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很荣幸，将军

“我不知道雅迪斯是怎么和你们说的。”顾弦站起身，身前陈着无头尸体，鲜血无声的在木质地板上爬行。
    “牛郎是我的机甲，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人能驾驶它，想要窥视它的人，只有这一个下场，”他指着卡尔斯特的尸体，“现在，你们明白了么？”
    还是没有人说话。
    “明白了没有！”顾弦已经快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明白了，明白了。”一群位高权重的人丑陋得像是爬虫，不断点头，小心陪笑。
    “除了这件事，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找我？”顾弦问。
    “没有了，您休息。”
    顾弦看着他们，失望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带他过来的警卫还在等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顾弦问他。
    “崔启岱，先生，我叫崔启岱。”
    “很好，从今天起，这里交给你全权负责。”顾弦说：“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常举动，我准许你杀无赦，”他顿了顿，“这群人，没有一个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他刚才已经给了这些人机会。
    能参加自由政府最高层会议的人，无不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于他们而言，权力是一方面，他们需要承担的还有各部门的职责。
    可他们眼里只看见权势，只想着争权夺利，顾弦给过他们机会，有一个，哪怕只有一个人要求和他谈一谈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顾弦都不会这么对待这群人。
    雅迪斯已经将各部门的中层人员逐级提拔上来，自由政府还在正常运转。
    但说到底，这些爬上高位的人，所知道的，所掌握的能力终究要比一般人高的。
    雅迪斯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留着他们。
    可惜的是，他们让顾弦失望了。
    德不配位，一个人再有能力，没有相匹配的德行，能力越高，对这个世界的危害就越大。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杀掉这群人。
    梦想已经破碎，顾弦已经接受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况且还是杀这群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人渣。
    世界永远是创造自理想主义者之手，毁灭在利己主义者的手中。
    “有什么地方可以知道太空战局最新的情况？”顾弦问跟在他身后的崔启岱。
    “请跟我走先生，”崔启岱带着顾弦到了九楼，“在这里可以知道两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讯息的传递需要两分钟先生。”
    顾弦走进那间屋子。
    巨大的仪器亮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和绿色的光点，无数工作人员坐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像是蚂蚁一样忙碌着。
    在这间屋子的中间位置，有一枚银白色的，镶嵌在地上的圆环。
    圆环里像是放着一片星海，仔细看的话，能看见原来是太空中缩小了无数倍的景象。
    “这是近轨道卫星传回来的两分钟之前的画面。”崔启岱在旁边小声说话。
….

    顾弦竖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崔启岱没再说什么，他攥着拳头，看着圆环里的画面。
    双方的星舰已经进行了第一波的激光炮攻击，早已蓄满充能的主炮“轰”地爆发出长达十几公里的炽白光线。
    不断有星舰炸毁，双方都有。
    这些小型星舰开放防护罩，组成成规模的攻击队形，不断闪躲，反击。
    在这密密麻麻的星舰中，秋间丸就像是一条鲨鱼一样，横冲直撞。
    自由政府的星舰主炮只要不是对他进行集火，零星中一两下对他根本没有影响。
    实体炮弹的速度在太空战中启动速度太慢，很容易被闪躲开。
    自由政府的星舰部队节节败退，但没有一艘背向而逃。
    星舰战斗的结果很容易就会影响到地面战斗，制空权在任何时候都是至关重要的。
    雅迪斯所在的主舰内部通讯系统还在断断续续地向这里传输着他的命令。
    雅迪斯的声音冷静而疯狂。
    “c1735，c1735，准备躲避，你x32，y235，z-89方向有敌舰发动攻击，务必保全自身。”
    “h27149，主攻舰已牺牲，你舰准备主攻，目标秋间丸。”
    “h7798，准备配合h27149，集火秋间丸，准备，发射！”
    “他的目标是我，不用躲避，不用躲避！以我为诱饵，z字舰队听令，以我为诱饵，对秋间丸进行围剿，配合h27149，进一步缩小秋间丸的闪躲空间。”  
    9楼监控室内，除了仪器发出的“滴滴”的响声，只有雅迪斯冷静的声音。
    崔启岱站得笔直，向这个声音的主人致敬。
    顾弦坐在那边，闭上眼睛，双手合在一起，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h7798，他的目标是你，快躲开！很遗憾，h7798星舰牺牲，h342，你代替h7798的位置，继续对秋间丸进行围剿，h27149开始撤退，拉长纵深空间，z字舰队封锁秋间丸前进方向。”  
    “是高能离子炮，h27149，开启防护罩！”
    圆环内，一艘庞大的星舰炸开，火光爆燃，背景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太空阻拦了声音的传播，只有雅迪斯的声音还在继续。
    “h27149已牺牲，h系列星舰，还有谁能担任主攻手？各舰队报告战损……很抱歉，诸位，h系列已全军覆没，指挥舰听我号令，开启主炮充能，我将担任主攻手。”
    “z字舰队散开，放秋间丸进入，开始拦截，拦截成功，开炮！”
    片刻的沉寂。
    “开炮！”雅迪斯的声音再次响起。
    又一次。
    “开炮！”
    “开炮！”
    一次又一次。
    雅迪斯的嗓子变得嘶哑，他依旧冷静，冷静的疯狂。
    “很抱歉，诸位，指挥舰主炮区域已被击中，秋间悠翔要求连线，已被我拒绝。诸位，请记住，我们是深红的子民，是深红孕育了我们，不是联邦，他们是侵略者，z字舰队，开炮！”
    “我现在还不能死，指挥舰，开始后退，主攻舰由z字舰队主舰担任。”
….

    “z字星舰，执行动态拦截。”
    “动态拦截已失败，实行多段式离子炮锁定攻击。”
    “多段式离子炮锁定攻击已失败，z字主舰，撤退！”
    “z字主舰已牺牲，已确定，秋间丸星舰等级为——羽级星舰。”
    “诸位。”雅迪斯的声音像是能渗出血来，干裂沙哑，“很抱歉，我们好像拦不住他们了。”
    通讯里传来“沙沙”的白噪音的响声，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星舰一艘跟着一艘炸开。
    统一政府的星舰部队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余下的星舰以B-183为核心笼罩，缓慢逼近。
    “臣死以报君，君死以报国，这是我们的深红，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的子民，是我们守护的目标，”他声音低沉沙哑，代替了白噪音的“沙沙”声。
    “生命只有一次，是选择荣誉，死亡，还是生存，我给你们最后的选择机会，是战死沙场，还是退回深红。”
    又是片刻的寂静。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雅迪斯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星舰战斗的结果决不能影响到地面战斗，特别是秋间丸，决不能让它降落深红。”
    他说：“传我命令，星舰分散自沉，准备封锁所有近地轨道。”
    画面中的星舰逐渐散开。
    “传我命令，所有星舰，一分钟之内发射完所有能量弹，攻击深红周围所有陨石块与近地卫星，开启三分钟自爆倒计时。”
    银色圆环里，像是突然出现了无数个太阳。
    无数银白色的光点以被围拢的那些星舰爆发出来，四面八方，疯狂而决绝。
    “三分钟倒计时已开始，很抱歉诸位，很荣幸和你们一起战斗，我向你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雅迪斯的声音终于放松了下来，就像是一根绷紧了三十年的琴弦，有一天终于被剪断。
    通讯器里，“滋滋”的声音突然变得响亮，紧跟着，传来一道又一道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z23289星舰，代号小孩，全体人员向您致敬，雅迪斯将军，很荣幸和您一起战斗，再见，将军，再见，深红。”
    “再见，小孩号。”
    “z34948星舰，代号风雪，全体人员向您致敬，再见，将军，再见，深红。”
    “再见，风雪号。”
    “z45679，代号不归者，全体人员向您致敬，将军，谢谢您，很荣幸与您一起战斗，再见将军，再见，深红。”
    “再见，不归者。”
    “z3472……”
    “z2983……”
    “c1734……”
    “向您致敬，将军，感谢您给我们勇气和机会。”
    “向您致敬，再见，深红。”
    “将军，很荣幸和您一起战斗。”
    “再见，大家。”
    “很荣幸和大家一起战斗，z34889向舰队全体人员致敬。”
    “向大家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再见。”
    “对不起，大家，我带你们走向了死亡。”
    “对不起，将军，我们离胜利还差一点，害您一起死在这里。”
    “很抱歉，将军。”
    “很荣幸，将军。”
    “大家……”
    圆环中陡然爆出无数黄色的光环，星舰炸成无数碎片，形成高速旋转的垃圾带，围拢着B-183，彻底封锁了B-183的近地轨道。
    声音随着光芒的爆开戛然而止。
    外面已近黄昏，天上却陡然间像是出现了无数太阳，刹那间照耀得大地白茫茫一片。
    通讯器里无比安静，只剩下白噪音的“滋滋”声。
    9楼监控室里，崔启岱脱下自己的帽子，敬礼。
    一位又一位的工作人员起身，沉默着敬礼。
    顾弦坐在那边，闭着眼，低着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做不了，什么话都没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坐着，低着头，闭着眼，竭力想要再找哪怕一点点的声音。
    只有“滋滋”的声音在亘古久远地传递……    
  他坐着，低着头，闭着眼。
    坐着，低头，闭眼……
    低头，闭眼……
    闭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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