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徐太医府上，林孤风醒后就在屋内打转。

        这个大夫吩咐她不能下床，要卧榻修养，又命小童炖了圆肉姜枣汤来喝。她可耐不住这样成日被关在屋子里，想着法子要越窗而逃。

        只不过这一打开窗，刚爬了半个身子，便和正从长廊那头拐过来的赵修璟撞上来。

        “师弟！”林孤风惊呼一声，赶紧往回倒，但却迟了，一只手被他托住。

        “你慢些。”他看着她站稳了，方抽回手，从正门进了来。

        “才醒过来，怎么就想着往外跑？”

        “我还要去参加下一场，正好你来了，快让这些人别守着我，赶紧都散了吧！”她跃跃欲试，还挥动了一下拳脚。

        赵修璟看了一眼顾信，顾信便上前道：“武林大会已取消了。抓到的那个杀手是南国人，事态严重，官府封了城，要揪出他的同党。”

        “什么？！”林孤风愣了片刻。

        不过昏睡一觉，醒来却失去了一个能为门派打出名声的好机会。她心中憋了口闷气，往前一坐，瘫在椅上，长长叹了一声。

        又过了几日，林孤风手上已结了疤。这几日，赵修璟似乎被要事缠身，都没有时间来探望她，且徐太医又说要再静养些日子。

        她本想一走了之，却又不忍再次不辞而别，因而便一直在徐府里待着。

        恰好这日，徐太医的夫人秦兰之要去庙中还愿，恰巧遇见当朝丞相蔡峘的夫人苏娇娥，两家本就是远亲，多少有些熟络。午间一起吃斋饭时，苏娇娥聊起自己府上的三公子蔡准或将往南朝出使，只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贴身护卫。

        “本想着，趁此次武林大会来找个厉害的，却被那南国杀手搅局！”苏娇娥说着用丝帕拭去眼角的泪滴，想起使者路途艰辛，生死无常，便连连叹气。

        “娇娥，你不必忧心，我府上倒有个厉害角色！”秦兰之便把林孤风如何在武林大会上救了赵修璟的话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一一说来。

        这件事赵修璟本再三叮嘱过徐太医不可外传，奈何秦兰之见过林孤风一面后，对她没来由的反感，只想快些赶她出去。

        苏娇娥听后，当即要去见一见这个奇女子。

        这天傍晚时分，林孤风本在院中照常活动筋骨，不过耍了几招，被苏娇娥这个不懂武功的人撞上，以为捡到个宝贝，立刻将她拉到一旁。

        林孤风一听，这位竟是丞相夫人，且是先帝幼女，身份尊贵。又许诺，若能保她那出使的孩儿平稳归来，便要去王上那里求一块与赐牌匾，挂在枫林晚门前。

        一时间，满眼放光，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等徐太医回来时，发现林孤风不见了，一问才知道，她被哄骗去了丞相府！

        “你唉！”徐太医指着自己的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转身便命人赶紧去宫中给赵修璟送信。

        彼时，赵修璟正准备去他父王赵寅渠的寝宫，这几日风声鹤唳，赵寅渠听了太多消息，一时间竟猜不透自己立的这个储君，究竟想做什么。

        结果是刚出去没几步，顾信就跟了上来，对他耳语一番，赵修璟的脸色骤变。

        寝宫的前殿里，赵寅渠正执笔批阅奏章。他见赵修璟来后，不动声色仍旧在忙自己的事情。直到桌上的烛火快耗尽了，他才放下笔，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候着的赵修璟。

        “璟儿，来了。”

        一句话，就抹去了他等待的大半个时辰。

        赵修璟只微微颔首：“父王多有劳累，快起身歇息一下。”说着便上去扶起赵寅渠，将他扶到一旁的榻子上靠着。

        赵寅渠靠定后，侧过头，盯着赵修璟道：“我听闻，你在坊间看我们皇家逸闻编成的戏，可有此事？”

        赵修璟跪在一侧，直起身子，无辜地瞥了一眼赵寅渠，放低了声音道：“儿臣只是恰巧经过。”

        经过和看了，是两码子事。但打小报的人，说的是看见赵修璟，却没说清他有在看戏，或许是误会了也不一定。

        “璟儿，你现在是储君，行事要多留意分寸，不可被人抓了把柄。”赵寅渠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

        赵修璟垂首道：“儿臣谨记在心。”

        赵寅渠道：“胡钦宗等大臣，都在本子上举荐蔡准为使节，此人，你如何看？”

        日前，南国边境部族抓了商客，两国素有贸易往来，谈判不成，刘维为此带领精锐部队营救，为狄族所擒。狄族叫嚣着要北国拿赔礼赎金。

        赵修璟道：“父王既问人，不问事。儿臣以为，蔡准空有纸上才华，真要面对南国那些老辣的臣子，却不合适。”

        他看了一眼赵寅渠，见对方不做声，便继续道：“若是对事，朝中哪个肯出去？都是在温水里浸泡着，只想保住身前繁荣。丞相与王后一族关系密切，儿臣先前又在朝堂上与丞相多有口舌之争，那些人倒是将我推出来挡着了。”

        赵寅渠道：“这么看来，你是不赞成蔡准去了？”

        赵修璟道：“事关国家大事，非以私心而为之。张大人、曹大人，曾与我在殿前有过交谈。儿臣斗胆，请父王让儿臣前去！”

        “南国朝廷不事边境部族，纵容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犯我朝百姓。此事悬而未决，积压多年，乃是南国外戚所至。如今我朝正是休养生息之时，不宜动兵。儿臣在南国留质十年，与长安君交好，或可前往。”

        赵寅渠听后，当即震惊了一番。他没想到赵修璟竟有如此魄力。但此去凶险，他早已想好了，若不归，就立泓承为嗣。

        月上枝头。

        赵修璟从寝宫出来时，小太监提着灯候在外头。顾信早已守了许久，一见赵修璟出来忙迎了上去。

        他见赵修璟面色沉重，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赵寅渠有自己的盘算，他并不会放任王后一族势力疯狂蔓延。立赵修璟为太子，也不过是想扶植势力与之分权抗衡。

        次日早朝，赵寅渠先是点名了要蔡准前往，赵修璟等到他们父子二人推辞一番，眼看要触怒圣颜时站了出来。

        这场戏，既然赵寅渠要演，他怎能不做好。

        经此一事，蔡峘心有所愧。忽地想起当年，赵修璟生母在世时，对他一族进了宫的小女多有照顾，深觉自己当初不该做了张王后的爪牙，在赵修璟留质南国那些年，每每怂动群臣上奏，要赵寅渠先立泓承为太子。

        从那殿中出来时，蔡峘携带蔡准一同躬身道谢。

        赵修璟回以微礼，笑道：“蔡公一门，二子为北国鞠躬尽瘁。璟，理当替父王投报恩情。”

        蔡峘只得再度深躬，起身后，蔡准忽地想起了苏娇娥昨日找来的那个奇女子，当下决定要献给赵修璟。

        而赵修璟本想的是，既他去了，正好一箭双雕，也免了林孤风蹚这浑水。次日命顾信去打探消息，得知林孤风已出了丞相府，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

        林孤风在赵修璟尚未建好的宅前等了许久，终于在黄昏时刻等来了他的马车。

        “小璟！”她挥舞着手，在门前跳动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把大刀，背上身上显得个子更小了。

        但下马车的人，却不是赵修璟，而是顾信。原来赵修璟在半路被蔡准拉到丞相府去了，说是有个珍宝要献给他。

        一见来的人是顾信，林孤风脸上挂满了失望。但她很快便又振奋了起来，对顾信道：“劳烦你转告小璟，我准备回江阴了，让他莫要担忧。等门派重建辉煌，来日我便上京寻他。”

        “林姑娘，你不见公子一面再走么？”顾信问道。

        林孤风道：“时辰不早了，我还有别的事。总之，我说的话你带到就成。”

        她交待完之后，便急匆匆跑了。顾信只当她要去给门内的人买礼品，却没放在心上。左右城门都封了，想知道林孤风的行踪，在这城内，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却说赵修璟到了丞相府，先是同蔡峘一起用了晚宴。席间，蔡准忽起身道：“殿下，我府上有一名武林高手，功夫了得。献予殿下，一同前往南国，做个贴身侍卫。”

        赵修璟一听此话，明显愣住了，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应。那方帘子掀开，林孤风背着大刀昂扬走出。

        “林姑娘，这就是我同你说的，当朝太子！”蔡准在一旁介绍道。

        林孤风傻眼了。她定定站在原地。

        赵修璟不过与她相隔几个台阶的距离。可当蔡准说出他身份时，他便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而她，终究只不过一介武夫。

        她眉头皱了皱，又伸手揉了一下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确是赵修璟无疑。

        “快行礼！”蔡准在她身后轻推了一下。

        林孤风终于反应过来。她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拜见天子殿下！”

        赵修璟僵直着身子站在上方，良久才开口道：“坐吧。”

        “多谢殿下！在下已经用过晚饭，不打扰各位雅兴，先退下了。”她将“殿下”二字咬得极重，客套完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哎？”蔡准不解地叫了一声。

        赵修璟立即道：“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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