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下午的时候，许昭刚从1500米的跑道上离开。

        别人跑完1500可能会气喘吁吁，脸色泛白，许昭反倒是双颊微红，连眼尾都不例外，仿佛不是跑完步而是去喝了杯酒，配合着红润的唇色，以及一双湿润多情的桃花眼，整个人好看到不可思议。

        跑完1500米对于许昭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除了有些热，他并不觉得多累，因此许昭推开想要扶他的方志，并拒绝了向他递来的运动饮料。

        “昭哥，不喝水那先把外套穿上吧。”方志追在许昭身后道。

        考虑到跑步会出汗，跑步前许昭脱下运动服，丢给方志拿着，现在方志像个操心的老妈子，喋喋不休地追在许昭身后，怕他感冒了。

        许昭向后伸手接过外套，却没急着穿，因为他还热着。

        眼看着要走回看台上，播音台上响起下一条广播。

        广播员是位女生，清脆的声音和着和缓的语调，像是朗诵一样，她念道：

        “踮起脚尖是一种勇气，拼命奔赴是一种精神，运动健儿无畏前路漫长，后方追赶，尽管踏骄阳，洒汗水，追星逐月……肖百桦，加油，我在终点等着你！”

        “——高二理科11班，许昭同学来稿。”

        像陡然停止的汹涌澎湃的浪潮，校园里的嘈杂声诡异地停滞了一下。两个熟悉的人名闯入耳中，瞬间点燃知情人八卦的心。

        高二年级谁都知道肖白桦不是十一班的人，并且谁都知道11班的许昭喜欢1班的肖白桦，且喜欢肖百桦的不止许昭一人，还有1班的高岭之花盛奕。

        无人能够证实盛奕对肖百桦的喜欢，但大多数都相信这一点，他们乐于看见两位大佬之间的修罗场，毕竟这为众人单调的高中生活频添不少色彩。

        现在这份署名的加油稿，听在知情人的耳中无异于是封表白信。

        当着全校人朗诵，不得不说许昭还真大胆。

        听到最后的署名时，众人口中“大胆的”许昭差点以为他出了幻觉。

        反应一瞬后，许昭慢吞吞地朝身后的方志看去。

        许昭的眼神一度让方志觉得自己要血溅当场，他肩膀一缩，快步后退跟许昭拉开距离：“昭哥你别这样看我，怪瘆人的。”

        “方志小同学，”许昭皮笑肉不笑，“你故意整我呢。”

        “别啊昭哥，你咋能这么说。”方志叫屈，也不怕许昭了，“我这不是想着帮帮你嘛，是你说要跟奕哥公平竞争，现在咱先出其不意地来这一下，也不算破坏规则。”

        是挺出其不意地，许昭想。

        但事已至此，昨天又是他当了甩手掌柜，虽说方志二了点，许昭也没法真责怪他。

        一封似是而非的加油稿而已，能代表什么，许昭没再追究：“算了，下次长点心，你就差当着全校面帮我表白了。”

        看出许昭没真生气，方志挠着脑袋笑道：“放心吧昭哥，没下次了。”

        说完他凑上前问：“昭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姓肖的表白。”

        什么时候都不打算跟姓肖的表白，许昭将方志的脑袋扒拉开，抬眸正好看见前方赛道处，有人扶着跑完1500米的肖百桦回来。

        看得出来是跑狠了，肖百桦还大口喘着气，面色也不太好，而他身前，侧对着许昭的盛奕手中拿着一瓶水，缓缓伸手……

        似是要递过去

        _

        看台下，盛奕的目光落在场下那道奔跑的身影，见他轻轻松松地跑到最前方，将后方的选手落下一大截，几圈之后，许多选手明显体力不支，跑步速度都慢下来。

        许昭的速度也降下来，但依旧在最前方，而后他顺利跑到终点。

        总爱跟在许昭边上的小跟班，拿着外套和水，伸手想去扶他。

        盛奕见许昭将人推开，接过递来的外套，没急着穿。

        一系列动作之后，盛奕收回视线，眼前忽然多了一瓶水。

        是那个和肖百桦关系不错的圆脸女生，女生名叫夏姚，她将水瓶塞到盛奕手上：“麻烦了麻烦了，学神，待会儿肖百桦过来，你把这瓶水给他，本来是我去的，但我实在是忍不住想上厕所了，拜托一定要给他，可以的话扶他过来休息一下，他体力不好，我怕他站不稳。”

        她好像真的很急，说完转身跑开，完全没给盛奕说话的机会。

        拿着这瓶水的盛奕缓缓抬目，看到跑道上肖百桦的身影。看起来体力的确不好，速度不及许昭一半。

        盛奕神色冷淡地将水放下，升不出任何想要过去的欲望，甚至看着肖百桦，这个记忆里似被他喜爱、奉为救赎的人，盛奕的眸里闪过一丝厌意，连带着脚下的这瓶水都变得碍眼。

        接着他转身想要回到看台上，走了两步，陡然停住脚步，恍惚脚下有一股力量，双脚变得沉重起来，同时间脑海里似又出现一道声音，不断说着，带着蛊惑的意味：你该爱他，肖百桦，你该爱他，他是你的神明，是你一生的救赎，你该爱他，你只能爱他。这是你的宿命，这是你的任务，你该爱他，爱他至死。

        混沌的神识里，盛奕仿佛脱离了他的躯体，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躯壳走到肖百桦面前。

        他对肖百桦微笑，嘴角的弧度机械而僵硬。

        他递出了那瓶水——

        ……

        这瓶水最终没能送到肖百桦手上，从侧方伸出的手将那瓶水拿走。

        宛如灵魂一下撞回体内，盛奕僵硬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他转过视线，看着许昭仰起头，咕噜咕噜几下将这瓶水一饮而尽。

        他喝得急了，水流顺着下巴滑倒颈脖处，最后没入衣领，泛起一股凉意。

        许昭最终还是没穿外套，灰色的外套还搭在臂弯里，背部的汗意已经消失，此刻似又被激起来，显现在脸上，双颊透出淡淡的红。

        方志呆呆看着许昭的动作，再低头看着手里的运动饮料，像是不明白许昭是怎么了，要是想喝水他这不是有吗？

        接着他看了看盛奕，再看向肖百桦，露出恍然的表情——难道……昭哥这是为了肖百桦，跟学神吃醋了？

        似乎不只是方志这么想，盛奕和肖百桦定定看着许昭，一个目光黑沉复杂，一个白着脸神色动容。

        突然间，许昭猛地咳嗽起来，他似是被水呛住，眸光水色若现，眼角和眼内都隐隐泛起红。

        谁都没料到许昭会这么大反应，似乎只是因为盛奕给肖百桦送了瓶水，他就气成这样。

        许昭已经在意肖百桦到这种程度了吗？众人想。

        一时间，所有人的神色都复杂起来。

        盛奕目光沉沉地看着许昭下巴上的水渍，他走过去，伸手欲要将这水渍拂去，可是他的手被人稳稳挡开。

        许昭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

        众人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惊，没人见过许昭这样的神色，他总是笑着，懒懒散散，又无所畏惧，可是此刻他眼尾红着，眼睛也红着，白皙的下巴与领口处沾着水，看着狼狈而惹人心怜。

        想将他藏起来，弄干他身上的水，抚上他红着的眼睛，不要露出这样让人心疼又让人害怕的神色。

        最终许昭什么也没说，一个字也没说。他低头将瓶盖拧紧，瓶子里的水还剩下四分之一，他抬手向后，准确无误地丢进了空瓶回收处，然后平静地、冷冷地看了盛奕和肖百桦一眼。

        许昭转身离开。

        肖百桦让许昭的反应吓到了，惊吓之余，心里却诡异地生出一种异样和满足。他看了盛奕一眼，忽然说了声抱歉，抬脚朝许昭离开的方向追去。

        同时追去的还有回过神的方志：“奕哥，我先走啦。”

        身后，盛奕凝视着他们的背影，他的目光落在许昭身上，盯着许昭臂弯间的衣服——

        他还没穿外套，盛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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