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直到他们唱完了最后一首歌，准备下场，而场下的观众都在高喊“安可”（encore返场）的时候，许蜜儿甚至都还觉得有些迷惘，似乎还在困倦，又好像在半梦半醒间做了一场梦。

        “他们就结束了吗？”宋雨佳也有些不敢相信呆愣地扯了扯许蜜儿的衣角，“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许蜜儿愣愣地点头，感觉看完演出的感觉的确是像什么东西从脑中呼啸而过，踏遍了所有地方，甚至还留下许许多多痕迹，然而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似的空荡荡。

        两个人似乎不在同一个频道。

        宋雨佳自言自语着：“可他不是说”

        “啊？什么？”许蜜儿只是听见宋雨佳一个人嘀嘀咕咕着些什么，然而还没听清。人群里从一片失望声又复转为激动的尖叫。

        原来是已经下场的黎寺又回到场上，然而只有他一个人。

        “怎么回事？是单独solo吗？”有一个人在下边问起的时候，大家就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下面这首歌，是我还未发行的单曲，今天这首歌也是第一次和大家见面。”

        “希望你们能喜欢，嗯”他顿了顿，手里握紧了话筒，低垂的眼睛抬起，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又说：“还有，希望能等到期望中的回应。”灯光映在他漆黑的眼里，像是点点繁星。

        台下的粉丝听罢，以为是黎寺说的希望是唱完这首歌的时候能得到满意的回应，人群里早就掀起一阵反响，呼喊声掀起了一阵浪潮。

        “我的梦播放着

        一片浑浊灰色

        梦开不出玫瑰

        冬日阴冷漫长

        孤独暗自生长

        ”

        他唱这首歌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有一些难过。但他的声音就像有种魔力，能够消止一切嘈杂。

        尤其是最后两句，一字一顿的独白。

        听他唱完的时候，许蜜儿总感觉心口有些堵，随意看一圈时，发现已经有许多女孩在擦眼泪了。似乎连风都静止一样的感觉。

        手机在手里震了一下。

        消息通知显示让她愣了愣。

        是刚刚才下场的黎寺。

        “他发了什么？”

        她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有些紧张。

        她打开消息窗口，发现他们的消息还停留在上次在公交车站旁的短暂交流，最后写着的那条是：[许蜜儿，其实我刚才和你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而她没有回复。

        刚刚那条新消息同样的让她再次不知道怎么回复，于是她心烦意乱地熄灭了手机屏幕，看了一眼现在空荡的舞台，拿起东西掉头就往回走。

        上面写着的是：[许蜜儿，上次我问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你没有回复。如果你听到了刚才那首歌，答案是喜欢的话，那你今晚来山脚下，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不用担心，那里很安全。我在这里等你，不管刮风下雨，我都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过来。]

        -

        天都黑透了，许蜜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忐忑着，脑中一团乱麻。

        她顶着一头被她挠乱的头发，干脆坐起来开着歌，看星星。好让星空能让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安定下来。

        黑丝绒一样的夜空挂满繁星。明明是看着夜空，她脑中却浮现出他的眼睛，仿佛那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啊，烦死了。”她使劲的挠头发，转背就拉起窗帘。

        然而手机音乐播放列表里的歌此时恰好不好的切到了上次他唱过的《夏日晚风》。她烦躁地把音乐关上。

        但走到另一边的窗户时，她又不可遏制地往远处的山脉看过去。

        心里的焦虑值达到了顶峰，她干脆拿起手机摔门而出。

        她一路上安慰着自己只是无聊了出来走走，更何况也许黎寺只是说说而已，说不定人早已就走了。

        她在街边问了几个人，走得脚腕都有些酸的时候，才走到那个山脚下。

        那里没有什么灯光，零零星星几座房屋。

        湿润的泥土有些滑，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刻意隐瞒自己的脚步声，心里纠结地四处乱望。

        四处一片漆黑，借着月光左看右看都没看到黎寺的身影，一时间失落感竟然占了大半。

        想了想，转身要就走。

        “许蜜儿。”

        熟悉的声音叫住她，她顿了顿脚步，转头看过去。那个地方刚好被一颗树挡住，而在亭子处的柱子旁，一个黑影与暗夜融为一体，她正往那边观望的时候，那个黑影刚好从前方的小亭子内走过来。

        “许蜜儿。”黎寺从阴影中走出来，月光在他脸上蒙着淡淡一层光。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许蜜儿不知道手该往哪放，手随意在空中乱舞了会还是挠挠头道：“我睡不着，随便走走。”

        黎寺微微勾着嘴角：“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晚上风大，微凉。

        森林里，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这里路不好走，全是坑坑洼洼泥泞的路，天空被树叶遮住，很奢侈地只留下几条缝隙。黑黢黢的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黎寺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脚步缓慢，走几步就回头望一下，给许蜜儿照亮前路。

        然而这电筒的光也十分稀薄，许蜜儿边拨着遮挡视线的树叶，边看脚下的路，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打滑，走得十分艰难。

        许蜜儿已经有些后悔来到这儿了，她一手叉腰，另一手擦着汗，暂停下来喘着气道：“喂，到底去哪儿啊？非要走那么远。”

        “你该不会要把我卖了吧？在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你把我卖了，那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黎寺听罢，身体僵了几秒，随即又恢复如常，轻笑道：“当然不会，就你这样你以为能卖多少钱？”

        “你”许蜜儿一时间无语凝噎。

        黎寺换了只手拿电筒，往回走了几步，另一只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伸向许蜜儿道：”走吧，上面的路比较难走，我牵你。”

        眼前伸过来的手白净瘦削，也许是走热了，而那只手看起来十分冰凉的缘故，许蜜儿竟鬼使神差地将手伸了过去。

        走过了一段陡峭的路，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等一下。”

        黎寺拉着她上了最后一层陡峭的小山坡，前面是开阔的平地。

        她眼皮上一层湿热感捂来，顿时眼前一片黑暗。是黎寺松开她的手，绕到她后面去，把掌心展开盖在她眼上。

        她皱眉，抬手试着把他的手拉下来，黎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柔声道：“别怕，有我在。带你去的地方就在前面，有些东西，带点惊喜才有意思。”

        眼睛被蒙上的时候，她安全感变得薄弱，心跳加速，脚步变得小心翼翼。但听着他在耳边的声音，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心里很平静，由着他带着她向前走。

        许蜜儿觉得脚步逐渐陷入柔软的地里，像是踩着厚厚的枯草。覆在眼皮上的手掌盖得松松的，从手指间的缝隙里透出丝丝暗暗的光。就在许蜜儿在想这光是从哪里来的时候，黎寺放开了手。

        她眼睛被蒙上了许久，再次睁开眼时无数星星点点聚在一起，眼前一片朦胧的银色光。她眯着眼睛向前走了几步，等到眼睛适应了之后，她逐渐睁大眼睛惊喜地往四处张望。

        穿过了城市河流和森林，她才被黎寺带到了这里。

        眼前是山顶，但有一片不窄的平地，地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草，草尖上长着花，发出闪闪的银光，风吹的时候会银花会随着草身像麦浪一样缓慢摆动。远远望过去就像一片银色的海浪。有些花瓣被风吹落散在空中，显得像是星星落到海面上。花瓣坠落的时候，银色的光会随着花瓣的降落慢慢消失，直到落入土里。

        许蜜儿看着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见到一片花瓣被吹到空中后慢慢掉落，许蜜儿伸过手去接，那片花瓣闪着银光掉落在她手上，银光闪烁着慢慢地熄灭。熄灭光的花朵呈灰白色静静地躺在她的掌中央。

        “怎么样，漂亮吧？”

        许蜜儿只顾看着眼前的景象，差点就忘了后面走来的黎寺。

        “嗯。”她笑着点头，转了身，她看着手心里那朵熄了光的花瓣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太美了。”

        他弯腰吹飞了她手心里的花，站直腰后看着她眼睛，笑道：“嗯，不告诉你。”

        “不过，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我还没带人来过。”

        说着，他就自顾自的往前走，走下了一个斜坡。许蜜儿跟着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山下的小城镇。

        从这儿望下去，整座小岛的房屋一览无余。下面灯火通明，一片片的闪烁着霓虹灯光，再远一点就是暗夜下的海，仔细听还能听到海浪忽远忽近的声音。

        她想了一会儿才问：“那我，是第一个人吗？”

        黎寺俯瞰山下的霓虹灯，一手插进裤兜，声音很平静：“其实也不算是吧。”

        “你不是说没带人来过吗”

        “嗯，第一次的时候是和我妹妹一起过来旅行，才发现了这个地方，她说这是我俩的秘密基地，所以之后我就没有带人来过了。”

        “你还有妹妹吗？怎么没听说过？”

        黎寺垂头看了下脚尖，沉默了会儿，又轻笑道：“你没听说的事情多了去了。”

        “嗯”许蜜儿转头再看一眼那片“银色草地海”，她不矮，但也只微微掠过他的肩膀，她抬头问道：“这个花为什么能够发光？很神奇。”

        黎寺一双幽黑的眼睛看着她回道：“我妹妹也问过一样的问题。”

        他耸了耸肩，道：“谁都不知道这些花啊草啊的叫什么，只知道它们在夜里会发光，以前当地的居民会种很多这种花，把它们当做夜里照明用的工具。”

        许蜜儿点点头，扬起脸弯着眼道：“那，这里叫做什么？我下次还想来。”

        黎寺摇摇头：“没有名字。”

        “那我们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你有听过一首歌吗？叫《银色山坡》，我们可以把这里叫这个名字，我觉得还挺贴切的呢。”

        “嗯。”

        “你刚才是不是问我，我妹妹？”

        她把手臂撑在栏杆上，手掌撑着下巴歪头看他问：“你比我大两级，那你妹妹应该是在读小学吧？还是已经上中学了？”

        他又看向山下，眼下有两片阴影。他的视线停留得很远，像是要越过山和海，看到海和山的另一面。

        “我妹妹比我小八岁，如果她还在的话，今年应该初中了，也就是初二。”

        许蜜儿听起来有些不太对劲，脑子没想过就脱口问：“还在？是什么意思？”

        “我把她弄丢了，那时候她才五岁，就在这片岛，这个地方。”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宁静，毫无波澜。眼睛却比那夜里的深海更黑，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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