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蜃兽和小孩

周曙许多年都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哦，当然，死前的那次不算。

        每次降临事件，以降临造成的黑色空间裂缝为中心，越靠近中心地带，就越是群魔乱舞。

        距离他最近的降临区中心靠近机场，平日搭悬浮飞船不过十分钟的车程，放在现在，却要徒步走好几个小时。

        普通的降临事件最少几天，最长几个月，天空中的空间裂缝便会因为宇宙规则而自然消失。

        或者，倘若有人进入裂缝后的空间重叠区，摧毁重叠区里一种奇特的“组织”，也能提前结束‘降临’。

        不过后面一种方法，往往代表着天文数字般的资金投入，和几个顶尖强者的陨落，除非降临发生在联盟首都星球，否则官方不会这样做。

        而这颗编号r373，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星球，显然不值得联盟那样做。

        周曙本来不想现在就去降临区中心的，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这颗星球上的怪物只会在黑雾的增幅下越来越强。

        而他知道，这一次的降临，是三年。

        前世他走出降临区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好几种能力，他不知道今生的自己，会不会如前世那样幸运，所以他得主动出击，先获得一个他熟悉的能力傍身。

        手里的餐刀早已折断，少年现在拿着的是一根路边捡来的铁棍。

        不过短短几小时，整个世界放目望去，都是断壁残桓，不知名的怪物在头顶呼啸着飞过，四周都是爆炸后的余火，和悬浮车坠落的残骸。

        一路走来，连活人都难见得几个。

        周曙用一件商场展览布裹住自己，巨大的布料被他撕扯出一块，上面涂满了一种名为“仇漆”的怪物的□□。

        这种怪物像鸵鸟一样，单脚，不过长着三个头，速度很快，它的□□是深黑的，人类闻不出味道，但在那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诡异生物闻来，大概就像人类看待榴莲一样。

        大部分人还是对榴莲的味道谢之不敏的，当然也不排除部分吃过榴莲的人对它爱得深沉。

        反正就是，我很臭，莫挨老子。

        每次降临区里，通过空间裂缝来到人类世界的生物都不一样，周曙知道这一次的降临区里，大部分诡异生物应该都来自于一个海洋世界，当然，是对那些生物而言的“海洋世界”。

        对人类来说，估计就是直接被撕成碎片的高压无氧环境了。

        周曙的目标是一只“海蜃兽”，这种生物也带着点精神控制，可以制造各种幻境，不过自身很懒很胆小，在它们原来的星球上，很喜欢浮到星球表面晒太阳，颇有些太阳能充电的感觉。没‘充电’前是个小弟弟，充满电就敢在空间里横着走。

        越靠近空间裂缝，四际的黑雾越浓厚，但和台风的风眼是静止的一样，在裂缝正下方的一小块地方，也是绝对安全，没有一丝黑雾的。

        那一小块地方，甚至是阳光唯一透过的地方，就像漆黑的地域里唯一圣光照拂的地方。

        而阳光里，无数只萤火虫一样的幽蓝色生物聚集在一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漂浮在空中。

        它们像深海的水母一样，外表是一个巨大的蘑菇盖子，底下漂浮着无数根丝线大小的触手，不过头顶还长着一根莹白如玉的月白色的角，说是从哪个童话里冒出来的生物也不为过。

        周曙躲在一处高楼倒塌后形成的废墟里，在心中估算着那些海蜃兽的大小。

        它们才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为了抢这一小块阳光照拂的地方没少和别的诡异生物打架，体内的能量估计都消耗完了。

        此时它们还没怎么“充电”，现在周曙完全可以偷偷过去，掰一个角就跑。

        ——是的，海蜃兽的核心就是它头上那个角，既是能量存储装置，又是精神力控制中心，至于身体的其他部分，估计就是拿来卖萌和逃跑的？

        前世，海蜃兽在很久以后才被人发现特性，挖掘出价值。

        而在知道了海蜃兽的价值与稀缺性后，这种东西的角，甚至在地下黑市拍出过九位数的天价。

        四舍五入一下，他马上就能赚个小目标了。

        周曙用展览布裹满自己全身，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不放过，甚至连头上都蒙了好几个透明塑料，真正意义上的眼睛都没露出来。

        然后，他用带着绝缘手套的手握住铁棍，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往那一小块地方挪了过去。

        中途，有好几只海蜃兽发现了他，用角下一双早已退化了的眼睛看了他好几眼。

        但最后，周曙停在了阴与暗的交界处，并在那里停留了很久，直到那些海蜃兽对他失去兴趣。

        很好，又是一群没脑子的怪物。

        降临区的进化，从来都是双向的，降临拖得太久，这些诡异生物甚至能靠着吞噬降临区的动物和人类，’进化‘出大脑。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它们有的连“记忆”都能读取，最后伪装成人类。

        当然，那需要时间。

        周曙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耐心地等待着。

        他看着表，大概等了快两个小时，终于，有一只小巧的海蜃兽似乎对他产生了好奇，淡蓝透明的蘑菇头下面的触手“啪叽——”一下甩到了周曙脑袋上。

        它没有浪费精神能力，只是单纯对周曙产生好奇。

        在这个以吸食能量为生的生物看来，底下这个一动不动的生物体内能量值之低，简直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所以被它认定为“安全无害”。

        虽然算得上“小巧可爱”，但这只海蜃兽整体已经比一个篮球还要大了，底下的腕足扇起来相当有力，几乎是瞬间，周曙就感觉自己半边脸都肿了。

        这种生物充完电后，甚至可以比一辆汽车还大，又因为它们种族喜欢成群结队出没的本性，在原来的世界基本是横着走了。

        “啪叽——”一次还不够，这只海蜃兽似乎对这个“一动不动”的生物来了兴趣，它明明之前还看见这个生物“动”了的。

        它想让周曙“动”起来，然后再好好玩弄这件“新玩具”。

        不过周曙怎么会如这怪物的愿？任其腕足一圈圈缠上来，他自岿然不动。

        直到这个怪物好奇到飘过来，沿途洒下无数蓝色亮闪闪的晶片。

        而当那颗硕大的蘑菇头脑袋靠近周曙三米、两米、一米、半米的时候，周曙陡然动了！

        少年一瞬间暴起，左手握住海蜃兽的角，右手挥着铁棍，“咔擦——”一下打断了那枚角！

        还未来得及狂喜，周曙拔腿就跑，而那只娇小的海蜃兽后知后觉，隔了几秒后才发现自己珍贵的角没了！

        身后传来这个怪物愤怒的尖叫声，无数腕丝瞬间裹上周曙，但因为少年没有一寸皮肤裸露在外，第一波攻击宣告失败。

        海蜃兽发现周曙对精神力免疫时，估计都懵了。

        它们家乡可没有“会穿衣服”的敌人，这卑鄙的外乡人！

        少年直接往降临区黑雾最深的地方跑。

        失去角的小怪物“哭哭啼啼”朝家人诉苦，因此周曙狠狠拉了一大波仇恨，一路上无异于历经一次鞭刑。

        直到他跑入黑雾深处，所有追来的海蜃兽似乎畏惧着黑雾里什么东西，再也不敢上前。

        周曙把兜里仇漆的肉再次拿出来，拼命□□了一下，只挤出来一小捧汁液。

        少年把手里那根晶莹剔透的角仔仔细细用仇漆汁涂满，谨慎地环顾四周，最后找到一个落满巨石，半封闭的店面。

        也就是在躲进那个店里后，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有多严重。

        身上大部分的皮肤都被抽得皮开肉绽，即便是没有抽烂的肉，也是红肿异常。

        但这已经算周曙预料中，最好的结果了。

        幸好他裹着的布料没有被海蜃兽抽破，否则那些怪物的精神力丝只要接触到他皮肤一点点，他就是必死无疑的。

        少年后知后觉感觉到疼痛，而几乎是精神放松的那一瞬间，他就痛到眉头死拧，大汗狂出。

        裹住身体的布料都湿漉漉的，上面全是他的汗水和血。

        他必须尽快用掉这根角，达成第一次进化。

        否则就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不出几小时，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外加伤口发炎而死。

        少年握紧手中晶莹小巧的角，刚动念头的一瞬间，他听见了一声极其细嫩，微小的哭声。

        那哭声像是几岁小孩发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响在过分安静的降临区，有些诡异。

        周曙对哭声无动于衷，他知道有些怪物具有很强的模仿能力，以此引诱猎物。

        可等了许久那哭声还是存在。

        伤口很疼，让周曙有些暴躁。

        他不想在自己进化时毫无防备之刻，附近还有什么安全隐患，因此少年轻轻摸了过去，最后在一片废墟里的角落，发现半个破碎的蛋壳。

        而一个看上去四五岁的人类小男孩，就坐在那蛋壳撑起的小片空间里，哭得抽抽搭搭的。

        小男孩身上衣服好几处都被抓破，上面混杂着不知名的血迹，但据周曙观察，他还能哭成这样，身上应该是没什么大伤。

        走得近了，周曙才看清小男孩衣服的料子，虽然没什么明显的logo，但眼尖如周曙，一眼就发现那些料子绝不是普通的合成纤维，应该是从某种诡异生物身上扒下来的皮。

        ——是哪个进化者走丢的小孩吧。

        真可怜啊，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小男孩能在这里哭这么久还没被吃掉，这附近估计没什么危险了，或者说，有危险应该也被他的父母“引走”了。

        周曙却依旧没有放下警惕，只是缓缓靠近那小男孩，最后把他从蛋壳里提溜出来。

        ——啧，真沉，简直像个铁块一样。

        小男孩似乎也发现了他，双手当即死死扒住周曙的胳膊，最后相当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挂在周曙肩膀上。

        歇了一小会儿，小男孩又开始哭：“呜呜呜呜”

        周曙掐着他圆润的小脸蛋，凶道：“不许哭！”

        小男孩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随即哭得更凶了。

        一边哭，还一边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全蹭周曙衣领上：“呜呜呜呜妈妈”

        还未成年就喜当妈的周曙：“”

        可恶，他现在能把这个小东西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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