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再议人民

在那宽敞明亮的大殿门口，阳光倾洒而下，将地面映照得一片亮堂。
黄宗羲、张煌言、郑森、夏完淳以及复社四公子等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忐忑之色。此地除去侯方域之外，其余众人皆是生平第一次有机会面见皇帝陛下，那紧张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安，时不时地互相交换着目光，却又都默默无言，只是在心底反复揣测着即将到来的会面会是何种情形。
唯有侯方域心中清楚，崇祯帝早有召见这些人的打算，所以相较之下，他虽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但神情上还是稍显镇定。
“侯大人，陛下召你等觐见！”王承恩那尖细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自大门口悠悠传来，打破了这一片略显沉闷的寂静。
“多谢公公。”侯方域闻得这传唤之声，赶忙恭敬地朝着王承恩所在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言辞之间满是彬彬有礼的谦逊之态，随后便迅速转身，抬手示意一众人等，轻声说道：“诸位，陛下召见，咱们这便随公公一同入内觐见圣驾吧。”
众人听闻此言，皆纷纷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衣装，随后便依次跟在王承恩的身后，鱼贯而入，缓缓步入那庄严肃穆的大殿。
大殿之中，光线略显昏暗，唯有几缕阳光从高处的窗棂缝隙间透进来，洒下几束淡淡的光影。众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愈发显得气氛凝重。然而，当他们的目光终于触及正中锦榻之上的人时，不禁皆惊愕的瞬间呆立当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
“朱先生，你怎么在这？”夏完淳到底年少，心性单纯且心直口快，在这满是惊愕的氛围中，率先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脱口而出问道，他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崇祯见众人进来，脸上顿时绽出一抹和煦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春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些许大殿内的凝重气氛。他微微欠身，语气轻松地打趣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温和与亲切。
“您......您是陛下？”黄宗羲率先从那极度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只是声音却依旧微微颤抖着，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
“正是！”崇祯笑意盈盈地说道，他端正了一下坐姿，神色间透着一股威严却又不失亲和之感，“朕早就听闻诸位才子的赫赫声名，一直心心念念想着与你们见上一面，只是可惜当时情形不便，难以亮明身份......”
“还不见驾？”王承恩见众人惊讶的竟忘却了礼仪，不禁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提高嗓门说道，话语声瞬间将众人从惊愕之中拉回了现实。
“参见陛下，万岁......”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赶忙行跪拜大礼。
“免了，免了。”崇祯见状，笑着摆了摆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宽容与和蔼，和颜悦色地说道：“各位不要拘谨，咱们还是如那日一般自在畅谈才是！”
“臣等......不敢。”黄宗羲等人互望了一眼，想及那晚所言，各自心中都是忐忑不安。
“叫你们来就是要你们畅所欲言嘛，今日不管说了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们的。”崇祯见众人那拘谨的模样，笑容依旧，耐心地说道。他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眼神中透着一股真诚与期待，希望众人能够放下顾虑，与他坦诚相待。
“陛下，不知今日我们所谈何事？”侯方域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壮着胆子问道。
“哦，那日谈及人民二字，只是说了一半，不如我们今日继续这个话题如何？”崇祯轻轻靠在锦榻上，目光平和地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臣等洗耳恭听。”黄宗羲毕恭毕敬地说道，态度极为谦逊。
“嗨！”见众人这般恭敬的模样，崇祯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里清楚，想要再如那日一般听到这些人的真心话怕是难如登天了。毕竟此刻身份已然明了，众人在这皇权的威压之下，又怎敢如那晚般畅所欲言呢？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虽轻，却也透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好吧，我知道今日再想听听你们的心里话却也是不易，你们的顾虑朕也明白。”想到这里，崇祯缓缓开口说道：“那今日我就抛砖引玉吧......”
“诸位不知道还记不记得金陵晚报曾经对于人民二字做出的解释？”崇祯略作思索后说道。
“这个臣记得。”黄宗羲说道：“晚报中说道：陛下所言之人民，并不简单的指百姓，更是士农工商的统称......一切赞成和拥护大明王朝的都属于人民的范围；一切敌视、破坏大明王朝的，都是人民的敌人......这段话乃是朝宗所写，为此我曾问过他，可他却并没有解释清楚。既然人民是指士农工商，那就应该是所有的百姓，为何又要说拥护大明王朝的属于人民范围，那若是伪顺、满清之中有心向大明之人，那是不是也是人民？”黄宗羲的声音沉稳有力，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崇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探究之意。
“太冲所言正中我意。”崇祯哈哈一笑说道：“朝宗在解释人民之时是征求过我的意见的，也算是我心中真正的人民......”
他的笑声在大殿内回荡，显得颇为爽朗，仿佛对黄宗羲的提问十分满意。
“太冲曾说过，天下为主君为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崇祯沉吟了片刻，神色凝重地说道：“我大明天下不只是朱氏的天下，更应该是人民之天下，所有赞成和拥护我大明王朝的都属于人民的范围，不管他是官员、士绅、商人、庶民都是人民，都是这大明的一份子，是大明的主人！那些反对、敌视、破坏我大明王朝的，即便是身世显赫，也是我大明的敌人，是我们要斗争的对象，而那些即便不是我大明子民，却心向大明的，也是人民的一份子！”
崇祯的这番言论令众人皆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他们或低头沉思，或微微皱眉，脸上的表情各异，但无一不在内心深处对这番超前的言论进行着思索与考量。
说起来崇祯关于人民的言论着实太过超前了，这些言论实则已是后世教员的理念，此时众人的思想观念尚难以企及。况且崇祯虽来自后世，可朱友建本是正儿八经的理工男，于政治方面的见解亦是一知半解，能说出这些话语已然超出了自身的政治素养范畴。
而且在这个时候说出这般话，也就是仗着他是皇帝的身份，再加之如今身处乱世，否则的话，那些御史们怕是早就排着长队，等着弹劾教训崇祯了。
“臣......臣有一事不明，却不知当讲不当讲？”黄宗羲沉默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毅然说道。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与犹豫，但那坚定的眼神却表明了他想要探寻真理的决心。
“太冲尽管问！”崇祯目光平和地看着黄宗羲，语气坚定地说道，给予了他充分的许可与鼓励。
“那君与人民......孰轻孰重？”黄宗羲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崇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与忐忑，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回答。
“人民为重，君为轻！”崇祯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陛下圣明啊！”黄宗羲闻言，当即跪倒在地，高声赞叹道。
“陛下圣明！”其余众人亦随黄宗羲一同跪倒，齐声高呼。
“快快请起。”崇祯笑着说道：“我都说了人民为重，你们这些人民就开始跪拜，这算不算打我的脸。”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试图缓解一下这略显凝重的气氛。
这话众人却是不敢接茬，在他们的固有观念里，皇帝能将人民、社稷看得比自己重那便是明君，并非是说真的人民比君主重要，此乃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所致。他们依旧低着头，不敢有丝毫的僭越之举。
“好了，今日人民这个话题就谈到这里了。”崇祯挥手示意众人起身之后，笑着说道：“我还有个问题要问问你们，如今朝廷中有东林党、楚党、齐党、浙党、宣党、昆党，那有没有属于朕的党？”
“这......”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皆露出惊愕之色。
这天下本就是皇帝的，皇帝又怎会有党派？或者说皇帝自己便是那最大的党派，只是众人此时已然对崇祯的惊人之语司空见惯，几近麻木了。
“你们不说话，那就是没有了呗。”崇祯笑了笑说道：“那我今日就要开此先例，成立一个党派，不知诸位爱卿可愿意加入啊？”
崇祯的脸上带着一丝期待的笑容，他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似乎在等待着众人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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