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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君投我以木桃


“杀宁献的人也不是约瑟夫,同样也是伊斯特文特。”
    “那么,绑架我的人。”陈竹亚瞪大了眼睛。
    “也是他。”顾弦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不知道。”顾弦想到了有关啄木刀的战斗,“也许真的是为了自由政府能赢,也许是也为了我手里的机甲战技。”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陈竹亚顿时激动起来。
    “我还不能确定一定是他。”顾弦冷静道:“梅耶斯肯定是威廉带回来的无疑,但如果是别人送到了他手上,那么主谋另有其人怎么办?现在杀了他,等于掐灭了最后一点线索。
    “还有绑架你的事情,蕉城毕竟不是伊斯特文特的地盘,他即便再厉害,又怎么能做到滴水不漏的?段家和约瑟夫都被他瞒过去了么?仔细想想,这实在匪夷所思。”
    “你想怎么办?”
    “找到约瑟夫,当面对质。”顾弦冷静道:“约瑟夫被人称为铁血元帅,他那样的人,是绝不会说谎的。”
    “你想拉着伊斯特文特和约瑟夫一起对质?”
    “主谋只能是这两个人当中的一个,不管是谁,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出于在对手面前的骄傲,他们都不会说谎,假设真的说谎了,必定会露出破绽。”顾弦冷冷道:“这是牵扯到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一定会有人表示反对。”
    “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是找不出来呢?”陈竹亚情绪激动,“那么老陈他们就白死了?”
    “如果到那个时候还找不出来,那就只能请他们都去死了。”顾弦脸色冷淡,感叹了一声,“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陈竹亚不再说话,抱着自己的膝盖,怔怔地想着什么,想着想着,突然侧躺在床上,不让顾弦看见她的脸,眼泪已经顺着光洁的肌肤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顾弦悄无声息退出了房间。
    起源殿外面到处都是扎堆的人群,他们拉着鲜红色的横幅,头上绑着红色的头带,在有节奏地呼叫着什么。
    更远一点的地方,有零星的治安署的人维持秩序,在他们的中间,一批又一批的人在游街聚众。
    “请调查顾弦!”
    “顾弦是自由政府的奸细!”
    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在愤怒和失望的驱使下,顾弦的真实姓名很快被扒出来。
    一批又一批的人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如果不是起源殿守卫森严,他们早已经冲进来。
    即便这样,从消息传出去之后,起源殿已经遭受了三波袭击,袭击主要武器分别是自制炸弹、装在矿泉水瓶里的尿液、一整车厢的粪便。
    并且起源殿还收到了几十件寄给顾弦的私人包裹,里面有死猫、头发、染血的刀片、诅咒光盘、用过的卫生棉、扯碎的洋娃娃等各种各样的东西。
….

    不仅是民众,连治安署的人对顾弦都开始有了怨言。
    没有人理解他的做法,星域网上到处都是对这件事情的议论,甚至有了小作文出现。
    “我怕报复,就先匿了。但我说的都是真事,笔者见过伊斯特文特和顾弦在一起,他们两个密谋着什么,我当时还不理解,现在明白了,他们就是在准备这个计划。我看见有人说顾弦是怕了,所以不和深红战队打,这是很肤浅的理解,真相就是顾弦是奸细。我很奇怪这种事情统一政府竟然查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交易,你们大家自己想象。”
    “楼上可劲扯吧,顾弦要是真的是奸细,蕉大怎么可能选他入校队,一般人不知道,蕉大可是段家的自留地,不知道段家是什么的,自己去星域网上查,懂的都懂,这明显是顾弦觉得段家的钱给得太少了,直接选择弃赛。”
    “可拉倒吧,段家是什么概念的庞然大物?顾弦算什么,他再能打还能打得过军方机师?他这做法太决绝了,明显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威胁什么啊,都搁这装懂哥呢是吧,我这里有确切消息,我一哥们就是蕉大校队的,他明确告诉我,顾弦就是害怕了,看完深红和帝都的比赛之后,在自己宿舍里躲了好长时间,然后一声不吭,趁他们没注意就自己注销了自己的选手号。”
    每一种说法都有着大量的拥趸,每一个人都依仗着自己所谓的“理智分析”,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话,为这些虚假摇晃的面孔站台,当他们的爪牙,和对方撕扯在一起。
    每一个人都自称正义之师,每一个人谈起这件事都是义正辞严。
    他们各执己见,一边在个人账号里输出,一边接着各个广告的代言,一边看着流量在飞速上涨,一边笑着数钱,一边骂着那些他们的人是沙雕工具人,转头开了新的,在摄像头前面做出真挚的表情,嘴里叫着“家人们”。
    但不管是哪种意见,核心观点都是顾弦不应该弃赛。
    “有什么问题不能商量呢?我觉得他弃赛这种做法真的是太不成熟了。”一位梳着油光大背头的中年人一边扶着眼睛,一边摇头叹气。
    “已经打到这一步了,他即便自己有委屈,为什么不能想一想自己的队友,他辛苦,他的队友就不辛苦么,他这种做法是不尊重队友,把队友的辛苦看成理所当然,这是非常自私的做法。他能有什么委屈呢,以我分析,最多也就是队内矛盾罢了,已经打到决赛了,有什么事情打完决赛说不也是一样么。”
    某位被称为理智派的帝都大学生顶着帅气的面孔,在镜头前如此不屑,关了摄像头,转头和工作室的人吐槽道:“不知道他md收了伊斯特文特多少钱,真羡慕啊!换我我也干!”
    舆论像是大山一样一边倒,向着顾弦压过来。
….

    黑暗中的那一双双饿狼一样的眼睛一直绵延到天际,绵延到天上变成绿色的海洋。
    顾弦站在那片海洋的中间,将要承受整个社会对他的厌弃和愤怒。
    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害怕。
    他从人群中穿过,从横幅前走过,在声浪中破浪,他没有害怕。
    他站在那片黑暗中,看着绿色的饿狼眼珠化作的海洋,没有害怕。
    那些藏在黑暗里伸出的恶念爪牙,只让他感觉不屑。
    就连攻击、诽谤、敌对,都是躲在键盘和屏幕后面,都是这么地懦弱,没有勇气。
    这样的对手,不,不能称之为对手。
    这样的家伙,也配称之为对手么?
    顾弦回到自己的住所,拿出老陈给他的做泥塑的工具。
    那是老陈在去冲森研究所之前,自忖必死,所以留给他的遗产,是老陈用得最久的一套工具。
    刻刀的手柄被老陈长满老茧的手掌磨得很光滑,橘猫的塑像在桌上看着他。
    老陈养的那只橘猫跟着死在了煤气里,留给这个世界的印象也许只有这一台泥塑。
    记得橘猫的人,也许只剩下顾弦。
    记得老陈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最终消失,最后,没有一个人会记得这件事。
    哪怕后世有对这件事的记载,也仅仅只是一个符号,一个个文字,也许,老陈只是某一句话里面的一个数字,是那一个“1”。
    但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呢?因为这样,因为会被遗忘,所以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么?  
    因为迟早都会被遗忘,所以什么都不做么?不要再给懦弱找借口了。
    至少顾弦现在还记得他,还记得第一次和老陈见面的场景,记得老陈抿着嘴,“喀嗤喀嗤”挠着头,给他递过来的橘猫泥塑,还记得老陈怕吓到他一直抿嘴笑,还记得老陈他们瞒着他离开海湾路33号,一群人沉默着去冲森研究所送死。
    因为害怕他受伤,因为他还年轻,还有未来和希望。
    君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
    即便说出去,很多人也不会理解顾弦为什么会这么做,舍弃掉他梦想中的一切,只是为了给这群人报仇。
    海湾路33号对顾弦来说,难道不是路途中的随处可见的风景么?那群人,难道不只是他无意间遇见的一群人么?
    没有利益关系,没有血缘关系,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他们永远不会理解,一个在血腥冷酷中长大,失去了唯一信任的人,在星际流浪杀戮了一年之后,有人对他伸出的第一只手上,拿着一只橘猫泥塑意味着什么。
    在顾弦的心里,老陈比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要高尚。
    在他心里,现在起源殿外面的所有人都死光了,他甚至都不会流淌一滴眼泪。
    但是,老陈比他们加起来都要重要,重要得多。
    老陈、维安、老贾、威廉……每一个人,都比他们加起来重要得多。
    顾弦打开了自己的银行账号,把里面因为竹影而得到的钱全都提出来,变成不记名银行卡,留给了乔治。
    他相信乔治知道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海湾路33号,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
    伊斯特文特来了消息,时间约在明天,他拿起了自己的空间置换器。
    顾弦不喜欢杀人,不代表他不会杀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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