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善良

之后，李新月坐在李福身边，犹豫着要不要打120帮李福转到β医院急诊中心，最后她还是拨通了号码。

        李新月无助地看着天花板，她不明白，明明已经有了希望不是吗？这一夜为什么还会这么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救护车的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床过来了，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见到李新月推着李福过来，似乎是认得她的，所以直接问她道：“你确定要将你爸送到β医院急诊中心？那里的人特别多，没有床位。不像这里，有空床位，能让你爸躺着。”

        李新月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救护车的工作人员便又接着问道：“是谁让你送你爸去β医院的急诊中心的。”

        李新月答道：“外科急诊医生让的。”

        救护车的工作人员说道：“反正你自己决定，我把我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你了。”

        李新月想了想后问道：“那我可以取消吗？”

        救护车的工作人员说道：“当然可以，你打个电话给120取消就好。”

        然后李新月便再次拨打120，接线员接起电话后，救护车的工作人员便从李新月手中接过电话，直接向接线员解释李新月要将任务取消。解释完后，几人便离开了，从头到尾对李新月没有一丝责怪。

        李新月便推着推床，准备将李福往急诊大厅里面推一推，省的堵住出口。

        谁知，推床刚刚挪动，李福却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地说道：“就停在这儿，因为这里通风。”

        李新月答应了，没有再挪动推床。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满足父亲的每一个小要求了。

        她陪着父亲在急诊中心出口处附近休息，李新月已经准备好了，她想着万一保安来赶自己，自己便向他求求情，如今是凌晨两点多，人不多，父亲不会堵住人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并没有人来赶。

        李新月坐在椅子上，守在李福身边，不敢闭上眼睛。她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的变亮，直到将近凌晨五点左右，保安才走过来跟李新月说道：“小姑娘，将你父亲推到其他空的地方去吧，马上人就多了，会挡住人的。”

        李新月知道保安已经对自己很宽容了，急忙应下来，向他道了声谢。

        李福虽然睡着了，但是应该睡得很轻，保安刚走李福便缓慢地睁开眼睛说道：“那出去吧！”

        “啊？”李新月没有听清，便又问了一遍。

        李福以为李新月不想出去，便说道：“你不想出去是吧，不想出去就不出去了。”然后便再次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李新月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她也没有解释。她想了想，先将李福推到一个空一点的地方，然后自己去上了趟厕所，接着再将杯子里灌满水后，便跟李福说：“爸爸，我推你出去。”

        李福微微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

        李新月推父亲出去的时候，心里难过地想哭，却只能忍住。在推着李福走滑坡时，一个医护人员看到了，便帮着李新月一起推着李福下来。

        李新月流着眼泪向他道了声谢。

        父亲的病因虽然没有查出来，但是这几天她太清楚地观察到了父亲的变化。本就虚弱的身体，如今更是急转直下，但是她好害怕这么艰难得到的住院机会，李福却等不到得救的那一刻。

        大概六点左右，李欣星和周跃带着张芳过来了，同时带了早饭。

        李新月说她没有胃口，李欣星却强硬地劝说她一定要吃一点。然后妈妈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因为她们的声音不小，而李福就在旁边睡着。李新月怕李福听见了会多想，便只能勉强自己吃一点。

        只是她真的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正好如今妹妹和妈妈都来了，她可以暂时不用陪在李福身边，因为不用担心会被李福看到，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一边吃一边哭。

        李欣星见了，没有说话。

        李福肿瘤指标高的事，李新月和李欣星并没有跟妈妈说，怕她承受不住。因此张芳固执地觉得自己的丈夫只是小病症，认为李福只要吃了饭就好了，于是端着碗，走到李福身边，劝说他吃一点点馄饨。

        李新月觉得馄饨里有葱花，怕刺激李福的肠胃，便有些不耐烦地对李芳说道：“爸爸不想吃就别让他吃了”。

        但是张芳仿佛听不见别人的话，即使李福明确表示自己不想吃，张芳依旧一边叫着李福的小名，一边劝说他吃一点点，只要吃一点点，病就能好了。

        后来，每当李新月回忆起这一场景时，她都好讨厌当时的自己，虽然谁都很难过，但是这并不是她斥责妈妈的理由。妈妈只是单纯的以自己的理解想让爸爸恢复健康而已，而她为什么要一再地否定妈妈，否定她的希望呢？

        等待出发的时间，每一秒对于李新月来说都是度日如年。

        虽然父亲这几天都在打营养针，但是人不吃饭，只输液怎么能行呢？她有种父亲正在被怪病慢慢耗尽的感觉，可能是这一秒，也可能是下一秒。

        所以她十分忐忑地等待父亲可以出发的时间。

        六点半一到，父亲便按照原先的计划先坐进李欣星的车的副驾驶，这是李欣星上次带李福去β医院见g主任时发现的方式。

        将副驾驶的座位放倒，副驾驶便变成了一个躺椅一般，可以让李福躺着被送去医院，这种方式甚至比之前李新月专门叫7座的专车，让父亲能躺在最后一排更加的好。

        然后李新月去还推床，再打车，最后周跃和李福一辆车，李新月，李欣星和张芳坐一辆车，两辆车同时出发。

        到了β医院后，李新月一边用手机导航一边在前面问路，想尽可能的不走弯路，而李欣星则推着父亲跟在后面。

        到了住院部的楼下，此时也不过七点半，但是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等待住院的人，

        每个人脸上都是焦急地神色。

        “他们应该也跟自己一样，是等待了好久才得到的住院机会吧。”李新月在心里想着。

        此时，李欣星和张芳已经将李福扶到躺椅上躺着了，虽然已经入夏，早上还是有些凉风的。

        李福说了句冷。

        张芳便连忙将自己的外套脱给李福盖着，自己则只穿着一个短袖，李新月要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她穿，张芳却一直说自己的身体好，不觉得冷，因此不要李新月的外套。

        幸好李新月突然想起箱子里有毛毯，便找出来给父亲盖了，张芳这才穿上自己的外套。

        因为李新月是第一次经历亲人住院，他们都不懂住院需要准备些什么，而且医院规定家属不能进去陪护。

        所以昨晚知道父亲第二天要住院后，李新月便在网上搜了住院需要准备些什么，然后让李欣星帮忙买一下，想尽可能的给爸爸准备齐全。

        一个护士从住院部楼中走出来，一堆人立马围了过去，李新月见状也挤了过去。

        护士一边大声地训斥不要挤，好好地排队，一边帮人登记。

        李新月挤过去的时候，护士看着她说：“是做化疗的吗？”

        李新月愣了一下说道：“不是。”

        然后护士又大声地训斥道：“我都说了我这是肿瘤化疗，你听不见吗？”

        李新月没有说话，只得乖乖地离开队伍。

        李新月走后，护士又对着后面排队的人吼道：“我这边只负责肿瘤化疗的，不是肿瘤化疗的不要在我这排队。”

        她再次吼完后，聚集的人明显又少了一些。

        李新月看了看手机，快八点了，她担心父亲过了时间住不上院，便急忙去问住院部门口的保安消化内科的护士怎么还没有下来，

        保安便给了她一个电话，让她打电话问问。

        李新月立刻打了过去，电话那边是一个声音温柔的女生，她解释道护士已经在等电梯了，等下就下来。

        李新月道了谢后，挂断了电话。

        没几秒钟，住院部里走出了一个护士，李新月问她是消化内科的护士吗？护士点了点头，李新月忙像个跟屁虫一般跟了上去，不过尽管如此，她依旧排在第二位。

        她焦急而又担心的等待前一位登记完，轮到她时，她报了李福的名字，却没想到护士翻遍了她手中的单子，都没有找到李福的名字。

        李新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连忙翻出她收到的住院短信，证明李福确实被通知今天入院。

        还是那位护士问李新月收到的短信是让李福去几楼入院。

        李新月说了楼层后，护士安慰她道：“消化内科有两个楼层，你父亲不属于我所在的楼层，属于另一个楼层的，你等那个楼层的护士下来就好。”

        李新月这才明白过来，便又跑去跟保安询问父亲所在楼层的消化科的电话。

        保安答道：“我刚刚给你的就是那个电话啊，你再打打问问。”

        李新月便急忙又打了一次电话，那边接电话的人也奇怪护士怎么还没下来，便跟李新月说她去看看。

        又过了不知多少秒钟，住院部里又下来一名护士，李新月急忙上前问道：“是某某楼层的消化内科吗？”

        护士答道：“是的。”

        这一次，李新月又排在了第二位，她仿佛就跟二有缘，或者说很少能争到一。她不仅在家里排行老二，干什其他的事情很多时候最多也只能争到第二。

        护士问排在李新月前面的那个人：“病人呢？”

        那个人回道：“还在急诊中心，等办好住院手续就推过来。”

        李新月听到后突然意识到，当初g主任问她为什么不将父亲送到β医院急诊中心待着，似乎还有另一层含义。

        她一直想的是β医院的急诊中心太拥挤，没有床位可以让父亲躺着，因此选择让李福在γ医院的急诊中心待着。

        却没有想过，急诊中心的医生也是β医院的医生，他们如果看到父亲的情况是紧急的，那么说不定能够安排父亲更早的住院。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她未经证实的猜测而已。

        轮到她时，她再次报了父亲的名字，这一次护士找到了李福的名字。

        登记完后，护士说道：“让病人一个人上去，家属不能进去。”

        “可是我爸他坐轮椅，走不了路，而且他还有行李，能不能请护工帮忙推他上去啊。”李新月问道。

        护士于是便打了个电话，请护工下来接人。

        过了一会儿，护工下来了，长得瘦瘦小小的，她一只手推着轮椅上的李福，一只手推着李福的行李，推着轮椅的手顺便还拎着g主任要的ct胶片。

        李新月担心她拿不动，护工却说：“没有关系，我力气很大的。”

        听到护工声音的那一刻，李新月对于父亲会因为护工照顾不好而受到欺负的疑虑消散了大半，因为护工讲话真的好温柔，她的说话声音小小的，语速慢慢的，这样的人照顾爸爸，她的心里能放心许多。

        李新月和李欣星等人又急忙叮嘱了几句李福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后，便看着护工将父亲推离了视线。

        而李福因为病痛，因此目光有些呆滞地听着妻女的叮嘱，却做不出什么回应。

        李新月等人在父亲被送入住院部后，又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了一会儿，防止父亲住院时缺了什么东西，需要他们。

        坐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吧，李新月想着算了，这样待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只会让大家都累，于是带着大家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李欣星跟李新月说道：“你知道那个护士为什么那么凶吗？”

        虽然李欣星没有具体描述是哪个护士，但是李新月很清楚她讲的是哪一个，不过李新月没有回答。

        李欣星也不在意，只是接着说道：“因为不凶压不住人，你没看见有一个老人家问她什么事情，她对人家说话又是温温柔柔的。”

        李新月想起来她看到的另一个护士，说话做事就是很温柔的，结果被一堆老头老太太围着，指责她让他们等久了，他们的身体受不了，要让她负责什么的。

        讲话大不大声，跟善不善良没有关系。而善良却需要不好惹来作为护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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