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新生们的大学生活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对于许蜜儿来说，她觉得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之于人类，对时间的感知来自于记忆的丰盈程度。所以童年时期的时光尤其漫长，因为那段日子的生活总是被各种各样有意思的小事占满，捉蝴蝶啦，去郊游啦，在学校小卖部买卡片啦等到长大了，从黑夜到白天，总是日复一日三点一线着重复昨日。在脑海里播放着的，总是每天都差不多单调的生活。所以人才会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许蜜儿的这段日子里几乎每个时间段都是新鲜而鲜活的，她体验了许多曾经幻想过的事情，所以她希望着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她坐在明亮宽敞的教室里，认真抄写着老师的板书，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空气中带着窗外的茉莉花香味，真是没有什么能够与她此时的幸福相比了，她想要的快乐真的很简单。

        下课铃一响，她合起书本，准备去找宋雨佳吃午饭。

        她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等待她的消息却让她两眼一黑。

        无数条信息向她轰炸而来，这里面包括了她哥的，也有宋雨佳的。

        她急忙给她哥打了电话，然而半天都在占线，根本打不通。她又给了宋雨佳打了电话，那边飞快地就接上了。

        “喂？蜜儿你在哪儿啊？你哥找你找得急死了，这时候，你怎么能关机呢？”宋雨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火急。

        “怎么了呀雨佳，我刚下课呢就看到你们发来的消息，我哥呢？”

        “你哥联系不上你，才打电话急着问我。哎呀不说了，你快来医院吧，我和你哥都在。”

        她着急着收好东西，飞奔出教学楼。

        她一边跑一边滑着她哥给她发的消息，内容是她妈妈突然间送医院了，但是生什么病还是什么其他原因，黄千屹一句都没有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脑子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一阵晕厥。靠着微薄的意识撑着，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快去医院！首先要打车！打车！

        然而她们学校那么大的校园里，不让外校车进入，哪有出租车呢？到公交车站还有好远一段距离，而她只顾往前跑着，撞到了石头也没感觉，只知道向前跑。看见了私家车，就疯狂地敲着车窗，让他们带她一程，而他们都只当她是神经病，飞驰而去。

        这还刚刚下课，整个校园里都是从各个教学楼涌出的学生，而许蜜儿挤在人群中，推推囔囔格外显眼。

        她心里着急地穿过马路，向对面跑过去，想着跑过去之后再转几个弯就能出校门了。

        然而她跑到正中间，只顾着前面，没注意到右边疾驰而来的摩托车。

        只是差那么几厘米的距离，人和车差点相撞上去，幸好那车停得及时，上面的人带着车差点向前面仰翻了出去。

        “喂，你他妈不长眼啊？”

        真是祸不单行，许蜜儿急出一头汗道：“对不起，对不起！”她压根没去看车上的人，道了歉就忙着赶路。

        “许蜜儿！”车上的人喊住她。

        她转过头却看见黎寺坐在摩托车后面，阳光晃得她有些晕。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走路也不看看路。”

        他们正停在马路中央，她看了看周围，再看看他们开的摩托车，现在特殊时刻，也没什么办法了，于是心下一横。

        她小跑了几步到黎寺面前，一双眼睛雾气蒙蒙地望着黎寺央求道：“黎寺，你能不能送我到医院，求求你，我…我搭不上车。”

        他看着她一张苍白的小脸皱了皱眉，一把把前面的人推开，一边道：“不好意思了学弟，和你借个车。”一边点头示意许蜜儿上车。

        黎寺扭了扭车头卷起马路上的尘埃，只留下那学弟在后面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懵懵地挥着手喊道：“学长，今天的排练还去不去了啊？”然而留给他的只有飞起来的尘土，他们早就走远了。

        风呼啸着掠过耳边。

        “许蜜儿，你这么着急，是发生了什么吗？”

        “好像是我妈妈出事儿了，我哥没细说。”她手臂扶着后座。“你可以开快一点吗？”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你坐稳了。”

        车子一下加快了速度，她身子一晃，抱住了他的腰，热度慢慢地透过衣服传递到她手中，他的身体传来淡淡的香味，她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反应过来时，红晕爬上了脸颊。她松开手，把手放在后座的位置上。

        “你可以抱着我的，许蜜儿。”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样比较安全。”

        她慌忙地拨了拨头发，道：“没事儿，不用了。”

        黎寺从后视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愣愣地看着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转眼看着前面的路。

        “到了，快去吧。”

        许蜜儿见到眼前的医院，连忙下了车。

        “谢谢你，黎寺。”她说完就跑走了。

        “喂，你吃午饭没？”

        黎寺叫住她。

        她回过头摇头道：“来不及了，拜拜。”

        -

        许蜜儿照着他哥给她发的房间号，来到了特意安排的高/干病房。

        她一进去就看到她哥逆着光线站在窗户边，而宋雨佳无所适从地站在另一边，也不敢说话，只是眼神有意无意地看着黄千屹，气氛有些尴尬。

        而她妈妈正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瓶输着液，像是在睡觉一样。她心里的石头微微落了落。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影响到妈妈，于是敲了敲门。

        两人一齐回过头来，看见许蜜儿，宋雨佳眼睛一亮，赶忙过来拉住了她的手，道：“你终于来了蜜儿。”

        “你妈妈她”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不敢言，转头看向黄千屹。

        黄千屹瞟了宋雨佳一眼，意思是让她住嘴，又看着许蜜儿道：“你来了。”

        许蜜儿拍拍她的手：“谢谢你雨佳。”

        说着她走向她妈妈，半蹲着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尽管她已经人到中年，脸上的胶原蛋白已经流失了，但还是很美。只是从眉间淡淡的纹路中可以看出来她这么多年来的疲惫。她看着看着躺在上面的妈妈脑袋上围了一圈纱布，抬眼问道：“哥。”

        她见他哥看着她的眼睛里有许多红血丝，心里明白一定有着什么事儿发生了，于是微微提着颗心道：“哥，你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黄千屹扶着她的肩膀站了起来，道：“没事儿，你别担心，就是受了点伤，让她好好休息吧。”

        她反手拍了拍她哥的手道：“你说吧哥，我都能承受。”

        黄千屹看了一眼宋雨佳，她望了一下他眼神就明白了，于是抿抿唇，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

        气氛有些沉重。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根据她哥的叙述，她知道了原来是她妈和黄千屹他爸昨晚又吵架了。

        吵得不可开交。

        今早起来黄岭发现她妈一夜没睡，全家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了，混乱不堪。

        而她妈似乎精神错乱，从地上捡起把刀就向黄岭砍去，黄岭一闪躲开了菜刀，扭着她妈的手腕，两人就扭打起来，虽没闹出人命，可她妈却在混乱中从楼上滚了下来，伤到了头部。

        许蜜儿听完后心里一个后怕，但是黄千屹说她妈手术很成功，让她别害怕。于是她也忍下了心中的恐惧。

        “哥，你说他们为什么又吵架了？”她看着她妈妈，眼神透露出难过。

        黄千屹看了她一眼，道：“离婚，不然就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许蜜儿沉沉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脑袋问：“她这里，真的有问题吗？她之前一直都不乐意来医院。”

        黄千屹缓慢地点点头：“嗯，但是你别担心，医生说不是很严重，慢慢治疗后，就会好的。”

        许蜜儿知道她妈妈的性格，她宁愿去死，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精神病的。

        她手里卷着纸巾，抬眼看向她哥道：“哥，如果他们离婚，我觉得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妈妈的，总比她每天抑郁在家里得好。”她顿了顿，垂着眸子，又说：“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和妈妈要离开你们了？”

        黄千屹听了不知从哪来的火气往上涌，抬高了声音道：“你说什么呢？！”但看到许蜜儿肩膀一抖，他后知后觉地放软了声音，拍了拍她的肩道：“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会照顾你一辈子，”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和妈妈。”

        许蜜儿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抽泣起来。

        黄千屹愣了愣，才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瘦削的背。

        温热的眼泪浸透入他的衣服，许蜜儿抽泣了会儿，觉得鼻涕要流出来了，于是从她哥怀里抽了出来，从一旁拿张纸巾擤鼻涕。

        黄千屹只觉得胸前的那抹温热慢慢褪去了热度，变得凉凉的。

        他看着她哭，就想起了她小时候被他欺负的样子。勾着嘴角笑了出来。

        许蜜儿眼泪止住了，但还是抽抽着：“你你笑什么笑。”

        “就笑你，不行啊？”

        “就不行！”两人突然就笑了起来，像是回到小时候。

        许蜜儿肚子这是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黄千屹敲了敲她的脑袋，道：“走吧，带你去吃饭。”

        “那妈妈呢？”

        “没事，我叫了护工来照顾了，走吧。”

        两人出门时，宋雨佳还站在外边靠着墙壁，垂着头看着脚尖，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看见他们出来时她眼睛一亮。

        许蜜儿有些心疼地挽住宋雨佳的手臂道：“雨佳，真是辛苦你了，一早上代替我跑来跑去的。”

        宋雨佳看了黄千屹一眼，笑道：“哎呀，没事儿的。”

        许蜜儿弯了弯眼睛：“走，吃饭去！”

        三人刚来到楼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黎寺在医院门口，踢着脚下的石头子儿，踢过来又踢过去，身体晃动，但手里的东西却是稳当当地被提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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