢锦岚下手么？”桑宁问边上的薛青未。

        薛青未手心出汗了，时刻为容染紧张着，听桑宁问，他也说不好：“容兄很想赢，在下估摸着，应是会下狠手的。”

        音落的当头，白衣容染跃上比试台，与谢锦岚相向而立。

        新的一轮开始了。

        容染先起剑，剑尖分毫不差直指谢锦岚。

        而谢锦岚半响没抬手，眼神复杂，似乎不愿同他动手。

        观战席微有骚动，主位上的无妄紧了眉，脸上写着不满二字。

        “岚仙子。”容染平声一唤，“比试台上，无需顾虑对手的生死。”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需要谢锦岚的同情与留情，而他亦会全力以赴。

        打败她。

        “好。”谢锦岚终于起剑。

        两道剑光比台下人预想的更快更不留余地，正面相撞，白与蓝两道剑气交融一瞬又在半空绽开，划破一众迎风旌旗。

        众人显然没想到容染这种修为居然能抵住谢锦岚的剑。

        谢锦岚也微愣。

        容染没有丝毫留情的想法，他要的只有神物。

        两抹剑刃再次碰撞，容染强行动用封印之下的灵力，力量如泉涌汇集于剑尖，还不待谢锦岚反应过来，汹涌到令人生畏的剑气直接击中她右肩。

        谢锦岚右手一松劲，手中剑就被容染挑下高台。

        他剑气未收，幻成一股流水柱席卷谢锦岚全身，挣脱无用，她坠下比试台的一瞬看客席上爆发出一阵唏嘘惊叹。

        没人敢相信临仙宗的岚仙子居然在半炷香内就败了。

        而薛青未是个护主的，一时兴奋差点跳起来鼓掌。

        桑宁眼眉一挑，虽算不上吃惊，但心下还是舒了一口气。

        原本她还顾虑容染跟谢锦岚之间的那重姻缘会让他不忍下手。

        谢锦岚站起来，不卑不亢对容染微一点头，再是看向最高处的无妄。

        无妄脸色铁青，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败在容氏余孽手中，居然连对上桑伯言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不顾旁边坐着桑见吾和伊墨，鄙夷似的重哼一声。

        伊墨摇摇折扇，作为局外人他看得可太清楚了。

        伊墨道：“无妄长老无需恼怒，岚仙子之能七大仙宗无一不知，可方才岚仙子正是吃了稳重的亏，试图想个最稳妥的方式来对敌，可对手又岂是木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容染赢，是占了出其不意和行动果决的上风。

        像容染那样不要命的汇灵力入剑，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这种势头换了谁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可惜的是，这种招数只能用一次。不少冷静下来的看客弟子都分析出了容染的制胜之法，再对上桑伯言可就不好用了。

        台下桑宁的眼神没从容染身上移走一瞬，但他始终没看过来。

        鼓声再响三声，即刻迎来今年大比的最后一轮。

        容染对战云山仙宗少宗主桑伯言。

        桑伯言飞身跃上比试台，探手的瞬间，一把通体幽兰的灵剑显于手中。

        他拿的并非实剑，而是灵力幻成的，保不准这剑下一秒又会幻成斧子或是鞭子的。

        容染收长剑别回背后，幻出一把纯白灵剑相迎。

        两抹云白衣襟于风中乱舞，墨发飘扬出少年之意，这一局似乎谁都是硬骨头。

        分明桑伯言跟容染的修为有着天壤之别，任谁看了这场都只会是桑伯言赢，可台下弟子们不知为何愈发紧张起来。

        人人都笃定容染会输，可偏生人人又都不得不期待忌惮于他。

        猫团子捏紧小肉爪：“小主人，容染会赢的吧？”

        到了任务最后一步，桑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没打算让容染孤军作战。

        桑宁：“我只能保证，他不会输。”

        比试台上灵力骤显，相较于上一场，这一场才是真正置生死于不顾。

        两把灵剑只交缠一瞬便分开，不约而同幻化成长鞭向对方颈脖缠去。

        桑伯言轻易避开，容染避开之际被灵力击中侧脸，一直退到高台最边缘，桑伯言趁机收回灵鞭，以迅雷之速挥向容染。

        再退一步便会掉下高台，容染避无可避，硬生生接了这一鞭，胸口霎时蔓延出一道骇人血痕。

        台下又是一阵惊呼，桑伯言还真没给对手留余地。

        就在弟子猜测容染还能接几鞭子之际，容染徒手扯住灼人体肤的灵鞭鞭尾，被灵鞭的力道带着在高台边缘滚了两圈，却飞快起身一膝磕在台上，踩着握住的鞭尾，与桑伯言成了对峙的局面。

        容染手掌缠紧灵鞭，鲜血滴滴落下，隐隐有他的灵力开始在鞭尾汇集。

        桑宁看出来了，容染孤注一掷还想用对付谢锦岚那招，众人都觉得那么明显的取巧招数不能被用第二次，他便反其道而行偏要用两次。

        桑宁知道这是她保容染不输的最好机会，多给她大哥分点心，容染强行聚气成功的概率就会大一些。

        没有犹豫，桑宁指尖一动，一道术法悄无声息加在两旁稳妥插放着的长缨之上，数十把长缨霎时似发狂的利箭一般只对准桑宁而来！

        薛青未不出意外被吓到大喊：“禾霓神女！”

        周围弟子下意识往旁躲，桑宁一动不动，自知已经吸引到了高台上两人的注意力。

        桑伯言与她对上眼。

        ——对不起大哥，阿宁此番只能以身涉险来保容染不输了。

        桑伯言果然一瞬间就撤了牵制容染的灵鞭，毫不犹豫往桑宁这处来。

        而另一道血痕遍布浑身的白色身影比桑伯言更快更着急，两人几乎同时自愿落下高台。

        可就在桑伯言朝桑宁伸手的那一秒，那道带血的白影先一步触碰到桑宁。

        容染用了狠劲去扯桑宁，她几乎是撞进他受伤的胸口。

        一声闷哼在她头顶响起，她整个人被容染死死拥在怀里，他怀里的血腥味在她鼻尖蔓延，时刻提醒着她一个事实——

        容染不做丝毫迟疑向她奔来，以血肉之躯挡在她身前，以他的后背为她抵挡数十支飞来的长缨。

        “别怕。”容染抱她抱得死紧，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肩颈，她甚至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不怕，她当然不怕。

        这番局面就是她促成的啊。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容染会把她看得比神物重。

        他分明受了那样重的伤，却不知用了多少气力竟是先桑伯言一步，护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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