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夜的银辉

五年前，美国，华盛顿。

        夕阳西斜，夏日的余晖却火红灿烂，把空旷的球场映照得金光闪闪。一抹身形被拉成一道长长的剪影，穿着短衫的少年在片片光斑里跃动。汗水从墨绿色的头发下洒出，却依旧倔强地不愿意放弃。他面前的墙体被涂鸦得已经看不出底色，一块块大红大紫的图案旁信手画出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文字，有许多还是不同国家的语言。少年对墙练习着，击球的落点总是停留在一个大红色的圆圈附近，但无法始终只悬于一个定点之上。那个与网球一般大的赤色圆圈，在黑灰蓝一体的墙面上显得尤为醒目，像夜空中诡秘的月晕，又似黑暗之中恶魔的独眼。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觉得有些疲惫，垂手弯腰急促喘息着，脸颊上的汗水顺着下巴的弧度滴落，在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线条后坠毁于地。小球被弹起后因为没有阻挡而滚落，路过少年白色的运动鞋，被一只青色小布鞋拦下。

        “小哥哥，跟我比一场吧？”天真地童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影子一滞，抬眼望见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女孩不算太长的淡金色头发被梳成两支小巧的羊角辫，额前的刘海微微卷曲，有一些被汗水粘在了皮肤上。如此欧洲血统的女孩却穿着一件民国风情的白色绣花短衫，再配上一条天蓝色过膝的百褶裙，整体看来竟毫无违和感。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她已经弯腰拾起网球来到他的面前，明媚的眼波里满是期待，使他不自觉地点下了头。

        可惜这场临时起意的比赛并没有持续多久，女孩就被家中寻来的管家带走，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问对方的姓名，就这样失散在茫茫人海。不过那时的比分，和现在却是惊人地相似。

        “2—1，竹野暂时领先。第四盘，越前发球。”

        天空中粉红色的云霞多了起来，西方金黄色的日光有些刺目。青左手轻轻抬起，半眯着眼挡了一下耀目的日光。越前手下的动作慢了慢，眼前的场景与五年前的一切一模一样，就连她抬手眯眼时的神情也不曾改变分毫。那一瞬间，树木的年轮倒着生长，时光拨回五年前，仿佛他们并没有分别这么长时间，依旧在进行着夕阳下的比赛。

        就在越前正准备抽出手发球时，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在球场上回荡：“你们在干什么！”球场中的二人齐齐回过头去，龙马沉下了脸，低低唤了一声：“部长。”

        球鞋轻踩的脚步声缓缓移近，反光的镜片渐转为透明，显现出棕色的瞳仁。部长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他的到来让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众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手冢的声音在尹云身旁响起，使她侧过脸，正好迎上他的目光，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真是胡闹！竹野，跟我走一趟。”不知是谁打开了网球场的铁门，因撞击而发出的尖锐声响在一片寂静中显得特别刺耳。青收起诧异地目光，拿起球拍跟着手冢走了出去。影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打算跟她一起去。

        尹云目睹了影快步跟上青的一幕后，又把目光望向龙马。他神情自若地走到休息椅旁，坐下后拿起一罐葡萄味的ponta一饮而尽。尹云以为他满不在乎，却在他再次睁眼时瞥见一抹忧伤与惋惜，甚至有一丝的，无奈。

        十分钟后，龙崎办公室。

        “教练。”手冢敲开龙崎教练办公室的门，向她汇报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就转身离开了。龙崎教练抬头看着面前一高一低两个孩子，沉吟了一会儿，指着窗外对他们说：“我也不难为你们，只要你们赢了她，青学可以为你们破例。”

        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张望，窗外是块草坪网球场。昨天下了点小雨，塑胶的球场很容易便干了，但由于教学楼挡住了日光，所以草坪的泥地依旧湿漉漉地。龙崎口中的“她”是个穿着与龙崎教练一样的红色运动服的少女，墨色的眼眸，极短的银灰色头发。他们一起看向她时，她还在自顾自地颠球，并留神不让自己的鞋袜被草上的露水打湿。

        “暗夜的银辉。”影恍然大悟般地叫道。

        “哈哈哈哈……”龙崎笑了几声又恢复严肃的神情，“她可是我从俄罗斯请来的外教——暗夜的银辉。”

        一直没有吱声的青轻轻一笑：“行啊，我接受你的挑战。”

        影一听有些着急，拉住正准备走出去的妹妹：“你想清楚了？虽然她比你大不了多少，可在世界网坛可不是小有名气那么简单的。她最拿手的花式网球更是无人能及，青……”

        青挣开他的手，只淡淡一句：“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初中生。”

        草坪网球场。

        “你好啊，暗夜的银辉。”停在她身后，青挥手算是招呼。

        “不要这样叫我，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陈风铃铛。”铃铛收起球和拍，施施然转过身，正迎上一张笑盈盈的脸。

        “竹野青。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青伸出右手，却被她的球拍打了回去。

        “跟我交朋友？”铃铛高昂着头，对他有些轻蔑，“赢了我，你才有这个资格。”

        “是吗？我就是来打败你的。”青走向球场的另一头，摆好架势准备迎战，“发球吧。”

        “算了吧，你比我小，你先来。省得到时候输了怪我——欺负小孩子。”话音未落，就扬手把小球扔了过去。力道并不大，球的落点也就刚刚过网而已。而青此时本已经站定于另一侧的底线位置，要想不让球陷入泥地，非身手敏捷不可。铃铛嘴角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开口道：“别把球弄脏了。”

        青连忙几个大步迈到网前，眼看着就要来不及。情急之下，她左腿向前滑动，右腿顺势一跪，拿着球拍的右手向前一伸，稳稳地接住了明黄色的小球。只是代价似乎有些昂贵，那身全白的球装已经污浊不堪，就连青的脸上都被溅上了泥点，样子多少有些狼狈。

        “呀，教练又在教导学妹了吗？这怎么能少了我们的围观呢？”

        一个声音嬉笑着传来，接着有几个穿着一样制服的人朝这里走来。

        那是青学的正选们。

        听到他的声音，铃铛挑了挑眉，咬牙道：“英二，你给我闭嘴。”

        而那个鼻子上贴了张创口贴的学长似乎并没有被她吓住，反而更加起劲了：“这姑娘又是喜欢上了我们正选哪个学员，令教练下这样的狠手？不会又是越前吧……”

        “菊丸英二！”铃铛扭过头去，青以为她要发火，没想到她笑得无比灿烂，“一会儿比完你别走，我们单挑一局。”

        “什么！”于是，菊丸学长的惨叫声便在青学上空盘旋。

        “我要进正选。”青开口淡淡地解释，眼神却十分坚定，“我要进男网正选。”

        “嗯？！”众人惊讶的神情更是尽显众生百态。

        青反手握住球拍，用手背随意擦拭了一下脸颊。

        “我一定会打败你的，铃铛学姐。不，还是尊称你为暗夜的银辉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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