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尊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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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弟跟自己好不容易见一面,还被他吓到了,黎未寒也觉得不太合适。
想了半天,黎未寒对堂上正愣神的时惊尘道:“天凉了,也该添衣裳被褥,走时跟着你沐雪师姐,让她帮你去内苑的库房拿些御寒的冬衣。”
言下之意,是让时惊尘继续待在外苑。
“是,多谢师尊……”
时惊尘回过神,拜谢时忍不住看了黎未寒那张惊为天人的冷脸一眼。
上辈子折梅那张好皮相,更多的女子一般的妩媚。今朝再看,这人的面庞硬朗宛犹如刀削,面色红白隐隐,无一丝病态。虽仍有些微女相,但也只让人觉得俏致英俊,早不似他记忆中的那般。
时惊尘曾在折梅身侧数年,知晓折梅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他巧舌如簧,左右逢源,市侩的很。可如今眼前这板着一张脸,张口便是粗鄙之言,动不动就对旁人冷语相向的人又是谁呢。
小小的人心里有大大的问号,他抬头,只见那双凤眸轻垂,不含一丝情谊,空无一人。
此时的黎未寒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宛如那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神祗,让人心下忽然升起一丝畏惧之意。
好奇怪,为什么一个人的气质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黎未寒不知眼前的徒弟,早已不再是孩童般的单纯心思,还准备按着自己原本的计划走。打算先疏远这人,等他与沐雪培养好了感再悉心教导。
黎未寒从一个小乞丐,到仙门百家看不惯又不得不好言相待的仙尊,也不容易。
这些年多闭关修行少与人打交道,空有一副惊为天人的脸却从来说不出什么和善话来。
每逢仙门百家有要事商议,临行前掌门楚天舒都会千叮咛万嘱咐,有事让楚然应付,没事千万不要开口。
黎未寒对此颇为无奈,他开口旁人说他不分尊卑,不讲礼数,他闭嘴又有人说他孤高自傲,左右都是他的不是。
好在两个徒儿都很懂他,并不会因为挨几句骂就斤斤计较。他这俩徒弟,比其他门派的长老都明事理,有徒儿如此,真是一大幸事。往后再把时惊尘教好了,他也算是能安心养老了。
黎未寒这么想着,看向时惊尘的眸中,忽然萌生出一丝宽慰。
这前人铺路后人走,他这是拼死拼活的给三个徒弟修了条通天大道。
仔细想想还挺了不起。
把龙傲天收入师门,又终于见了一面以表关怀,黎未寒觉得自己这个师尊做的很到位。
彼时的时惊尘也不过是个灵根被封的小废物,他这么做也实属正常。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
黎未寒这边神清气爽地过日子,时惊尘那边越发别扭。
这几日除了沐雪来看过他,黎未寒那个狗东西连问候都不曾有一句。
这人是靠着炉鼎才有这样好的一身本领,眼下他这么个绝佳的炉鼎就在眼前,黎未寒怎么反倒是不动心了。
时惊尘想破头都没想出来,为什么黎未寒对他如此冷淡。
他上辈子受黎未寒的蒙骗,尽心竭力地维护着黎未寒的好名声。直到黎未寒把他衣裳都扒了,摁在身下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要把他当做炉鼎。
那样的耻辱,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时惊尘正在回忆里陷着,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以为是凝雪阁的人,时惊尘没有犹豫便打开了门。
“你就是时惊尘?”门外是个俊朗的青年,他手拿戒鞭,挑了挑眉,在时惊尘正欲关门时,一把撑住了那门。
这人是外苑的管事人谷风流,为人颇为狠辣。时惊尘上辈子待在折梅身侧,那折梅伙同此人暗地里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谷风流向来喜欢以各种罪名污蔑外苑弟子,再从这些个弟子中取得好处。打一巴掌给颗枣吃,卑鄙的很。
“谷管事有事?”时惊尘怯生生问了一句,稚嫩的脸上带了几分不安。
他这身子灵力被封,若真起了冲突,是讨不到好处的。
谷风流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冷声道:“有人说你手脚不干净,窃取财务。”
时惊尘听闻此言,只道:“我这些时日待屋中,唯有上月初三进过内苑为师尊奉过茶。管事说我盗窃,可是人赃并获,我又窃取了什么东西。”
谷风流见时惊尘理直气壮,面上忽然多了些看起来并不怎么和善的笑意,他盯着时惊尘的脸,伸出手中的戒鞭,抬起时惊尘的下巴:“金丝被,炽灵炉。”
这两件东西一出口,时惊尘的瞳子骤然缩了一缩。
这内苑里有人与谷风流串通着害他!
“师尊,师尊,不好了,不好了——”
楚然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凝雪堂,把正在做傀儡娃娃的黎未寒吓得手一抖,涂在娃娃唇上的朱砂斜到了鼻子上。
“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有人在后头追着咬你屁股不成?”
黎未寒拿了巾帕去擦拭娃娃的鼻子,这傀儡娃娃一尺来高,穿的是杏色的罗裙,脸上的妆上了一半,还差红唇没描画。
娃娃是黎未寒用千机引操纵的傀儡,可以杀敌,可以传信。上次的娃娃眉眼画的太丑,夜里使用吓坏了不少小孩儿,所以他打算把娃娃脸上的妆容擦了重新画一回。
他一个大男人舞刀弄枪就算了,如今上妆描眉,实在是难为他。
“大事,大事呀师尊!”楚然还在强调着,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
黎未寒横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傀儡娃娃:“若真是大事直接言就好,不要再废话。”
他这徒弟什么都好,为人正直,品行高贵,就是有一点儿,说话不分重点。真遇到急事儿能把人急死,待他把话说完,黄花菜都要凉了。
楚然听黎未寒这么说,也不再废话,只道:“外苑那个谷风流说小师弟偷了他的东西,现在在雪地里逼着小师弟认罪呢。”
“有这样的事。”
这谷风流居然敢碰内苑的人。
黎未寒正要起身,忽地被楚然按住了胳膊:“师尊,切记不可莽撞,那谷风流是白翎师叔的救命恩人,若是疾言厉色起了争执,只怕会得罪了白翎师叔。”
楚然做黎未寒徒弟这几年,对黎未寒的性子也摸了个清楚。他的师尊向来是能动手决不动口,以黎未寒的修为若真动起手来,谷风流非死即伤。
“本尊知道,本尊有分寸,你放心。”一连说了两个本尊的人对着楚然笑了笑,墨色点染的瞳子隐隐蕴着一道金色的光。
小徒弟长大了,都知道提点他师尊了。
二人匆匆往外苑弟子的住处去。
还未进门便听见一声鞭响,等在门外的沐雪眼泪顷刻间洒了出来,她见黎未寒终于过来,拉着他的袖子央求道:“师尊,你救救惊尘,那东西是我选出来的,不知怎么被谷管事知道了。”
沐雪原是好心,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新来的小师弟御寒,不成想反而害了他。
黎未寒闻言,取出袖中的手帕塞进她手中,加快脚步进了院门。
“你有没有偷金丝被。”谷风流的声音在寒风中愈发让人发抖。
“弟子不曾。”
时惊尘跪在雪地上,赤着上身,双眼紧闭,等待着下一记鞭子落在身上。他咬紧了牙关,想象中的鞭笞并未落在后背上。
时惊尘抬眸,一双玄色织金的锦靴踏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来人傲然而立,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让人窥不透,看不明。
是黎未寒。
谷风流双手被两道银丝束缚着,这两道银丝另一头落在黎未寒的手中。
千机引,以银红二丝牵制傀儡与活人,红丝为守,银丝为攻,这法术在在上一世唯有黎未寒一人会用。时惊尘看向黎未寒的目光中有不解,也有迷茫。
上辈子黎未寒就是用这东西束缚了他的身子,想要霸王硬上弓,这一世这千机引居然帮自己接下了打在身上的鞭子。
黎未寒为什么救他,上辈子黎未寒从来不在人前护他,只在人少时安慰他。
他不明白,他不理解。
黎未寒方才看向他的目光中,是怜悯吗。
玄衣人垂眸去看,雪地上的小孩儿被剥了个干净,单薄的身子冻得苍白,红痕交杂在背上便愈发刺眼。
黎未寒对时惊尘没什么特别的情感,但这人既然拜入他的门下,就不能在别人手底下吃亏。也是他考虑不周,居然忘记谷风流这么号人物。
“折梅仙尊这是打算插手外苑之事吗?”谷风流质问了一句。
天韵山多少年的规矩,内外苑不可相互干涉,黎未寒不可能不知道。此番带着弟子前来,是要灭他的威风呢。
黎未寒待谷风流说完了,才慢悠悠启唇道:“外苑弟子犯错理应是谷管事操劳管束,但时惊尘是本尊的人,做过什么,是赏是罚,应当由本尊来决定。”
黎未寒的音声很沉,在冬日的风雪天里听来尤为冰冷。他甚少和什么人说这么多话,也不愿假意与人交好。
幼时寄人篱下黎未寒受过不少气,那会儿宁愿被打死都不会低头,这会儿得了势,长了本事就更不愿再见亲近的人受窝囊气。
碍于谷风流是天韵山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黎未寒才多说了两句,换作是其他门派的人,能动手他绝不会动口。
谷风流心里对黎未寒不服气,在他眼里一个二十来岁的人能在内苑收徒,本身就是一件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事。黎未寒这个从外头捡来的杂种,也配说什么本尊,给他脸了。
“我若是不放呢,你还能折断我的手不成?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谷风流说话掷地有声,他知道黎未寒不敢,但凡他敢有这个心思,便会背上残害同门的骂名,仙门百家日后定不容他。
黎未寒的目光冷了冷,一如夜幕中高悬的孤月,他收紧了千机引的银丝,对谷风流道:“不止。”
不止?
谷风流未曾多想,一缕银丝已经攀上了他的脖颈。那带着暴戾灵力的银丝嵌入肌肤,谷风流顷刻间红了脸,再说不出话来。
黎未寒记得自己幼时曾在灵山道修行,因他打扮贫寒,便被人诬陷盗取救济百姓的金银。三十戒鞭落在年仅九岁的人身上,险些抽去他半条命。他说自己不曾偷盗,但整个灵山道除了那人,没有一人信他。
眼下的时惊尘,实在太像当年的自己。
眸中微光渐盛,望着那混入银丝的血迹,黎未寒心下忽然腾起一丝莫名的兴奋。直到楚然按住了他的腕子,那缕混着金色的光才缓缓藏匿进眼底。
黎未寒像是即将要大开杀戒,忽又被人制止的妖魔,一时间脸上的笑意尽褪,只剩下冰凉凉的悲悯。他看向谷风流,如同看一个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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