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定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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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的少年少女都去哪儿了,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世事乱如麻,谁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我问了家里奴仆,当时不是萧家派人去追杀你的,究竟是谁,我现在还没有查到,总之我没有要置你于死地。”
谢灵芝抬手,绝望地捂住了耳朵,萧缇俯身,将她的手往下一掰,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想要杀你。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不然我就不会将坠马那事瞒着。若我告发,你作为从犯,可不止充妓这么简单。”
“怎么?照你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我应该感动吗?感动你放我一马?你这是什么,是对我还有情?还是施舍呢?”
萧缇拒不承认,哼道:“有情?你少往脸上贴金。”
“我知道你不想杀我,”谢灵芝漫不经心地转头,“我知道你想驯我,征服我,想让我向你低头,不是吗?”
谢灵芝的眼睛长得极为好看,一豆油灯的光映在她的眸中,像是揉碎了的星星,倒影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荡漾心田。
她身上有药气,冷幽幽地直往萧缇鼻子里钻,他忽而想起,那时两人在慈恩寺不欢而散,他回去郁闷了好几天,酗了几天的酒,每每想到在慈恩寺说起那些混账话,萧缇忍不住扇自己巴掌。
彼时,萧络在旁,亭中正唱着曲儿,猛地见二公子这般发疯,几个戏者还以为是自己唱不好,慌忙忙跪了一地,萧络叫人退下,独留萧缇,问他怎么了?
萧缇耷拉着脑袋,憋了半日,瓮声瓮气地把事情告诉萧络。
他倒还知道保护谢灵芝,并未说两人亲密之事,只说喜欢了一个姑娘,又喜欢又不愿意承认,又想跟她在一起,又不怕父母不同意,别别扭扭的。
萧络听完了,握拳笑了,萧缇正是烦闷,懊恼地问大哥笑什么。
萧络说:“你没听方才曲子里唱的吗?少年你莫要烦,你那爹爹身体康健,你那母亲温柔和善,你那兄弟恭顺友爱,再娶个嫂嫂操持家里,万事妥帖,你便只管纵马放歌,去良辰美景寻娇女儿”
萧络说的是萧家蒸蒸日上,名利富贵都有了,萧缇作为嫡幼子,一不需费心掌家,二不需讨要功名,受父母兄长庇佑,就能过好这一生,他有什么可烦的,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萧络对这个弟弟最是疼爱,他打了包票:“你只管去问人家姑娘的意思,阿耶和母亲这边,我来说。”
萧缇吃了这颗定心丸,越发一刻都等不下去,傍晚将至,雨水未停,他直接打马到了谢灵芝的家门外。
谢灵芝当时住在一条小巷子里,萧缇的高头大马进不去,索性弃了坐骑,也没撑伞,淋着雨跑进巷子里。
谢灵芝打着伞从巷子那头走过来,失魂落魄的,迎面瞧见了萧缇,转头要走,萧缇一把抓住她,将一个香囊塞进谢灵芝手里。
那香囊里是晒干了的花,便是上巳日,萧缇从谢灵芝篮子里抢过来的那一束。
他说:“我们既然已经交换香草,你就把我定下了,之前是我混账,我给你道歉,日后我们就好好的,好不好?”
谢灵芝抬起眼,望着萧缇,她这几天哭了太多次,眼睛又肿又红,配着雪白的脸,越发显得怯弱可怜,萧缇握着她的手,低声许诺:“我们就成亲吧”
谢灵芝的心一震,还没有准备好,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萧缇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那时候她的身上满是清冽的水汽,也是这般冷幽幽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也从未有人问起过,原来那时候的萧缇和谢灵芝,已经私定终身了。
萧缇闭了闭眼,将往事强行压了下去,他松开谢灵芝,后者揉搓着发红的手腕不禁冷笑,萧缇面色如冰,反问道:“怎么?你还想着翻案,又或者想攀上蓝谦的高枝”
谢灵芝错开萧缇的凝视,目光幽远,“是谁有这么重要吗?就算不是蓝谦,就算我在北曲,为奴为妓,伺候那些贩夫走卒,落魄流氓,也好过跟着你。相比被你羞辱折磨,我宁愿为妓。”
萧缇忽地扬起手,谢灵芝丝毫不怕,抬起了下巴,“你杀了我好了。”
萧缇发狠,像是要吃人一般,呼吸喷在谢灵芝脸上,可他到底没有打下去,干瞪着谢灵芝许久,“你不也写了绝交信给我吗?”
“信?”谢灵芝不禁蹙眉,“我从未给你写过什么绝交的信?”
萧缇如五雷轰顶,他那时卧病在床,昏睡了好些天,只因拿到了一封谢灵芝的亲笔信,上书:“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之后他曾去过谢家,不想已然人去房空,怎么都找不到谢灵芝。
萧缇这才意懒心灰。
没过几日,孙子冉拉他去马场散心,不想坐骑突然发疯,萧缇被甩了下来,从此昏迷不醒。
萧缇一时理不清中间出了哪些差池,他们到底为何反目成仇,他松开谢灵芝,一言不发地走了。
谢灵芝提着的气终于松懈,那根弦崩开,瞬间瘫软在地。
萧缇受了闷气走出来,不想被牢门口的台阶绊了一下。
若在以前,根本不算什么,可现在萧缇身子一歪,踉跄了好几步,右膝磕在地上,正是断了的那只,当下疼得浑身冒冷汗。
在外把风的狱卒慌忙去扶,萧缇猛地抬眼,阴郁至极,吓得狱卒不敢上前,还是琥珀胆大,将人扶起来。
孙子冉从人后走出来,打量萧缇气急败坏的模样,“怎么?那姓谢的不愿意跟你?”
孙子冉求了姐夫乔渊,帮萧缇打点万年县,就是想帮他把谢灵芝捞出来,本来孙子冉提议直接打晕带出来,即便再硬的骨头,揉捏磋磨几次就软了。
女子终究是女子,当男人成了她的男人,再有个孩子,她还能反天到哪里去。
可萧缇偏不听,他非得要听谢灵芝屈服,让谢灵芝俯首帖耳地求他。
“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找气受吗?你是不是犯贱,送你碗里的,你不要,非得巴巴去讨,现在好了,她根本不吃你这套!”
孙子冉本就不想萧缇再跟谢灵芝沾染半点关系,在他看来自从萧缇认识谢灵芝,他就没半日快活过。
但架不住萧缇已经成了执念,日思夜想,就是要把谢灵芝抓在手里。
相比其他,孙子冉更看不得萧缇魔怔,只得答应下来。
眼下萧缇那只坏腿犯毛病了,疼的嘴唇发白,歪斜斜地靠在琥珀身上,安抚孙子冉:“是我的错,早该听子冉的。”
孙子冉一听,这人想通了呀,拍掌爽朗地笑,着人将萧缇扶着出去,“今天就算了,其他人就要回来了,改日我把她弄出来,亲自送到你的手上。”
萧缇正要道谢,孙子冉立下规矩:“不过你小子可得答应我,到手了就寻处宅子,好好当外室养着,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不然我撒手不管了。”
萧缇忍痛一笑,“当然,你放心。”
两个家丁扶着萧缇往外走,他偶然回头,看那低矮牢房下,有一盏孤零零的灯笼,随着夜风晃动,光芒点点,没来由的,萧缇觉得这微弱又执着的光亮很像谢灵芝。
——
萧缇夜访监牢之后,谢灵芝就不吃任何东西,连水也不喝,她想见蓝谦,思来想去,还是蓝谦能帮到他。
可连续几天的值班狱卒都不是那天张伙送她进来时的那一批,对谢灵芝的请求置之不理。
原本张伙告诉谢灵芝,在万年县登记造册后,她就会被送到平康坊去,可眼下已经住了十来天,还未见动身。
谢灵芝细想,决不能落到萧缇手里,萧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现在的他更加极端偏执,在他手里非得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生死尊严都不由自己掌控。
谢灵芝就这么不吃不喝地僵持着,连觉都不敢睡,硬生生地扛着,警惕他们突然撞进来抢人。
蓝谦这边被召进宫,专门梳理羊敬忠一案的档案,因时间跨度大,人物牵扯多,案情十分复杂,千头万绪,参与的官员需集中精力,整理出一份详细奏报呈圣人阅,索性吃住都在崇文馆,外人擅自不得打搅。
等到十二日后,蓝谦走出崇文馆,是头晕脑胀,筋疲力尽地坐上回府的车。
到了府上,齐国夫人欢喜鼓舞地迎接,告诉蓝谦,人还没到家,圣人的赏赐已经到了。
“这次你立了大功,有你舅舅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你可得又升官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寻一门亲事,说不定还能尚公主呢”
半旬下来,蓝谦精神疲惫,简单敷衍了两句,便回房洗漱,早早地睡下了。
梦里云雾缭绕,蓝谦似乎听到女子的哭泣声,他虽是在做梦,但在梦里仍能听出这是谢灵芝的声音。
他在云雾里走了许久,找了许久,可那方天地如迷宫一般,谢灵芝明明就近在咫尺,但他就是找不到。
蓝谦一急从梦里醒过来,屋里没点灯,廊下却挑起了灯笼,隐隐有亮光透进来,他一手搭在额上,重重了叹了口气,低低的闷闷的。
背上都汗湿了,蓝谦换了身衣服,起身来准备叫人做些吃食。
刚推开门便看到一个下人守在院子里,见他醒了,谢天谢地,跪地禀报:“公子你可醒了,刑部的张督捕来了,等了半日了,小的不敢叫醒您。”
张伙?他有什么事。
蓝谦匆匆来到花厅,只见张伙坐也坐不住,在花厅里来来回回地转悠,好不容易看到蓝谦,三两步走到跟前,压低了声音:“大人,不好了,有人要劫狱,谢女君怕是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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