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片狼藉

京城胡同儿里长大的主，哪有不会说脏话的呢？但苏黎入伍多年，军纪严明，倒把他的暴脾气给磨得没了棱角。

        然而此刻，他忽然很想爆出一长串脏字儿，拼了命的忍了又忍，这才给咽了回去。

        前方，是一片狼藉的车祸现场。

        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在最中间，右侧车头凹陷下去一大块……

        苏黎猛地一拧刹车，顾不得停好摩托车，就从车上蹿了下去，还拎上了准备好的木棍。

        前方迎来几个黑衣大汉，手里都拿着家伙，看来早有准备。

        来的正好，苏黎冷笑一声，掂了掂手里的棍子。

        正好他的一腔怒气，正无处发泄呢……

        南缨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苏黎的肩上，坐在一个贼破的长条凳上。

        她左看右看，又看了看前面做笔录的警察，半天才弄清楚状况。

        “这是……警局？”

        “嗯。”，见她醒了，苏黎便松开了手，让她自己坐直。

        “我撞晕了？”

        苏黎深吸了口气，努力缓和着表情，然而脸上还是黑云一片，说出的话也是冷冰冰的：

        “没。医生说你是吓晕的，刚灌了葡萄糖。”

        南缨的头还有点晕乎，用力甩了一下，眨巴着眼睛，十分委屈的喊道：

        “可我真的很害怕啊！”

        苏黎扯出一个苦笑：“我……算了……你先安静待两分钟，笔录马上就做完了，我送你回家……”

        对面的警察摇了摇头，心有余悸的对她说：

        “小姑娘，你运气好呀！幸亏车好，撞成这样也没伤到……那三辆车，都是假的牌照，后备箱里还有绳子、刀子等凶器，是预谋好的协同作案！不是我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开着豪车出门，多危险！”

        南缨有些不服气：“可是您也说了，他们是预谋好的，肯定早就盯上我了！”

        “是预谋没错。那几个人都招了，他们在你那个小区潜伏好久了，专找独居的女性目标！列好的名单里，也不只你一个。但你今晚刚好出了门，就被他们给追上了。差点儿就把你给绑架了！”

        “哦……”，南缨低头小声嘟囔着，“那我算不算协同办案啊……”

        “小姑娘，你嘀咕什么呢？”

        南缨刚要抬头说话，就被苏黎按着头顶，一把给按了下去……

        “没什么，警察同志，您还有什么补充的问题？”

        “基本都问完了……”，警察皱眉，“小伙子，也不是我说你！你下手也太狠了！这事儿处理不好，就不算正当防卫了，是要拘留的！”

        “为什么要拘留他？”，南缨一把推开苏黎的手，伸出一只胳膊挡在了他身前，“他那是见义勇为！要表彰的！”

        “行了行了……”，警察无奈地扶额，“大半夜救自己女朋友，怎么还成见义勇为了呢……你俩赶紧走吧，回去休息休息。明天记得去医院再仔细检查下身体啊，拍个ct什么的……如果有需要补充的证词，我们会再联系你们。”

        “好的，辛苦警察同志了。”

        苏黎站起身，从容的跟警察们告别，一只手却握住了南缨的胳膊，一路拽出了警察局。

        南缨甩了甩胳膊，声音闷闷地说：

        “走慢点儿……头晕……”

        苏黎没回身，却依言放慢了速度。

        南缨奋力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又一脸窃笑的，握住了他的手。苏黎的手掌粗粝温暖，虽带着茧子，但手心的温度是烫的，很让人安心。

        苏黎回头瞪了她一眼：“南缨……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南缨一脸茫然：“劫后余生呀，我不应该笑一下吗？”

        “南缨！”，苏黎终于忍不住了，横眉冷对：“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撞车的位置再往左偏一点儿，你现在就在医院躺着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南缨仰头哀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大晚上的不该出门、一个人住不注意安全、还开着豪车招摇过市……我……”

        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自嘲，仔细去听，还有一丝漫不经心。

        苏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掰过她的肩膀，正色道：

        “南缨，你没做错什么。几点出门是你的自由，一个人住、开着跑车，也都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歹徒！你在情急之下，丧失了理智的判断，急于摆脱险境，也没有错。但是，不该破釜沉舟，跟他们以命相搏！”

        “嗯？”，南缨的神色略有震动，有些不敢置信。他说……不是她的错？

        “我凌晨两点多出门，是为了去工体喝酒的。即便知道是这样，你还觉得我没做错？”

        苏黎的目光转沉，顿了一下，伸手去揉了下她的脑袋：

        “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懊悔，都是没有用的。你的警惕意识已经很高了，发现危险的时候，不是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了吗？南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个勇敢的姑娘。只是下次，还应该再多一点点安全意识，要防患于未然……明白吗？”

        “哦……”，南缨愣住了，木然的点了点头，“明白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一脑袋浆糊的南缨，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刚才苏黎揉她头发的动作，怎么像在揉一只狗呢？

        警局的外面，墙根儿处，停了一辆纯黑色的哈雷摩托。虽是深夜，却依然显得闪闪发亮，霸气得很。

        南缨的眼睛都亮了，抱着头盔转了两圈，惊喜的问：

        “这是你的车？！”

        “对……”，苏黎帮她戴上头盔，检查了下搭扣，表情十分认真。

        “诶，你怎么有京a牌照呀？”

        在帝都，有辆摩托车并不稀奇，但有个京a牌照，却足以令人惊讶。早在多年前，这种牌照就不再发行。市面上仅存的，价格就被一路炒高。现在，甚至能卖到数十万！

        而苏黎顿了一下，才语气淡淡的答道：

        “哦，我家买的早。”

        “这样啊。”，南缨没有多想，点点头，开心的跨上了车。

        但她今天穿的是短裤，往纯黑的摩托上一坐，两条细白的长腿尤为显眼。偏偏还一直晃悠，晃得苏黎直眼晕，觉得太危险了。

        其实苏黎骑车时，保护措施一向做得很好。从头盔到骑行的衣服，都是防冲撞的。但今天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身上只穿了一条松垮的睡裤。实在没什么立场，去说南缨此刻的着装不安全……

        算了，待会开慢点就行了……

        于是，苏黎的目光在南缨的腿上转了一下，就随即离开，若无其事的上了车。

        改装过的哈雷摩托，引擎声音巨大。苏黎刚拧了下油门，对面的平房里，就走出一个穿着睡衣的大妈，骂骂咧咧的冲他们扔了个拖鞋。

        摩托‘蹭’的一下就蹿远了，倒是躲过了那个‘鞋底攻击’。

        南缨在后座哈哈大笑，顺势抱紧了苏黎的腰。

        南缨长这么大，头一回坐摩托车，既兴奋又害怕。但饶是如此，她竟然还有心思戳了戳苏黎的腰。

        贼硬，原来真的有腹肌！

        南缨在后座偷笑，前面的苏黎吸了口气，想提醒她别戳了。但是摩托车的声音太大，说了也听不见，就干脆作罢……

        ……

        就这么折腾着到了南缨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苏黎送她到了家门口，准备告辞：

        “那你先休息，我……”

        “你要去哪？”，南缨扒着门框，警惕的炸起了毛：“我害怕！你是军人，不能丢下害怕的人民群众！”

        “我……”，苏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

        “而且你为了救我，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反正现在都快天亮了，你在我家洗个澡，休息一下，省得摸黑骑车那么危险了。”

        “南缨……”，苏黎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说：“不要随便请一个陌生男人回家，太危险了。”

        南缨歪了下头，抿嘴笑了：“可你不是陌生人呀。武警叔叔，我觉得你很安全。”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黎再不进去，就显得心里有鬼了。再说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在沙发上借坐一会儿，也就可以告辞了。

        苏黎这么想着，默默的抱着头盔，随南缨进了门。

        但他刚进去，就后悔了。因为南缨家……根本就没有沙发！

        苏黎觉得，他真的理解不了艺术家的思维。客厅里不放沙发、软椅，反倒摆了两把金色的金属丝椅子。所以……坐哪儿呢？？

        南缨见他的目光在金属椅子上徘徊，顿时警铃大作，挡在前面，说：

        “我这是当代艺术，只能看，不能坐的！”

        苏黎：“………”

        南缨离得近，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儿，很善解人意的问他：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要不咱俩一起洗？”

        苏黎低头瞟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只回了四个字：“好好说话。”

        “好了，我就开个玩笑。别生气啊！”，南缨举起双手，笑吟吟的说：“放心，有两个卫生间呢，咱们互不影响。你等着啊，我给你拿衣服，是全新的，还没拆封呢。”

        是在下输了……

        浴室的蓬头哗哗作响，苏黎无力的把头靠在墙上，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被南缨给拐着走了……

        一切的错误，都源于他不该进这个家门，不该听她的话去了浴室。结果刚脱了衣服，叠放在了外间，就被南缨给收走，扔进洗衣机了！

        现在苏黎能穿的，只有南缨之前递给他的那套家具服。一条灰色的长裤，还有……

        还有一件印了毛绒大熊的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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