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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向国王请命(上)


当破晓的第一缕曙光悄悄溜进小屋的窗口,它拂上爱斯梅拉达的鬈发,使之如同金丝般烨熠流光。而克洛德一向睡得轻浅,此刻已然安静地睁开了眼睛。

        那蜷在爱人怀抱里一夜甜梦的小姑娘眼前晃过一道柔和的朝阳,她的身躯颤了颤,随后也朦胧地从梦境中逐渐走了出来。克洛德的脸庞近在咫尺,在她的面前由模糊一点点地转为清晰,那双深邃的灰蓝色眸子始终凝神地盯住她,闪烁出奇异的温柔亮光。

        “你醒了…”他轻轻吐息,脸上泛起了笑意。

        “嗯…”那小姑娘舒适地眯起眼睛,她的意识还未彻底清醒,恍惚间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心肝,我实在是爱你,真想像这样天长地久地搂住你…”克洛德见怀中的小姑娘睡眼惺忪,神色不由得温柔得像块融化的蜜糖。他吻了吻她光润的额头,最后又在她的眉心轻啄了一下,“不过很可惜,眼下我必须得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呀…?”爱斯梅拉达仍蜷在软被中,眼里闪着泪光,带着孩子气的调皮口吻中满含眷恋与不舍,“别丢下我,好吗…”

        已经从床上起身的克洛德正在整理衣袍,他梳好头发,披上那件绣着黑十字架的银色大氅,伸出修长的手指细细捋顺领口与衣上的褶皱,重新变得肃穆优雅。而此刻的他因爱恋情感的甜蜜滋润,又焕发出不同于往日的青春光彩。

        他沐浴在秋日的曙光里,转身望向爱斯梅拉达,脸上洋溢着幸福;这幅庄严与温柔融合的模样在那吉普赛小姑娘满含爱意的眼睛里,无异于倾慕的神明在朝自己微笑。她满面羞红、不知所措,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把赤如绛玉的脸罩在朦胧之中,模样笨拙却又十分可爱。

        “心肝…”他凝望着她,呢喃道,“我得去见国王,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你…”

        克洛德隐约忆起了自己当初与格兰古瓦的对话:

        “请听我说,老师。我有想象力,给您出些计谋。——对了,恳请国王恩赦怎么样?”

        “恳请路易十一赦免吗?”

        “有何不可呢?”

        “无异于与虎谋皮!”

        ……

        他在心里笑了起来——没错,他正是要前去与虎谋皮。为了心爱的小姑娘的安全,他甘愿去走这么一趟。

        “小宝贝,我得走了,”他转头一顾那满脸担忧的小姑娘,“别怕,相信我,我会好好地回来的…”

        “嗯。”爱斯梅拉达的确对克洛德的处事能力充满信任,她又破涕为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放心,如果你有什么吩咐的话,卡西莫多会来帮助你的。”

        在他走后不久,那敲钟人果真给她送来了早餐。其实,随着心结的解除,爱斯梅拉达也不再对卡西莫多的可怖面孔感到恐惧与嫌恶了;她是个心肠柔软的人,甚至还会开始为之感到深切的哀悯与痛惜。

        他极其小心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养母(至少他在心里早就已经把爱斯梅拉达视作养母了),不由得为先前发生的这一切暗自惊叹:不过大半年光景,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自己的主人——一向阴沉严厉、不近人情的堂·克洛德·弗罗洛副主教,自从遇到了这个美丽的姑娘以来,就如同完全变了一个人。自从早已吞遍了人间所有现有的智慧之果,克洛德这近十年来便始终在为炼金术与鬼神学痴狂求索,为此两鬓生霜、愈发孤僻古怪;可怜的卡西莫多眼睁睁地望着克洛德从当年那个热忱好奇、满怀怜悯的神学生变成神父,再从神父逐渐变成一副让人感到陌生与恐惧的模样,但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痛惜、流泪。自己的养父像是暗夜里的幽灵、囚在圣母院里的石像,不见阳光,也不沾窗外的纷繁世界,他实在是太过害怕,不敢想象克洛德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而这个小姑娘似乎唤醒了克洛德那颗冰封沉眠的心,将他从灵魂的地牢里解救以得自由。

        卡西莫多的头脑不太灵活,但不代表他的内心同样混沌麻木、冷漠不仁。他对光明也怀揣无限热望,虽然对侮辱嘲笑他的人们从来是睚眦必报,却会温柔地捧起角落里的小花。因此,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主人终于得以走出泥沼时,他从心底惊叹于眼前这个姑娘的神奇魔力,也由衷地为自己主人的变化感到欢喜。

        那可怜的敲钟人跟随克洛德十余年,对他的感情早已远胜过忠犬之于主人。不难想到,当他发现自己的养母解开了自己养父灵魂上的枷锁时,他的心底对于养母的感激同样也深沉到无以复加;从此以后,他便在心底默默立誓,将养母当作救世主来侍奉。

        待卡西莫多也毕恭毕敬地退出小屋后,爱斯梅拉达开始在屋内逡巡,她好奇地转头四顾,抬起小手抚触克洛德大书架上的无数经籍,那纤细的指尖温柔地拂过书脊,她的脸庞也不由得染上了幸福的柔光。

        ……

        与此同时,巴黎城中另一隅。

        圣安托万门夹在两座炮台之间,处于石弹的威胁之下。在圣安托万门旁边、小塔宫左侧,耸立着一簇黑乎乎的巨大炮楼,彼此嵌合,仿佛被环带沟堑勒得太紧。主堡上的枪眼数量远远超过窗口,吊桥常年吊起,大铁门永远关闭,那就是巴士底城堡;它位于二十来间简陋的民房之前,环绕着有奇特雕刻装饰的福班十字架教堂。一只只黑喙从城垛之间探出来,远远望去仿佛檐槽,其实那是一口口大炮。而那座高大黝黑的建筑物最高层有一扇闪亮的玻璃窗,如同一颗闪亮的星,那就是路易十一的烛光。

        克洛德下了马车,抬头望向高峻的巴士底堡,眼中闪着微光——

        他还是来了,他将为了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一个波西米亚的流浪小舞女,去面对高居明堂、统治整个法兰西的国王——路易十一。

        克洛德是个严肃谨慎的人,而他此生做过最勇敢无畏的两件事,便是背弃天主与对峙国王。

        ……

        “爱”果然是件非常的东西,比翡翠还珍重,比玛瑙更宝贵。珍珠、榴石都买不得它,黄金亦不能作它的代价,因为它不是在市上出卖,也不是商人贩卖的东西。

        "surelyloveisawonderfulthingitismorepreciousthanehanfineopalspearlsandpootbuyit,norisitsetforthinthemarket-placeitmaynotbepurchasedoftheitbeweighedoutinthebalanceforgold"

        ——王尔德《夜莺与玫瑰》

        ……

        当克洛德迈着端凝的步子,穿过城堡长廊向路易十一的祈祷室走去,他隐约听见了一阵逐渐接近的仓促脚步声。

        他转过头,在幽暗的烛火中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己的弟子,国王代诉人雅各·沙莫吕。

        沙莫吕正急匆匆地朝国王的房间奔去,倏忽间,他似乎被一把铁钳攫住了,向后拽得趔趄了一下。他竭力定神,惊惶地抬起眼睛,这才发现原来对方是自己的老师——巴黎若萨的副主教,堂·克洛德·弗罗洛大人。

        其实,凭借克洛德的聪明才智,他早已猜到了沙莫吕去找国王的用意;尽管如此,他还是装作一副一无所知、若无其事的模样,用惯常的淡然语气开口问道:

        “怎么,沙莫吕先生?你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其实,克洛德的心此刻正紧紧地揪着,因为他并不想让这件事传入国王的耳朵里。若是路易十一知晓此事,当他下决心动用王权的手段粉碎一切,事态又将变得极其棘手。而这一切,早就已经被深谋远虑的副主教所清晰地预料到了。

        “啊呀!克洛德老师,我正准备去找国王陛下!”沙莫吕喘了一口气,缓过神来,又朝克洛德大呼道,“我的天哪…出大事了!”

        克洛德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什么事情?”

        如同白日撞鬼一般,沙莫吕无比恐慌地凑近克洛德的耳畔,压低了声音叫道:“就是前两日才审判的那个小妖女,您知道的…那个巫婆在被关进司法宫监狱以后,昨天夜里消失不见了…!”

        “据地牢的看守说,他看见一个黑袍的幽灵在雨里隐现,随后带走了她…”

        克洛德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继“夜游僧侣”之后,还多了一个“幽灵”的“殊荣”。

        不过,他依旧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很清楚这件事。”

        “嗬!怎么?老师,您居然知道?”沙莫吕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随即似乎也醒悟了几分,“这倒也对,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这也不奇怪…”

        克洛德微微颔首,心下有些好笑地打断他:“让我来告诉你吧,沙莫吕先生,她现在就在圣母院内。”

        “什么!?”

        “我派人将她抓到了圣母院内,因为你们不能就这么简单地绞死她。”

        “天哪…!”国王代诉人已经完全陷入了手足无措的状态,“老师,恕我愚钝,我还是不太明白您的用意…”

        继“猫吃耗子”的意外[1]后,计策多端的克洛德再清楚不过该如何应付沙莫吕这种人了,他面无表情地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你也不想想,若是就这么把她绞死,她的妖气逸散到法兰西的土地,极有可能又会造成一场大瘟疫、抑或是什么别的灾祸。”

        “所以必须要以圣主的力量先对她进行净化,而不是对她用刑、处死。”

        沙莫吕瞪大了眼,不由得对克洛德的高见啧啧称奇,脸上露出了无比崇敬的笑容:

        “尊敬的老师,您分析得实在是太妙了!是我原先疏忽了,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圣母啊,您不愧是整个法兰西最智慧、最博学的人物!”

        他顿了顿,又激动地续道:

        “老师,您说得对!对于这样的女巫一定要先净化,除去她身上的妖魔之气…既然那小妖女在您那里,我也就放心了;否则若是让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我都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末了,沙莫吕的脸上浮现出感激而钦佩的神情:

        “哎呀!老师,在您当初起草施行妖术的禁令[2]时我就隐约猜到了您伟大的天才想法,如今您终于肯对此付诸行动…您的法力如此高强,那小妖女就任您处置,我作为弟子便也不再多干涉了…”

        克洛德没什么耐心听他啰嗦,于是便无情地打断了他:

        “是的,这件事不需要你再去操心,也不需要你去向任何人请示。还有,你可以将那些搜捕的卫兵都撤回了。”

        依旧激动的沙莫吕毕恭毕敬地应道:

        “是,我最崇敬的老师,我这就回去下令撤兵。”

        他望着沙莫吕喜悦离去的背影,待到确认他无法再看见自己时,克洛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微笑——

        至此,他的计划已然成功一半了。

        克洛德下意识地重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待确认它一尘不染、典雅庄穆,又平复了自己的思绪,迈着沉稳而缓慢的步子,继续穿过长廊,朝着国王路易十一的祈祷室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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