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护

李新月原本是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李福在的医院，然后亲自劝说他跟自己去大医院看病的。

        结果凌晨一点多时，李新月的电话突然响起，她赶忙将电话拿起来，显示是爸爸的号码。

        她立马接起来，有些不安地问道：“喂，爸爸，怎么了？”

        电话那头，李福说道：“你帮我约一下明天的专家号吧！”

        “好的，好的。”李新月立马答应道，接着她又问道：“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感觉不好，有点喘不上来气。”李福说道。

        “那医生呢，你不是在医院吗？找医生啊！”李新月着急地说道。

        “找医生没用，他们都不管我了。”李福拒绝道，“你反正给我约上明天的专家号就好了。”

        “好好好，不过你今晚就去大医院的急诊中心待着吧，不然太危险了。”李新月劝道。

        “怎么去呢？”李福问道。

        “你等一下，我想办法，我先挂了电话，等会儿再给你打，你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联系啊。”李新月说道。

        “行吧。”李福说完后便挂了电话。

        李新月想了想，最终还是拨通了120的号码。她有些社恐，最害怕听到电话铃声和敲门声，而给陌生号码打电话，更是需要她鼓起十分的勇气，即使这个号码是官方号码120。

        不过如今实在没办法了，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打一下试试。

        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她在心里快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电话那头接通后，她便快速地说道：“喂，您好，我父亲目前在α医院急诊中心，我想把他转到β医院急诊中心，他如今有些呼吸不过来，我害怕路上出什么意外，请问能请120送一下吗？”

        谁知120接线员确认完地址后，便直接说道：“请保持手机畅通，稍后会有工作人员联系你。”

        “好的，好的。感谢，感谢。”电话挂断后，李新月长舒了一口气，打陌生电话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她连忙又给李福打电话，告诉他待会儿会有120来接他，让他保持手机畅通。

        所谓知子莫若父，李福太了解他的这个女儿了，说好听点是老实，说难听点是不聪明，不仅如此，她这个女儿性格还十分地胆小怯懦。所以他就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想到给120打电话了。”

        李新月说道：“没办法啊，打车送你我害怕路上出事，所以就打120试了试，没想到成功了。”然后她又安慰父亲道：“你一定要保持手机畅通，一旦有什么事，立即给我打电话啊。”

        挂断电话后，李新月又赶紧打车去β医院，凌晨不好打车，她换了两个打车软件，选了多种车型，才打到一个离她五公里，正在赶来的车。

        李新月在等车的过程中，接到了120工作人员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说他们已经到了α医院的急诊中心，却没看到她的父亲。

        李新月一听便开始着急了，忙跟他说道：“抱歉，我把我爸的电话给你，你打电话问问他在哪好吗？”

        急救人员说道：“还是你打吧！我们在急诊大厅等着，让他快点过来。”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打。”李新月急忙应声道。

        挂断电话后，她急忙给李福打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李新月问道：“爸，你们现在在哪儿，120已经到大厅了，他们没找到你。”

        李福说道：“我去上厕所去了，现在已经到大厅了。”接着，李新月便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喊道：“是李福吗？”

        李福急忙应道：“是我。”

        李新月听到120接到爸爸了，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可是还能等她的神经舒缓过来，急救人员就借由她父亲的手机，跟她说：“你确定要去β医院哦。”

        李新月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说是的。

        急救人员又说道：“β医院很多人的，不像你父亲现在在的这个医院，比较空，你父亲可以有床位躺着。你父亲到那儿可能没有床位，只能坐着，你父亲能受的住吗？”

        “啊？”李新月没去过急诊中心，也不知道什么床位不床位的，听到父亲换了急诊中心可能只能坐着时，她下意识地问道：“那急诊中心能打地铺吗？”

        急救人员说：“当然不可以，你当医院是你家，你想干嘛就干嘛吗？”

        李新月一时没了主意，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能不能坚持坐着，便问道：“那我父亲他怎么说，能坐着吗？”

        李新月便听到电话那头的急救人员向李福问道：“到了那里，你只能坐着，能撑得住吗？”

        当听到李福说可以时，李新月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向急救人员说道：“那我爸就麻烦您了。有什么事，请随时给我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李新月打的车也到了，坐在车上后，李新月一直想着急救人员的话，她有些不明白急救人员为什么要问李福能不能坚持坐着，李福的身体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凌晨一点多，路上虽然没有什么车，但是红绿灯还是在正常的运行，司机按照正常的速度驾驶，不急不慢。

        李新月不敢催促，她看了看手机，她现在既担心爸爸的情况，无时无刻不想跟他保持联系。又害怕爸爸的电话真的打过来，因为她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她拿着手机想了想，终于还是给妹妹李欣星发了消息：“你来s市一趟吧！”

        李欣星在g市做点小生意，平日里是个夜猫子，所以看到消息很快便打来电话问道：“怎么了。”

        李新月便把李福的事情说了，李欣星那边听了后是又急又气，说道：“我立马赶过来。”

        虽然李新月是姐姐，但是她的性格太过温顺，很多事情不敢拿主意。相比之下，反倒是李欣星这个妹妹的性格更加的果敢，坚韧，比李新月这个姐姐更像姐姐。

        在知道李欣星要赶过来后，李新月稍稍松了口气，她虽然不想把爸爸的病情往坏的地方想，但是她真的害怕。

        所以即使知道李福会反对，她还是把妹妹叫了过来。

        李福就是那种典型的害怕子女为自己担心的家长，不然也不会实在是扛不住了，才告诉李新月自己生病了。

        他之所以选择告诉李新月，就是因为李新月跟他在一个城市，能够更加方便一点。虽然都是他自己的子女，他还是想着能够少麻烦一个是一个。

        就在李新月打的车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父亲的电话再次打来，她急忙接起，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急救人员的声音，他说道：“β医院的这个院区没有急诊中心。”

        “啊？怎么会没有呢？”李新月再次慌了起来。

        工作人员说：“我们沿着医院饶了几圈，也问了门卫，都说这个院区没有急诊中心。”

        “没有急诊中心。那人能进去医院待一会吗？”李新月问道。

        “进不去，门都是锁着的。”

        此时，李新月打的车已经驶达目的地，但是因为李新月怕听不清，所以通话一直是外放，司机师父可能也因为听见了通话的内容，因此才很好心的没有催促李新月赶紧下车，而只是在驾驶位上安静的等待。

        李新月一边跟急救人员通话，一边上网查，见网上显示β医院有多个分院，唯独她给爸爸约的专家门诊所在的院区没有急诊中心。李新月此时再次六神无了主，她下意识地问道：“那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李新月的性格了，便给她出主意道：“你查查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带急诊中心的三甲医院，然后选择一个，把你父亲送过去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新月赶忙上网去查，然后便查到了附近的一个γ医院，是三甲，而且还有急诊中心。

        于是她急忙对工作人员说道：“麻烦你把我爸送到γ医院吧，就在某某路，多少多少号上。”

        谁知工作人员却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李新月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们的任务就是将你爸从α医院送到β医院，你如果要将你爸从β医院送到γ医院，需要重新打120，安排任务。”

        “啊？”李新月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她只能哀求道：“γ医院就在这附近，没多远，你帮忙送一下不行吗？”

        “不可以。”工作人员拒绝的很干脆。

        李新月知道急救人员有他们不得不遵守的制度，勉强不得。正在烦恼时，突然李新月想到了什么，便问道：“你说你们已经到了β医院了是吗？”

        “是的。”

        “我也到了，你们在哪儿，我去找你。”李新月问道。

        这时，前排的司机适时地提醒道：“咱们后面就停着一辆救护车，应该是那辆吧！”

        李新月急忙下车去看，她站在救护车驾驶室的车门外，问道：“请问这里面载的是李福吗？”

        坐在副驾驶的急救人员说道：“是的，你是他女儿吧！我早就看到你坐的车开到了我前面，你怎么才下来。”

        李新月解释道：“我刚刚在接电话，没有注意到你在我后面。”

        “没事，你先交一下费用吧！”

        等李新月将钱转过去后，便跟着急救人员绕到了车尾，看到了在车厢角落里蹲着的妈妈张芳和躺在担架床上的李福，李福的一只手上还留着针眼，看起来很瘦弱。

        李新月鼻头一酸，几个月不见，父亲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芳先抱着东西下了车，李福却迟迟没有起身，这时救护车上的一位人员说道：“咱们把床抬下来吧！也能让他少走几步路。”

        李新月心中一方面十分感激，另一方面却十分害怕，她有点不敢相信，爸爸的病情竟然已经到了走路都困难的地步了吗？爸爸不说，妈妈怎么也没跟自己说呢，难怪之前在电话里急救人员会问李福能不能坚持坐着。

        李新月看着急救人员很熟练的将担架床抬下来，然后将床推到李新月打的车前，李福这才开始挪动，李福起身很困难，李新月赶忙上前扶着他的背和手。在摸到父亲的手时，她心里咯噔一下，如今已经入夏了，父亲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她小心翼翼的将父亲扶起，虽然只有几步路，但是父亲走的看起来很痛苦。好不容易才将父亲扶到后驾驶座躺着，她跟急救人员道了几声，便连忙上了车，请司机赶紧开到γ医院。

        路上，因为心疼加气愤，李新月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不停落下，她能理解父亲作为病人害怕子女担心。但是母亲，明明一直在照顾父亲，她看到父亲病的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告诉她呢。

        她越想越气，甚至责怪母亲道：“爸爸都这样了，你之前怎么还骗我，说他没事。”

        张芳也很委屈，她这几日没日没夜的照顾丈夫，累的都快虚脱了。今天第一次见到女儿，不仅没有得到一句辛苦了，反而还被责怪。因此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哪儿骗你了。”

        幸好李新月和张芳都不是擅长吵架的人，两人之间的争吵也就停在这里了。

        李新月心里着急，一边看向后座躺着的父亲，一边不停地看着手机里离目的地还有多远，连司机都忍不住安慰道：“很快就到了。”

        期间，李福打了一个嗝，然后痛苦地哎呦了一声，李新月担心地问道：“爸爸，快到了，你坚持一下”

        李福说道：“没事。”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车子停在距离急诊中心入口大概100米的位置，这个一般人看来很短的距离，在李新月看来却无比的长。她担心李福能不能走过去，若是走不过去该怎么办。

        她先是跑到后驾驶，将李福扶起来，然后让李福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由妈妈扶着。两个女人一起扶着李福走向急诊大厅。

        李福的身体压到李新月的身上，有些重，但李新月还嫌不够，她好希望父亲能一点力都不用使，这样他就能不那么痛苦。

        两个女人小心地扶着李福，终于走到了急诊中心的入口，急诊中心的护士看到李福这样，急忙请一旁坐在椅子上休息的病人家属，将椅子让给李福坐。

        李福艰难地坐在椅子上，他看起来十分的痛苦，力气都仿佛快耗尽了。

        李新月看到父亲这样，感到很害怕，她不明白，只是几个月没见，原本强壮的父亲怎么一下子虚弱成了这样，她无助的看向护士，希望她能尽快安排医生给李福诊治。

        但是护士却不慌不忙地拿起血压器先给李福量血压，在看到李福的血压一切正常时，才开始问李福的症状。

        李新月急忙替李福回答了。

        然后护士便问道：“你们两个谁陪病人进去。”

        “啊？只能进一个吗？”李新月问道。

        “是的，”然后护士接着问道：“你是他女儿吧！你陪你爸进去吧！”

        “好的。”李新月急忙答应道。

        然后护士又看了看李福，便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拨了一个号码，待电话那头接通后，护士便说道：“推一个床出来，这里有个病人行动困难。”

        李新月感激地看向护士，感谢她的体贴，同时也觉得幸好爸爸来了这里，爸爸是没法长时间地坐着的，他之前回答能坚持坐着都是在逞强。这里的急诊中心有病床，相比之下应该更适合爸爸待着。

        只是等床来了，李福在妻子和女儿的帮助下躺了上去，李新月准备推李福进急诊大厅时，李福却说道：“让你妈陪我吧！”

        李新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将推床交给了张芳。

        门口的护士皱了皱眉头，却没有阻止，只是说道：“进去以后，去11号诊室。”

        李新月看着父母进去，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有些累了，虽然有空椅子，但她却没有坐下。因为别人刚刚将椅子让给了她爸，她担心自己坐下后，会让其他的病人没椅子坐。

        不过她最后还是站着有些受不了，便在附近随便找了一个脏脏的台阶坐下。

        她看看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因为担心医生还正在给父亲看病，怕打扰到他们，所以她准备再等会才给母亲打电话。

        又过了一会儿，李新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拨通了母亲的号码，先是询问了张芳在哪儿，张芳说她也不知道在哪儿，反正就只是坐着。然后李新月又问道：“我爸的病情，医生怎么说。”

        张芳说：“没有见到医生啊！”

        李新月急了，都进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见到医生，她急忙跑到急诊中心入口处跟护士说道：“我爸妈已经进去这么久了，还没见到医生，您能看下是什么情况吗？”

        护士也有些生气了，说道：“我刚刚就说让你进去，你能弄得明白一些，结果你最后还是让你妈进去了。”

        李新月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她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小心地陪着笑。

        护士接着问道：“你妈现在在哪儿？”

        李新月便问张芳，张芳说了一个位置，护士却说没听过。

        正当李新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急诊护士再次拿起了电话，电话挂掉后，护士对李新月说道：“我让11诊室的医生出来找你爸妈了。”

        李新月连声感谢，然后将医生亲自来找他们的事告诉给了张芳。

        之后李新月便再次陷入等待中，她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心中暗想着：“妈妈陪爸爸在α医院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无助地等待着，因为听不懂医生和护士的话，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们这一辈的人，因为幼时家庭贫困，大多没怎么上过学，也不怎么认识字。在年轻人都有些搞不清楚的大医院里，他们两个人之前找医生看病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困难。

        李新月做下了决定，之后的陪护无论如何都必须得自己来了，爸爸这个样子，她不放心再让妈妈看了。李新月毫不怀疑妈妈会全心全意的照顾爸爸，但是比起看护爸爸，她觉得目前找医生了解爸爸的病情更重要。而这一点她应该能比妈妈做的稍微好一点，她必须得顶上去，即使是爸爸要求一定得妈妈陪护，她也不能再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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