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信任

设计学院有一片小树林，林子里有一块鱼塘，每天都有学生聚集在树林里。今天是开放日，学生们都在校园里忙，树林里基本没人。

        沈舫走在前面，把林玳带进林子里，挑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停下，转头看着林玳，“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我还有事，别耽误我。”

        林玳有很多话想说，他想问沈舫好不好，有没有想他，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在挪威……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好几次要张口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我找了你好久。”

        听见他的话，沈舫笑了两声，“没必要，一年多了，真没必要再跟我说谎。”

        “我没有！”林玳立马反驳，心里急得不行，生怕沈舫再认为自己骗他，“我真的找了你很久，景溆不肯给我你的联系方式，也不肯透露你去了哪儿，出入境的朋友签了保密协议，只能告诉我你在国外，我只能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找你，这半年我跑了五个国家一百多个城市，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找到你的机会……”

        沈舫打断他，“找我？找我做什么？”

        刚才还跟连珠炮似输出的林玳忽然没了底气，红着眼看着沈舫，“我想你，我爱你，我想找到你，我想尽我所能修复好我们之间的漏洞，我不想放弃你。”

        这话让早已对林玳没有任何信任可言的沈舫来说充满了讽刺，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沈舫冷眼看着林玳，“送我戒指的时候，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信以为真，最后换来的却是身败名裂倾家荡产后被迫出国。

        林玳身子僵了僵，仿佛已经预料到沈舫接下来的话，连忙说：“我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你，我本来明天就要去诺尔兰的，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酒店里……”他说的磕磕巴巴，好像晚几秒就能听见沈舫接下来更决绝话语，“你等我……我马上去酒店拿……我能证明我这次没说谎。”说完就要离开去酒店，忽然想到还在酒店里的谭冶，慌忙拿出手机，“或者我让谭冶马上送过来，你等……”

        “林玳。”沈舫叫住他，明显已经有些生气了，“还记得我丢掉的那枚戒指吗？我说过，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那枚戒指一样，再也找不到，再也没法寻回。”

        即便这一周里沈舫亲眼目睹林玳找他时的模样，但仍不相信他会为自己跑那么多国家和城市，戒指的事更是一直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没法越过那根刺，再被林玳的三言两语的哄骗。

        林玳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刺骨的冷水，凉意从头窜到脚，“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再信我一次。”

        沈舫摇头，“戒指只有一枚，机会我却给了你很多次，现在我也不想让自己再像傻子一样被你耍的团团转。”他顿了顿，接着说：“所以你也别来找我了，我在这里很好，吃的好穿的暖，还有一大群学生围着我……说实在的，这一年里，我已经对你没有任何留恋了，你怎样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这句话的冲击着实太大，林玳像是被电击中，脑子一片空白，好半天没回过神，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一滴滴往下掉。

        沈舫心里一阵绞痛，不再说一句话，抬脚就走。路过林玳身边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来偏头看着他：“我在挪威这件事，其实是陈笙告诉你的吧？”

        林玳泪眼婆娑，看向沈舫。

        “又想狡辩什么？”沈舫刺激他，“他住我隔壁一年多，会不知道我行踪？你敢说不是他告诉你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谭冶订完奥斯陆去诺尔兰的票，正在酒店房间收拾东西，林玳忽然开门冲进来，让他别收拾了。

        谭冶看他双眼泛红明显哭过的模样，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扯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怎么了这是？出去找个人怎么还哭了？”

        “我找到他了，在奥斯陆艺术大学的设计学院里，他成了设计学院的一位教授。”林玳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那很好啊！功夫不负有心人，值得高兴！”谭冶还没发现林玳的不对劲，在那儿一个劲的说好，直到看见林玳眼泪不停往外掉才发现问题，“怎么了？难道沈舫在这儿有人了？！”

        “他说他已经不在意我了。”林玳看着谭冶，他现在唯一能与之说话的只有眼前这个侄子：“我找他那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他，要不是她的学生我差点和他就此错过，我明明说了实话，字字句句都是我的真心，可他已经不信任我了……”

        谭冶一时说不出话，心里很想上去抱抱林玳，又害怕自己这位小叔叔，只能不断地给他递纸巾擦眼泪，犹豫半晌终于开口：“其实……我挺理解沈舫的。”

        “三年的真心被人玩弄一遍又一遍，快要放弃了又被人拿着自己最重视的设计求和，全心全意再将自己的信任交出去，最后得到的是倾家荡产，身败名裂。”谭冶几句话把沈舫所遭受的所有归拢起来，明知道这是在戳林玳的心但仍没有停下，“小叔叔，狼来了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假的，是你把沈舫的信任耗费干净，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勇气再信任你了，你现在的任何话在他眼里都是谎言。”

        谭冶虽然只比林玳小了四岁，但因为在复杂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看事一向通透得很，又是林玳和沈舫感情之间的局外人，他说的话是最能直戳重点的。

        “小叔叔，让人原谅，不是只靠说的，你得拿出行动，他在你这里失去了什么，你就要还给他什么。”谭冶好心提醒。

        林玳好半天没动静，谭冶怕自己真的说重了，刚想说什么缓和一下，就看见林玳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看着他非常认真地问：“你还做设计师吗？”

        谭冶一愣，不知道林玳在卖什么药，“什么意思？”其实谭冶做不做设计师问题都不大，谭家家大业大，自从他大哥瘫痪过后谭家就把他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三十岁之前放他出去随便闯，三十岁就得回去接管公司。

        林玳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转过话头，说起了陈笙。

        谭冶从见陈笙第一眼就不喜欢他，虽然脸长得确实好看，但有什么用？跟他瘫痪的大哥一样讨厌，恶心人。

        “要我帮忙吗？”谭冶说的是揍人。

        林玳摇头，他要自己去。

        “那……沈舫呢？”

        “我不信他真的不要我了。”林玳笃定道，心里打定主意，“既然没有信任，那就重新建立信任，我一定要让他看到我的真心。”

        陈笙最近在工作上动不动就发脾气，手下的员工苦不堪言，除了汇报工作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秘书刚把文件拿给陈笙签字退出来，看见之前来找陈总的先生又来了。

        “陈总在办公室吗？”林玳用英文问秘书。

        秘书点点头，刚要说她去和陈总讲一声，就看见林玳直奔陈笙的办公室，一把推开门进去又马上把门关上，把秘书关在了办公室外。

        陈笙听见动静刚想发火，抬头发现来人是林玳后，心里又想起那晚沈舫拒绝他时说的话。算算时间今天就是一周了，以为林玳是来告别的，起身换了一副笑容，“怎么突然来了？要走了吗？接下来去哪儿？”

        林玳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笙，“你一直知道沈舫在挪威是不是。”

        陈笙笑容一滞，不用问就知道是谁告诉林玳的，也不否认了，大方承认：“没错，而且我就住在他隔壁的房子。”

        林玳看着他，语气还算平和：“你明知道我一直在找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笙坦然：“因为不想。你和他已经分手了，他非常非常非常的讨厌你，是我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陪着他，而且我一直在追求他，我怎么可能让你知道他在哪儿，然后让你来打扰他？打扰我们？”

        林玳抬手就是一拳，照着陈笙的脸上呼过去，接着揪着他的领子，用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怒瞪着他：“追求？说的好听，他答应你了吗？我两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人什么性格我还不清楚吗？你又比我好的到那儿去？”

        被揍一拳的陈笙不怒反笑，他看着林玳，继续自己的添油加醋的言语刺激：“这里生气了？还有更生气的没跟你说呢，就在你来挪威的那天晚上，我亲他了，还舔他了，他也回应我了，他的唇瓣很软，吻起来很舒服，当晚他还吃了苹果，嘴里全是苹果的清甜香味儿，我俩差一点就要成了。”

        “别说了！”林玳怒吼一声，举手又是一拳。

        这次陈笙轻易地抓住了林玳的手，嘲讽他在国内毁了沈舫的事业名声还不够，还要追到国外来，“从小到大，这是你最贱的一次。”

        林玳怒视着他，“用不着你管。”说完抬脚照着陈笙的腿弯就踢了过去。

        林玳学过几年跆拳道，下手重得不止一星半点，陈笙丝毫没有防备，被林玳的这一脚踢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抓着林玳的手跟着松开，一条腿已经跪在了地上，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好半天没缓过劲，额头顿时冒出一层薄汗。

        林玳顺势把他踹倒，揪着他的领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原以为我们会像父辈那样一直交好，现在看来彻底完了。”

        陈笙从疼痛中缓过劲，挨了一拳的脸上已经开始泛红，他不依不饶：“这一年你都没有碰过他，可是他已经被我碰了，他也回应我了！”说到这儿，陈笙忽然眼神发狠，抬手抓着林玳的衣服把他带到地上，自己立马翻身将林玳压在地上，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林玳的脸上。

        “我特么是从部队里出来的！”陈笙不再装和善，朝林玳怒吼，“你再怎么能打，能打得过我吗？！这是在挪威，我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话音刚落，陈笙就掐住了林玳白皙修长的脖子，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来挪威？！世界上那么多国家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挪威？！我明明就快成功了！你这个时候跑过来做什么？！为什么！！！”

        林玳被掐住脖子，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陈笙对他的恨意，以及压在他脖子上的那双手有多么用力，仿佛不将他当场掐断气就不罢休。

        他不甘示弱，用力伸长手也掐住了陈笙的脖子，陈笙用多大劲，他就用多大劲，大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架势。

        两人谁也没有松手，林玳有些撑不住，手上的力道渐渐轻了下来，氧气缺失之下，视线也开始跟着模糊不清，感觉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陈笙已经掐红了眼，一点理智都没有了，眼看林玳的手从自己脖子上缓缓垂了下去也没想过放手，他一想要沈舫对他的厌恶冷淡，就想要林玳死，想要他从此消失在这世上……

        下一秒，陈笙的后腰忽然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疼得他松开手，扭头看过去。

        沈舫一脸阴沉，拉着陈笙的后领子将他提起来，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脸就是两拳，直打得陈笙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不解气的沈舫又砸了几拳头，最后将几乎快没意识的陈笙摔到了地上。

        沈舫这才转头去看林玳，发现林玳已经晕了，赶忙上前看了看，确定他还有呼吸后将他抱了起来，一眼都不想再看陈笙，抱着人径直走了出去。

        谭冶守在公司门口等着，看见沈舫终于出来了，悬着的心刚放下，马上又看了沈舫怀里的林玳。

        “这是怎么了？！”谭冶有些着急，“小叔叔怎么晕了？”

        沈舫把林玳塞进车里，顺手把车门关上，让谭冶赶紧带着人去医院。

        “那你呢？”谭冶问，“你走了，让我怎么跟醒来的小叔叔说啊？”

        “没必要说。”沈舫说，“下次你也不用来找我解围了，我和你小叔叔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现在过得很好，让你小叔叔别来找我了，早点离开挪威回国去。”

        看着沈舫的身影越走越远，谭冶忍不住嘟囔一句：“没感情我能叫得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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