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许昭脑后的大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压着他向下，缓慢而强势，目光所及是对方沉黑的眉眼，没有意乱情迷，没有情潮暗涌。

        忽然间许昭弯唇笑出声，他刷一下抬手拍开禁锢住他的那只大掌，侧目睨向方志：“你刚说什么？”

        方志即将跳到嗓子眼的心，被许昭一个动作打落回去，他按住噗通直跳的心脏，艰难应声：“…啥？”

        “我说过。”许昭直接道。

        方志愣住几秒，反应过来，迟疑重复：“昭哥你来真的啊…你不说你开玩笑……这句话？”

        许昭点头：“是啊，我开玩笑啊。”他望向盛奕，缓缓笑道，“你还真下得去口，不是说来找你玩嘛，怎么还刺激么？”

        盛奕盯着许昭，眼里的冰湖隐约露出的一丝裂纹，带来的波动在瞬息间恢复如常。

        许昭退后一步，继续笑道：“接下来，我可真提要求了。”

        身旁的方志下意识捂住胸口，看起来比盛奕还紧张。

        许昭：“陪我吃一星期的午饭，吃完这事就算结了，怎么样？”

        盛奕没有说话。

        许昭：“真的，这次不跟你开玩笑。”

        在上一个要求的衬托下，这个要求显得正常许多。

        盛奕垂下眼皮，缓缓捻着指尖，像在感受指腹的纹路，片刻后他淡淡出声:“嗯。”

        _

        仅一个早上，许昭就给日常枯燥乏味的鹤中学生制造了两个谈资，连着盛奕，捎带上肖百桦，鹤川高中又多好几个似真似假的传闻，传得整个高二年级几乎人尽皆知。

        晨会上的打架风波先不提，听说校霸在校会结束后直接“杀”进理科一班，挑衅学神，嚣张至极。

        先是让学神亲他，逼着学神答应后，又用玩笑二字羞辱，再逼迫学神陪他吃午饭，很大概率在想什么损招羞辱学神。

        哎？似乎哪里不对……

        有人提出疑虑，学神为什么要答应？又怎么会答应情敌这么离谱的要求？难道是被校霸抓到什么把柄了？

        鹤中校园匿名论坛。

        主楼：什么把柄？为什么学神答应校霸的索吻就是被抓到把柄，难道不能是因为爱情吗？！！爱情啊姐妹们！！还有比爱情更合理的解释吗！！

        1l言炎炎：楼主在开什么国际玩笑，许昭，盛奕，爱情，这三个词单放在一起就很奇怪好吧。

        2l。。:把一楼叉出去。现场目击证人，虽然气氛古古怪怪，奇怪的是我竟然看得肾上腺素飙升，尤其在他俩对视的时候，我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上去按头！

        3l啊哈哈哈:对了难道没人关注校霸为什么要索吻吗？

        4l路过的{回复3l}:羞辱啊，不是说了吗，最后没亲成，校霸只是提出来羞辱学神。

        5l啊哈哈哈{回复4l}:额……这解释感觉怪怪的。

        6l路过的{回复5l}:那你说怎么回事？

        7l啊哈哈哈{回复6l}:我觉得主楼说得对，爱情，校霸肯定也是因为爱情，这俩肯定有猫腻。

        8l路过的:无语了，都恋爱脑吗，什么都是爱情。

        9l啊哈哈哈{回复8l}:？？无语你就别说话，再说我恋不恋爱脑gnps！

        ……

        16l和平鸽二:怎么吵起来了，我说个题外话，感觉校霸变帅了有没有，突然间□□丝变神颜。

        17l美少女:好像换了个发型，主要是气质啊，气场都不一样了，他眨眼望过来的时候我都想跪下给他唱征服，大喊帅哥，收下我的膝盖吧——

        ……

        21l白日梦:别臆想了姐妹们，这俩没可能的，但凡是个鹤中人，都知道校霸和学神不对付不是一天俩天，肖百桦还在一班呆着呢，这俩喜欢肖百桦也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许昭，直接是明恋了，你们磕什么不好要磕他俩。

        22l美少女:可是校霸和学神，光听这名头就很好磕，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嘛。

        23l好想吃辣条:+1，死对头什么的最好磕了。

        24l。。:附议，祝天下死对头终成眷属。

        25l钱钱钱:可这是现实啊，你们能不能别那么花痴，不是什么都跟小说一样，带点脑子哎傻姑娘们。

        26l。。:楼上什么玩意儿，不喜欢直接出楼，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显得你多聪明似的，还傻姑娘们，下头下头！

        27l美少女:不管了，咱们磕咱们的，管他现实不现实，反正我对小白花和霸王花的cp不感冒，小白花和高岭之花的cp就更不行了，我俗超俗，霸王花和高岭之花不香吗

        28l。。:楼上姐妹说得对，磕cp讲什么现实，我就无脑怎么着吧。

        29l好想吃辣条{回复27l}:哈哈哈哈姐妹你太形象了，霸王花高岭之花什么鬼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30l美少女:我突然有个想法…

        ……

        33l。。{回复30l}:阁下请讲。

        34l美少女:不如支持这对cp的，咱们拉个群吧，私下聊，不然老有ky精恶心人。

        35l好想吃辣条:gkd,gkd!

        ……

        40l美少女:神秘号码牌，48062，姐妹们，快来！记得进群先改备注哦

        -

        理科十一班最后一节课上的是英语，班上半数同学都在昏昏欲睡，英语老师的语调全程没有起伏，心无旁骛地按教学安排讲下去。

        许昭倒是没睡，但中途也打了好几个哈欠，听到下课铃声的那刻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昭哥，吃午饭去。”方志打着哈欠从桌上爬起来，扭头道，“对了，你是不是要去找学……”

        他话还没说完，许昭已经起身向外走去。

        许昭下到二楼后，就看到拐角处，盛奕背对人群立在栏杆前。

        少年穿着鹤中的学生制服，午后阳光侧落在他半边肩头上，见背部肩线把制服外套拉得笔直，光影投落的倒影将其隔绝在来往的人群之外，有种不容于世的冷漠。

        这冷漠在下一刻被按在肩头的手打破。

        许昭抬手拍上盛奕的肩膀，待盛奕侧望过来，许昭笑道：“等我？”

        “不是。”盛奕回答许昭的明知故问，“也许我在晒太阳。”

        许昭略微讶异，扬眉道:“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

        说到开玩笑，俩人瞬间想到早上的那件事，盛奕眸光轻动，许昭弯起眼睛:“学我啊？”

        盛奕要真想学他，哪会这么简单，毕竟许昭的玩笑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

        估计都想到这点，许昭移步凑到盛奕身前，直视他道:“如果当时我没阻止，你真亲？”

        “难道不是你要求的？”盛奕的目光没有半分躲闪。

        “我要求你就给？什么都行？”许昭继续靠近，“如果我提更过分的要求呢？比如让你跟我……”

        许昭用气音说了两个字，确保盛奕能听见，才接着道:“你也答应？”

        他说的那两个字是上床，盛奕转过身背着光，眼睫压下来，眉眼漆黑而深邃:“你会提吗？”

        “还是让我陪你吃午饭也是在开玩笑？”盛奕的语调平淡，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你真正的要求其实是这个？”

        许昭却笑了：“生气了？”他向后将手肘撑在栏杆上，面向盛奕，凝视着盛奕的神情，嘴角处一直挂着抹若有若无的笑。

        盛奕不自觉蹙起眉心，很快又舒展开，他抬脚向前，一只手顺势撑在许昭靠住的栏杆上，静静盯着许昭。

        盛奕垂下眼皮时，眼尾落下的弧度会形成一个扇形，看起来冷淡且不好接近，甚至让人觉得有压迫感：“许昭，开玩笑要有限度。不然，这个赌注也可以成为一个玩笑。”

        许昭的神色不变，只盯着盛奕的表情。

        在几次的故意招惹下，许昭终于再次清晰感受到盛奕的情绪，属于盛奕的、因许昭而起的情绪，即便这情绪是淡淡的隐怒，却让许昭内心涌上实感。

        到底不是一段冰冷的设定，或是一台设计好的精密仪器。盛奕会生气，而盛奕生气的模样，与许昭记忆里的青年多么相像。

        许昭抬手将盛奕推开，弯唇：“抱歉啊。”他径自朝楼下走去，“你想作废就作废吧，我没意见。”

        盛奕神色怔住。

        明明被反复招惹和捉弄的人是盛奕，可当许昭开始退让，仅一句抱歉就让盛奕下意识心悸，仿佛他无意间做了什么错事。

        许昭很快下了楼梯，他站在一楼的过道间停住几秒，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没有人追上来。

        午后金黄的阳光打在蓝白色的教学楼墙上，远处高大的古树青翠，顶着蓝天，浮云悠悠而过——

        平城中心医院。

        许昭站在医院门口，被那个怪人强行带到医院，受伤的手臂已经处理好，抬手还能闻到一股药味。

        “可以了，不用跟着我了，我回了，你也回去吧。”许昭转身对身后高大的青年道。

        青年不为所动。

        本就对盛奕将他强行带到医院的做法感到恼火，再被这么跟着，许昭的终于没忍住不耐烦道：“我说别跟了，你是不是有毛病？”

        许昭转身几步走到青年面前，皱眉道：“我跟你认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跟着我像个变态？你要再跟下去，我完全可以报警懂么？”

        青年终于停下脚步，他静静凝视许昭，像台没有情绪的机器，无悲无喜，不会因许昭的话感到恼怒或惧怕。

        他这反应让许昭更是火大，刚想骂人，就见面前的青年抬起手，手指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纱布和药。

        许昭哑然。

        盛奕声音缓而平：“记得换药。”

        几秒后，许昭总算想到他要说的话：“你不知道直接给我，难道我不说你要一直跟我到家？你是不是傻？”

        “算了。”心里的火还没发就让这个怪人整散了，许昭略微无奈，“我花了你多少钱，报个帐，我给你。”

        “不用。”青年语气自然，“没多少，没必要。”

        许昭翻书包的动作顿住，他缓缓抬眸，目光从上到下扫过盛奕，半勾唇笑中带嘲：“也是，这点钱对你来说是没必要，可你钱再多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昭从包里抽出几张微皱的零钱，叠好塞进盛奕的衬衫口袋里：“我不乐意别人占我便宜，也不占别人便宜。”他说完抬头，桃花眼随之挑起抹弧度，“你要觉得这钱多余可以扔了，不要再跟着我，我们不熟。”

        许昭说完直接转身离开，身后那人没有再跟，但许昭能觉察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背后。

        至于那几张零钱……

        之后的某日，许昭去到盛奕家中，在盛奕书房，看见它们被摊平镶进相框，同价值不菲的古董珍宝一齐摆在收藏柜里，并且独立地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当时的许昭并没有感动，脑中只有一句话——特么的，难道这就是屎盆子镶金边？

        有吃完饭的学生从许昭身边经过，谈笑声让许昭从回忆里醒过神来，他缓缓抬眸，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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