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人生还是有那么一点惊喜的

“我之前听见的,可不是这样。”顾弦冰冷且平静地说道。

    “您之前听见的？”布朗院长眨巴了两下眼睛，湖蓝色的眼珠子剧烈颤抖了两下，“我之前说了什么吗？我不太记得了啊。”

    “你不记得，我可记得。怎么，你一定要我把你和金衡水的话再说一遍么？你觉得我当时是神智不清了，听不见你说的话？”

    “当时情况混乱，我真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啊。”

    “难道不是你让禁卫军离开，不是你泄露了我的行踪，把我具体的位置出卖给黑煞星和金衡水他们的么？”

    “冤枉啊，冤枉啊！”布朗院长连声呼叫，“这些都是国王陛下的意思啊！我只是个替人办事的,我个人！”他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膝行向前两步，“我个人是非常崇敬您的！我对您是敬仰万分啊！”

    “在西龙星办的那些事，也都是国王陛下让你做的？”

    “当然，当然！如果没有国王陛下的授意，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布朗院长高叫着，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也不情愿啊，我非常不情愿，我这样的好人,是一丁点也不愿意去做那种事情的啊！”

    “国王让你研究黑暗。”顾弦冷不丁说道。

    情绪激动的布朗院长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下子僵在那边，半晌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我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只是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听人说，在元玉君到来之后,你把一批人从西龙星送走了，那群人呢？”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啊。”

    “那你没用了，可以去死了。”

    “我说！我说！”布朗院长高叫起来，“我要是说了，您可不能再把我送回西龙星了。”

    “说！”

    “他们，他们在雪松星。”

    顾弦冰冷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了，就像是戴上了一层面具。

    “雪松星？”

    “陛下让我把人送到雪松星，他说雪松星有秘密研究基地，其他的，我真的是一概不知啊。”布朗院长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给了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陛下说您是威胁，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放你走吧。”顾弦觉得在他身上挖掘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真的？”布朗院长面露喜色。

    “给他一件宇航服，把他从鸟居号里扔出去，把宇航服上的通讯系统破坏掉。”顾弦一个字一个字，当着布朗院长的面说道。

    “你！”布朗院长顿时毛骨悚然。

    穿宇航服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和你进入到棺材里面是一样的感觉。

    这是一个非常狭小的封闭空间。

    尤其是对于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来说，穿上这种东西，你会感到窒息，头晕脑胀，恐惧，想要呕吐，可怕的生理性不适会让你下意识想要蜷缩身体。

    但你穿上宇航服之后，偏偏行动不便，你就像是被绳子绑着，越是挣扎，越是激烈，越是恐惧，越是可怕。

    穿上宇航服在太空作业的时候，如果没有安装推进系统，同时绳索断裂，宇航员飘向无垠太空。

    那比被活生生装入棺材埋到地底下更可怕。

    你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没有食物，没有水，对内循环的空气系统很快也会用完。

    你无法逃脱，外面是死寂的宇宙，没有空气，平均温度为零下270摄氏度，一旦失去保护，你会在第一时间冻成冰碴。

    而你的保护，就是你的坟墓。

    绝望，唯有绝望。

    这是最可怕的折磨。

    “你说过不杀我的！”布朗院长高叫起来，比啼血的杜鹃更用力，几乎把自己的声带都要拽出来。

    “你说过不杀我的！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我的确不杀你啊，我只是将你放逐。”顾弦道：“还不动手？”

    周围的鸟居号成员对布朗院长本就不满，他们对顾弦早就敬佩无比，闻言顿时开始行动。

    布朗院长被人抓住，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顾弦，你不能杀我！我是国王的使者！杀了我，你们回去没法交差！我说你们呢！你们是帮凶，你们难道要帮他杀了我么？你们是西龙星系的子民，你们要听从国王的命令啊！”

    那些人置若罔闻，他叫嚷更大声了。

    “我是西龙科学院的院长，我是荣誉伯爵爵位！你们谁也无权处置我，我是奉国王的命令来的！你们怎么敢！”

    “把他的嘴堵住。”

    布朗院长猛地甩头，把肺部的空气全排出来，一边用力跳着，一边使劲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让抓住他的那些人一时间竟然控制不住他。

    “顾弦，顾弦你听我说，我对你一向都很友善，我给你很大的帮助的啊，你想，是我让你进能量学院的啊！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好朋友啊，我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国王命令我的，我们是朋友啊，我对你很好的，顾弦！顾弦！顾弦！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啊！”

    他惨叫着，被人拖走。

    很快，被囚禁的卡伦舰长回到了顾弦身边。

    “布朗呢？”他第一句话如此问道。

    顾弦指了指舷窗外面。

    一个白色宇航服在抛向太空，在那个宇航服的背后，布朗院长鼻涕眼泪全糊在了一起，把脸死死贴着那透明的头盔上面，像是游泳一样，试图追上鸟居号。

    他嘴巴不断张开又合拢，说着什么话。

    他似乎是在哭嚎，即便听不见声音，看见他的模样，也能体会到那种深深的绝望。

    他用力挣扎着，但宇航服太重，太臃肿，他难以像正常情况下那样行动。

    何况鸟居号是在高速飞行状态中，他距离鸟居号越来越远。

    在无垠的太空中，他像是一粒尘埃，很快就要消失不见。

    卡伦舰长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一直都是憋着气的，半晌才眨了眨眼睛，像是从木头状态中退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只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怕。”卡伦舰长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你想办的事情都办完了？”

    “都已经做完了。”

    卡伦舰长说：“你应该去看一看禁卫军的，他们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了。”

    “他们在哪儿？”

    “在第三舱室和第四舱室，”卡伦舰长看见顾弦想要过去，忍不住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

    “沈易安他们三个死了。”

    “我知道。”

    “禁卫军死了三分之二的人。”

    “我知道。”

    “你……别对他们太……忍一忍。”

    顾弦知道卡伦舰长在担心什么。

    沈易安、闻人恪、秦红衣，包括死亡的三分之二的禁卫军，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都是因为他顾弦而死的。

    不保证没有偏激的人会把这一切都怪罪到顾弦的身上，他现在去看望他们，是一种刺激，在强烈的刺激之下，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好说。

    顾弦来到第三舱室的外面，深吸一口气，合金门在他眼前缓缓开启。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叱骂、迎接推搡和殴打的准备了，但他看见的，是一群坐在地上的，木然到丧失灵魂的人。

    他们抬头看向顾弦，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顾弦走进去，站在他们中间。

    慢慢的，最靠近顾弦的人站起身来，紧跟着，这一动作就像是瘟疫，逐渐向着后面蔓延开。

    站着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第三舱室的一千多人都站起身来。

    他们看着顾弦，顾弦看着他们。

    “对不……”顾弦想要向他们道歉。

    却听见站在最前面的一名王牌机师陡然高声叫道：“敬礼！”

    “唰！”一千五百余人，一同给顾弦敬礼。

    “感谢顾先生帮团长报仇！”那名王牌机师继续高叫。

    “感谢顾先生帮团长报仇！”

    顾弦无地自容。

    他没有去第四舱室。

    他以为自己的一句道歉会让自己好受一点，但第四舱室剩下的这些机师们，用自己的行动给他上了一课。

    他们告诉顾弦，他们根本不需要道歉，他们也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有所苛责。

    逼迫沈易安和闻人恪的人是黑煞星；秦红衣死在能量潮汐之下，是因为布朗院长的插手。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冤枉顾弦。

    顾弦帮他们报仇了，这就足够了。

    正因如此，顾弦更加愧疚。

    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愧疚，因为他们的通情达理和高尚而愧疚。

    “你为什么这么难受？”他突然听见了黑洞的声音。

    顾弦怔了怔。

    “他们都还活着，你不知道吗？”黑洞感到很奇怪。

    顾弦感到更奇怪。

    他进入训练营，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沈易安、闻人恪、秦红衣，连通被能量潮汐吞噬的那些机师们，一个个都出现在训练营里。

    他们和顾弦一样，同样茫然，不知所措。

    顾弦出现在这里，大家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秦红衣第一个走上来，尝试着，轻轻碰了碰顾弦的肩膀。

    “小顾啊，你怎么也来了？你也噶了？这地狱和我们想象里的不太一样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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