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成王败寇

中气不足的话语，含着气定神闲的笑音，明明如此虚弱，卫皓却像见了鬼一样。
他甩了甩头，眼睛紧紧闭了闭，再睁眼来看，祯和帝还是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笑。
“你，你……”
卫皓身子摇晃，踉跄退了两步，转过身，被洛重河手里垂着的长剑晃晕了眼。
这是在做梦！
若不是做梦，他的大好江山，怎么会急转直下？
这里一定是阴曹地府！是死掉的祯和帝和洛重河找他报仇来了！
“我没有死。”洛重河道，“牢里的人不是我，我被做局误杀禁军统领武达的当晚，就被陛下秘密调了出来，这段日子，我一直藏身在宫中。”
脑海中仿佛有一堵墙被一锤子敲碎，卫皓在这一刻洞明了真相。
“大典的火，就是你带人放的！”
洛重河淡然以对：“都是陛下运筹帷幄，妙算在心。”
卫皓这时候脑子再混乱，也知道洛重河口中的“陛下”指的不是自己了。
他猛然转过身，仍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你没有糊涂？”
祯和帝淡笑道：“江山有你这颗毒瘤在，朕如何能糊涂？”
“不可能！”卫皓脸狰狞得可怕，“你中了催心蛊，当任由妙荷摆布才对！难道，她也背叛了我？”
“淑妃的确对朕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祯和帝慢慢悠悠地说，“朕早就知道她身份不干净，既然知道了，你以为朕会一点防范都没有？”
浅灵在西南没找到的那个巫蛊大师，早就被他接进宫了，有了巫蛊大师为他遮掩，他放心地走进了卫皓、走进了妙荷为他圈好的陷阱中，假装迷醉，假装糊涂，假装喜怒无常，亲手把自己江山的一条条大梁打断，就是为了逼卫皓现身，逼卫皓出完他所有的招数。
明暗转换，他成了暗中的人，而卫皓站在了明处，成了那个被一览无遗的人。
“卫皓，十多年前，你是朕的手下败将，现在，依然是。”
祯和帝拍了拍手。
“洛重河。”
“臣在。”
“该结束了，把人押出去，押到城楼上，当着乱军的面斩首。事到如今，倒也不必枉添人命了。你传朕的旨意，投降的叛军，校尉以下不杀。”
“是！”
洛重河伸手便来拿卫皓，卫皓恍惚梦中，惊惶、害怕、愤怒，还有无边无际的憎恨喷涌出来，他现在只想扑碎梦里祯和帝的幻影，把他撕成碎片。
“你去死！你去死啊！”
他的手指头甚至还没碰到祯和帝的衣角，整个人就被洛重河反剪了双手，粗暴地往后拖。
卫皓怎么挣扎都逃不出洛重河的铁掌，各种情绪冲涌着，一抬头他已经泪流满面，对祯和帝仇恨已经溢于言表。
“卫宙！你这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明知道我根本没有觊觎皇位的野心，可你还是下令杀我，杀了我的王妃，杀了我的孩儿，那一场浩劫，有多少无辜的人丧命在你的屠刀之下，你不让人提庚子之变，无非就是想让百姓淡忘你究竟有多残暴有多毒辣！”
“可是我不会忘，天下不会忘，那些惨死的人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英明神武？忧国忧民？盛世明君？呸！你都是为了自己，你的眼里，只有权势，只有名声，只有皇位，真正的你，虚伪自私冷酷无情！你摆布朝臣，愚弄百姓，就连后妃子女你也利用！所谓的天下苍生，不过都是你用来青史传名的可怜虫罢了！天下人永远不会忘记，史书永远不会忘记，你是个暴君！你是个独夫！即便我败了，你也不得好死！”
他骂到嗓子都哑了，祯和帝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卫皓，十多年了，朕还以为你变聪明了，没想到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祯和帝抚着金椅上雕着龙纹的扶手，“帝王榻侧，岂容他人酣睡？龙椅坐过一回，便会想坐第二回，你今朝卷土重来，恰恰说明，朕当年一点错都没有。”
万里江山堆白骨，古来如此。他立于云端之巅俯瞰众生，着眼的是伟大的江山，其他生灵则是那么渺小。若是连杀几条人命都要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他如何镇得住天下万民？
这世道，哪来那么多公平正义？
凡是被他定为“该死”的人，他从不犹豫。
至于卫皓当年是不是被逼迫，是不是一点野心和权欲都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卫皓玷污了龙椅，被百姓拥簇，被喊过英明万岁，这就是在辱没他。
卫皓不除，往后百姓每每看到他，都会认为：皇帝换一个人当也不是不行。
所以卫皓该死，没有余地。
卫皓很狼狈，哀嚎着被拖了出去，祯和帝缓缓闭上了眼，心里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心腹大患，终于铲除了。
他要去看看，他把他的皇宫，糟蹋成了什么样。
他也不要人搀扶，自己穿着寝衣，披着龙袍，慢慢走了出去，扶着门框扫视着乾宸宫的一砖一瓦，恍似隔世。
卫晏洵冲进来的时候，隔着老远，便看见祯和帝手抚摸着汉白玉栏杆，目露感慨，神色平和。
“父皇！”
卫晏洵欣喜地大喊。
祯和帝抬起头看到他，也笑了。
“你来了？快过来给朕看看。”
卫晏洵欢喜的笑容还没褪去，就看见祯和帝身后有个身影一晃。
他瞳孔一缩。
“父皇！”
他嘶声大喊，祯和帝还未明白过来他叫喊声里的意味，身后便是一痛。
有人拿刀子刺进了他的后背。
祯和帝倒了下去，那个人也被卫晏洵一剑刺穿在地。
“父皇！”
卫晏洵飞奔过去，把祯和帝抱了起来。
祯和帝艰难地扭过头，看到刺客，惊讶无比。
“程良硕？怎么是你！”
一场偷天换日，炸出了许多心智不坚、或早已倒戈的臣子，可这些臣子里，绝不包括程良硕。
卫皓汲汲营营时，不见程良硕为卫皓做过什么；
卫皓得势得志时，也不见程良硕冒头领功，见风使舵。
祯和帝还一直以为，他是纯臣，是忠臣！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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