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准备

“我……我……”林枳愣愣地继续后退，下意识地往天台门口走去，“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扔下僵住的韩君泽，飞速地顺着楼梯冲下了楼。

        他疯了。

        他这回是真疯了。

        到了教室时，林枳无视孙虎的口哨和钱惠园的询问，一股脑把桌子上所有能看到的东西收进书包，噼里啪啦掉了不少书，引得全班好奇注目。

        但他都管不了那些了，他现在只想逃，赶紧逃，立刻，马上！

        “哎！林枳你要早退啊？！”王勤笑嘻嘻道。

        林枳看都没看他，狂乱地冲出后门，留下门“砰”的一声巨响。

        “我草，赶着去投胎啊？”孙虎椅子下的书包被林枳踢了一脚，气得他嗷了声。

        还没等书包拍完灰，那可怜的后门又猛然被撞开，韩君泽气喘吁吁地问：“林枳呢？！”

        王勤懵逼地道：“我去，你俩这玩啥呢……”

        “我他妈问你林枳呢？！”

        王勤被凶了一句，怨愤得不行，但韩君泽此刻的样子跟个修罗似的，又太吓人了点，就没敢多说什么。

        但孙虎就不同了：“韩君泽，你不会好好说话啊？就你这么说话，谁能告诉你啊？”

        他本来就一直对韩君泽让他擦桌子那码事儿耿耿于怀，话里也不自觉地夹枪带棒。

        韩君泽急迫地看了过来：“你、你知道林枳往哪儿走了？”

        那眼神，紧张，试探、小心翼翼，好像把他当救命稻草一样。

        孙虎愣了须臾，随即得意洋洋地心想，这人平时就是睡觉、听课、要么就和同桌说话时笑成恶心吧啦的德行，哪有一点校霸的样子，真他妈是个绣花枕头。

        原本分班时知道自己和韩君泽同班，孙虎还有些兴奋，想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晟明一狼”是有多狂拽酷炫吊炸天，结果见到真人后，让他大失所望。

        韩君泽就他妈会装逼，吓吓学校里的怂货还行，但可唬不到他孙虎。

        于是他的语气就更加落井下石：“我可不知道，你和你同桌一起出去跟偷摸约会似的，你现在回来问我他去哪儿了？”

        韩君泽垂下眼睛，愤愤地一捶门，又转身跑走了。

        他此刻无比后悔自己当时在天台上，跟榆木疙瘩似的杵那半天，错过了留住林枳的最佳机会。

        林枳怎么能逃！他怎么敢逃？！

        什么成绩、什么家庭、什么身份，之前说的什么疏不疏远的屁话，都他妈见鬼去吧！

        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找到林枳！

        马上对他说！

        我他妈的也喜欢你啊！！！也！也！！！

        -

        林枳第一次做出逃课离校的壮举，没丝毫经验的他只知道横冲直撞，跟个移动靶似的跑到校门口，刚好看到有车开出去，栏杆正在往下放，那一瞬间他身体好像被逼出了无尽潜力，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像匹野马一样，在栏杆马上归位的一点缝隙中，蹿了出去。

        几个保安吓得魂儿都飞了：“哎你哪个班的？！”

        林枳大喊了句：“高二20班林枳！”立马头也不回地，一把跳上门口的出租。

        保安们面面相觑，他们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了，一听就是个末尾的差班，但是对胆子这么大的差生还是第一次看到。

        四个轮子平稳地开起来后，林枳蜷缩在后车座上，不停发抖的手脚才终于找到还在自己身上存在的实感，到家后，他连鞋都只匆匆忙忙脱了一半，刚要打开房间门，想到里面的监控器连接着陶姝萍的手机，就回到客厅的沙发，找了个被把自己裹了起来，冰凉的手脚还在轻微痉挛。

        他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从“他对韩君泽表白了”和“他把韩君泽强吻了”这两件事中缓过劲儿来，一边觉得丢脸，一边又开始后悔。

        林枳蒙在被子里，脸红得滚烫，回想到天台那幕，轻轻地用手指碰了碰嘴唇，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清晰地存在。

        他直接把人亲了，韩君泽会怎么看他？同性恋、神经病？流氓？疯子？

        他那偶尔会暴露出来的，所谓的“暴走”“愤怒”“少爷脾气”，其实都是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压抑、沉睡在他体内的一种，充满欲望的恶魔，无所不能无所不敢，可以烧个野火燎原，可以拼个头破血流。它藏在自己温和柔善的好脾气、听话懂事的好皮下……

        明明这么多年，都藏得很好。

        可就因为他生活中出现了一个韩君泽，这些常年压抑的东西，竟然逐渐成长为了他控制不住的张牙舞爪模样，这次在韩君泽面前表白也疯成这样，简直糟糕透了。

        林枳止不住地恐惧，可又期待、紧张，恨不得韩君泽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做出回复，却又害怕听到他说连朋友都做不了……

        韩君泽当时是什么样子的来着？林枳试图仔细回忆韩君泽每一个动作表情，发现其实当时自己太急而且脑子太乱了，除了那双震惊睁大的眼，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知道，原本韩君泽就跟他说了要保持距离了，那他弄出强吻的事来，不是更惹人嫌了？

        那他会因为一个吻……讨厌他吗？可是韩君泽先前对自己很好。

        不，但他也没有拒绝……是喜欢么……？屁啊，喜欢他不就代表喜欢男的！韩君泽怎么可能是同性恋！怎么可能喜欢自己这种，跟人家都不在一个世界的人！

        林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踉跄着跌下沙发，冲进卫生间，在自来水下拼命地搓着手。

        水声夹杂着门铃声，林枳起先还以为是幻听了，逐渐意识到院门口有人。

        林枳擦了手打算去开门，刚凑到玄关，电子门上的监控视频中看到了韩君泽的身影，正急切地上下喘着气。

        林枳猛然一僵，怎么会是韩君泽？

        他现在压根没有做好听韩君泽回复的准备，下意识地屏气凝声，大脑一片空白，听着门铃声越来越急。

        难道、难道他真的现在就要见他吗？可是……

        林枳心一横，算了！反正早晚得见，万一韩君泽真对他有点那个意思呢？

        就在此时，监控视频里的韩君泽却不甘心地拍了一下铁门，以为家里没人，又撒开腿跑走了。

        林枳一时失落，在门口怔了好久，按键的手缓缓垂下。

        -

        韩君泽回到家时，韩悦民正靠在沙发上，一小盅高粱酒配着花生米，目不转睛地正冲着电视里一个相亲节目，乐得直拍大腿，看到他，微微一愣，又回到节目里。

        韩君泽把鞋甩掉：“少喝酒，忘了前两天进医院了？”

        韩悦民敲着盘子：“去你的，你这是咒我还是关心我，我那进医院也是被你气的！又不是喝酒喝的！”

        韩君泽瞥了眼那个前凸后翘的漂亮女嘉宾扭捏地对小伙儿娇嗔“那我说我喜欢你，你跟我走吗？”，然后勾了勾嘴角，走近厨房，熟练地系上围裙，打鸡蛋，切葱花，炒了个蛋炒饭，他手脚利索，十五分钟就把盘子搁到了餐桌上。

        “你也来吃点，别光喝酒。”韩君泽拉开椅子坐下。

        “哎呀，你自个儿吃吧！我对付完了！”韩悦民向他摆了摆手，又看了眼垂眼吃饭的儿子，又看了眼，终于皱眉问道，“你今天不对劲啊，在那儿美什么呢？中彩票了？”

        韩君泽嘴角一僵，没好气道：“谁像你似的，我从来不买那玩意儿。”

        这时，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韩悦民在沙发上一勾手就接了：“喂？谁啊？”

        那边没声音。

        韩悦民又冲座机喊了两声：“喂？喂？操，有病。”然后啪一下摔了听筒。

        韩君泽：“谁啊？”

        韩悦民：“不知道，没个儿动静儿。”

        韩君泽随口哦了一声，匆匆结束了晚饭，然后回厨房把盘子筷子刷了，这才回房间。

        韩悦民看他一眼：“要不你来跟我看会儿电视？咳，这个节目还挺有意思的。”

        韩君泽无奈地回头对他笑了一下：“韩悦民同志，你儿子是高二学生，一堆作业呢，不看。你自己看去吧，没准哪天你也给我看回来个年轻后妈。”

        “臭小子！嘴上天天说什么呢！没个儿把门的！”韩悦民用筷子隔点点他，又点了点电视里的美女们，“就你这样的？谁能看上你啊？”

        “砰”地一声响，韩君泽把自己关进了卧室，把他爸的各种说骂关在门外，然后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打开手机，一开屏幕，就看到来自他姑的两通未接来电，立马拨了回去，结果那边又没人接。

        韩君泽猜应该是那三千块的事，想到这不禁又有些沉重，但仅仅沉了那么几秒，心思就又回到林枳身上去了。

        他虽然一直没找到林枳，但稍微冷静下来一想，明天白天他们在教室又能见面，在那之前，他必须得给对方准备一个隆重认真的表白仪式，绝对不能草草了事，而今天晚上他特意请了兼职的假，让他有时间足够他考虑。

        他从未奢想过林枳会看上他，这种中了头等大奖的事，说不惊喜震撼肯定是假的，一想起那个生涩的吻，他又能极度亢奋、热血沸腾起来。

        韩君泽美滋滋地一把仰躺到床上，给于朝野发了个“老子要告白啦哈哈哈哈哈哈”，再给贺祁发了个“兄弟，求救，我要表白，要准备点什么”，然后抱着手机在被单上连续滚来滚去。

        他现在亢奋得恨不得冲出门去绕着小区跑两圈。

        林枳喜欢他！林枳居然喜欢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等滚完呢，叮叮两声，回复来了。

        先是于朝野的。

        【我操！韩狗牛逼啊！你他妈真认真的啊？】

        韩君泽翻了个白眼，给他发了一连串滚滚滚滚滚过去。

        再是贺祁的。

        【准备套就行。】

        韩君泽：“……

        就他妈没一个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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