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成婚一个月后，林孤风就将京城玩了个遍。

        但待久了之后，她又觉得也不过如此。因而连着好几日，都在府上的院子里发呆，或者对着个木头桩子在习武。

        这会子，赵修璟刚办完事，从外头回来，便看到林孤风双手托腮，蹲在地上和蚂蚁在谈话。

        她一只手戳在地上，挡住蚂蚁的去路，一边自言自语道：“小东西，你真惨，被我这般戏弄，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赵修璟听到这番话，突然意识到她似乎是意有所指。便放慢了脚步，刚绕到她身后，就被发现了。

        林孤风站起身子来，笑盈盈道：“夫君。”

        她不但笑容灿烂，况且还行了个礼。这让赵修璟属实吃了一惊，便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顺带道：“你莫不是前几日烧坏了脑袋？”

        林孤风伸手撇开赵修璟的手，气愤道：“还不是王还不是母后！我正烧着没好，还让我进宫学规矩。”

        她越说越气，嘟着嘴道：“一群老嬷嬷在耳旁叨叨个没完没了，我想着原来皇家规矩这么多，真是烦死人了！”

        赵修璟轻笑一声，知道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敢这么毫无顾忌地说话。

        没过一会儿，突然一个老嬷嬷就从门那头冒了出来，对赵修璟和林孤风行礼后，便是道：“太子妃，您这会儿该去准备准备”

        “好！”林孤风勉强一笑，连话也不想听老嬷嬷说完，就十分不情愿地苦着脸到了老嬷嬷身侧。

        赵修璟见状，却一把将她拉住，下一刻，他直接将林孤风横抱了起来，对老嬷嬷道：“一会儿让人把饭菜送屋里来。”

        “可是殿下”老嬷嬷还想说，王后交待林孤风今日要学的东西还没结束呢。但赵修璟完全不理会老嬷嬷的脸色，抱着林孤风，踢开殿前的门便进了去。

        林孤风缩在他怀中，嘻嘻一笑：“还是你有办法！”

        赵修璟将她放在床榻上，又扯了枕头来让她靠着，柔声问道：“怎么，今日又派徐嬷嬷来让你学什么规矩了？”

        林孤风耷拉着脑袋道：“妇德。”

        赵修璟叹了一口气，明明北国女子从前都是明艳动人，却不知从何时开始，规矩越来越多。或许自十年前与南国一战，战败后，风气就逐渐变了。

        北国人慕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可赵修璟却觉得，赵寅渠的改革，并没有触及到点子上，反而是有种在外头受气，无奈只能拿妻子发火一般。

        林孤风拉了一下赵修璟，他凑近了些，她便将头磕在赵修璟肩上，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他怀中，她轻声说了句：“即便是从宫内搬了出来，可仍旧一点也不自由。连出去玩都要乔装打扮一番，避开那些老嬷嬷们，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可那时候，舅父让舅母来与我说辞，如今正是你意气风发之时，我万万不可使性子，让你被人抓了错处”

        赵修璟一只手抚上她的头顶，轻轻摸着，便是笑道：“你真傻。除非父王不想真心传位于我。否则，以我如今的地位，谁人敢来抓错处？”

        林孤风眼前一亮，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赵修璟道：“你有权，尽情挥霍便是。若你不对她们耍些脾气，这些宫里的老人，尤其是王后身边送来的，就爱拿王后当挡箭牌，不把主子放眼里。你这样才是要被人家笑话了去。既是大家，便亮出大家的气势来。”

        林孤风苦笑道：“可我从前，都是敬老爱老，如今一下子这般，倒还真有些不适应”

        赵修璟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贴了片刻，感到一丝凉意，便是又伸手将她两只手捂着，才继续道：“不用不适应。她们在府上享受着外头老妇不曾有过的日子，底下还有小丫头巴结伺候着，自然应当对你更上心才是。至于王后身边派来的那几个，你若不喜欢学规矩，便都推我身上来。她们却是不敢当我面说些什么的。”

        见林孤风仍旧没想通，赵修璟又道：“你嫁给我，若不能比从前更快乐，那我便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徒留一个太子虚名，又有何用？你只管放心做自己，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

        他是真的在履行自己婚前的诺言，不仅不让她受一丝委屈，更是最大限度给了她自由。

        自这次后，林孤风便又开始恣意起来。

        起初，她也会因那些嬷嬷们搬出王后时而感到些许害怕，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住在宫外了，天高皇帝远，王后也不能一直插手管太子府上的事情，因而也就慢慢不再将嬷嬷们放在眼中了。

        但对于府上其他下人来说，都是十分喜爱这个女主人的。

        毕竟林孤风行事风风火火，从不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人好义气，因而府上的下人们都被她带出一股江湖气息，虽时常尊卑理念淡薄，但做事却更用心仔细，每每有客来访，无不夸赞林孤风行事像极了裕德王后。

        裕德王后是北国的第一任王后，既上过战场杀敌，立下不朽功勋，令天下男子为之动容；也曾因一副百鸟绣名扬天下，被闺中女子所崇敬。

        自裕德后，北国女子开始习武，并以体态健拔为美。甚至在妙宗时期，出现过大批女子封官，出入朝堂。后来随着世态安定，女子又逐渐退出高堂，深居庭院，相夫教子。

        到如今，除却一些偏远地区还保留女子习武的传统，已难再复当年盛况。

        这一日，王后召见，天还没亮，林孤风就被徐嬷嬷从被窝里拽了起来。赵修璟与李烽一同去军营中了，已经连着两日未归，她正好晚上能睡个好觉。

        却不曾想，还有个不怕死的徐嬷嬷来搅了清梦。

        “你退下。”林孤风闭着双眼，声音却异常清晰。

        徐嬷嬷好不容易得王后口谕，自然不肯让步，只跪下恳求林孤风不要误了事。

        林孤风揽过被子，坐在床前打了个呵欠，忽问了句：“徐嬷嬷，可是自小就被送进宫中？”

        徐嬷嬷道：“自然是。”

        林孤风又道：“如此看来，这四十多年间，你都是起早贪黑，从没过过一天属于自己的日子。”

        说及此，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带着怜悯的语气继续道：“你如今已是太子府的人了，何不清闲几年，等明后年，我便放你回乡去。”

        徐嬷嬷听后，吓得伏地哭道：“我举目无亲，离了这儿，却不知葬身何处！求”

        “别求了。”林孤风打断了她的话，一起身，便自己换了衣裳。如今府上丫头们再也不用伺候她穿衣，白日里还能挤出些时间读书识字，徐嬷嬷对此深怀怨恨，同王后添油加醋传了几回话。

        林孤风边穿衣，徐嬷嬷正跪着挪上前要来帮她，却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林孤风十分诧异地弯下腰来，瞅着徐嬷嬷那张苍老的脸，叹道：“不怨你，是这皇城将你锁着，变成了如今这样。”

        徐嬷嬷心中惊了一番，她倒是没想过这么深奥的事情，实际上，她已经很久没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林孤风梳妆打扮好之后，便乘轿子进了宫。

        实际上，王后不过是借口将她抓了进来。因为她一进来，便被提着刀的侍卫团团围住。他们将她押送到了皇宫内的一间密室内。

        幽黑的房内，有股霉味，是长久没能有阳光照射进来所至。

        侍卫们将林孤风按在椅子上，王后从门后探出身子，拖着长裙缓缓走了进来。

        林孤风四下观察，只发现左侧似是有个隐窗，像是有人躲在窗后窥伺着窗内的一切。她垂下眸子，侍卫们左右守着，却也没将她绑上，只是吓唬人一般提刀架在她身前。

        小太监搬来一把椅子，王后坐下后，理了理衣摆，神情颇为严肃。她的目光上下审视了林孤风良久，方开口道：“有消息说，太子意欲联合北国长安君起兵造反。你可知此事？”

        林孤风淡然一笑，只答道：“既为太子，何来造反一说？”

        王后却不为所动，拿出一封书信甩到她面前，“这是在府上搜出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林孤风拾起脚底的书信，却也不看，只拿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撕成碎片。她抬起头，目光锐利，盯着那扇隐窗，大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人，将她给我绑起来，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王后一声令下，忽地听到外头有了动静，一队人马破门冲了进来，赵修璟一身黑袍，神色森然，他径直走到林孤风面前，环视一眼，冷声道：“你们做什么。”

        王后躲在了侍卫身后，大喊：“造反！，你这是要造反！未得传召，怎能入宫！”

        赵修璟上前，将王后逼至墙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似是要透过那一具皮囊，将她看透。

        “承泓与徐、柳之辈，已尽被拿下，你囚我妻，搜翻我府邸，意欲何为？”

        便是这样一句话，让王后哑了声。

        她死死将目光锁在赵修璟身上，忽地狂笑起来，挥手道：“将他拿下！他在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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