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1483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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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二日清晨的光辉从奇迹宫的木窗透进小屋,爱斯梅拉达也缓缓走出睡梦的世界。她眯起朦胧的眼睛,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她的弗罗洛副主教先生正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这间屋尖拱棚顶,严实而又暖和。有一张小木桌,桌边有个食品吊橱,拿点东西很方便。可以想见,屋里还有一张舒舒服服的床,以及相与厮守的一对恋人。正是这间小屋内曾经发生过一场奇遇——那生翅膀的、神兽驾驶的火焰车飞速地赶来,将大诗人格兰古瓦从塔耳塔洛斯狱送上天堂。
(注1:在希腊神话中,塔尔塔洛斯是囚禁冒犯宙斯的神仙和英雄人物的地方,在罗马神话中就成为地狱。此处指格在第一次摔罐成亲前险些被吊死。)
想必我们的读者还记得,就在今年的1月份,可怜的哲学家还在为这充满戒心的“黄蜂姑娘”而懊丧。她如花的容貌,同她近乎东方式夸张的语言相得益彰。她那纯洁的红唇半含着微笑;她那明朗宁静的额头,有时蒙上思虑的阴影,如同镜子呵上水汽;她那低垂的长长的黑睫毛,不时透出难以描绘的光芒,给她的形貌平添了温馨甜美的色彩,这正是后来拉斐尔1再现的理想形象,把纯贞、母爱和神性神秘地融为一体。
(注1:拉斐尔,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创作了大量圣母像。)
“噢!爱情!”在那个初春的夜晚,她说,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也明亮了,“那既是两个,又完全是一个——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合成一个天使,那就是天堂。”
不过,虽然那姑娘与副主教大人在昨晚举行了摔罐成亲仪式,他们也只是像曾经那样相拥入眠,并没有急于“创造天堂”。
克洛德灰蓝色的眼睛低垂、一瞬不瞬,他盯着姑娘颈上的那个长方形小香囊,那是用念珠树籽串的项链。它发出一股强烈的香樟味,外面有绿丝绸套,正中镶了一大颗仿绿宝石的玻璃珠。这个香囊是他们之间命运羁绊的开始,也是十六年前一切波澜的缩影。想到这里,副主教便将这精致的香囊捧在手心里,用指尖轻轻抚弄着它。
“我的心肝,你说这香囊里会不会藏着一个小天使?”克洛德的唇边挂着一抹微笑,他凑上前去吻了吻那小姑娘的脸颊,“先带你来到格雷沃广场,又带你找到你的母亲,最后我们…”
“说不定呢,”爱斯梅拉达伸出纤巧的手指,孩子气地轻按住他的双唇,想以此示意他噤声。她的面颊被吻成了淡粉红色,乌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晶亮光芒,“我很小的时候就来法兰西了。至于来到巴黎,那是去年。在我们从教皇门进城的时节,我看见芦苇中的黄莺飞上天空,那正是八月底,我就说:''今年冬天一定很冷。''后来我又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难捱的漫漫寒冬——整个冬天不住地往手指上呵气。好不容易到了初春,十二月底、或者是一月初的时候,我会唱歌跳舞,就决定去广场上表演来补贴家用…天呐!不知道从哪天起,我就总能看见一个身穿黑色教袍的先生混在人群里,还总是瞪着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恶狠狠地恫吓我!…”
听了她这番话,副主教沉默了半晌。他耳根发红、脸上挂着僵硬的尴尬微笑,显然是分外不好意思。
“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我亲爱的先生!”那小姑娘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始终在用开玩笑时所特有的夸张口吻来叙述这一切。她伸开双臂搂住克洛德的脖子,将脸颊紧紧贴在他的颈间,那陷窝里温暖的触感如同一碗热奶油汤,让她的心也舒展开来,“您为什么要吓唬我?我还以为您恨毒了我,想不到您竟是这样!…”
爱斯梅拉达的嗓音娇细,还带着小女孩撒娇时所特有的柔媚可爱;那格雷沃广场上曾将副主教大人撩拨得神魂颠倒、坐卧不宁的歌声,此刻都化为了恋人的绵绵呢语萦绕他的耳畔。就在她说出这些调笑之词时,她能感觉到那具紧贴着自己的身躯始终僵硬着,不时轻轻颤抖,如同风中的树干。
“噢…我的心肝,我向您发誓,”副主教大人被她这番慨叹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也只好紧紧搂住她,支吾着应和,“我最爱您了,此生三十年来只爱过你一个人!…当时我还在信奉天主,但我却能深切地觉察到你的目光早已蛊惑了我…唉!在爱情的面前,这个苍蝇般羸弱无力的教士怎么可能抵得过命运的力量呢?那时,我便已经开始为你深深着迷,但你意识不到,我也还未清醒。至于我当时瞪着你,还说了些不太好的话…那是我…心口不一…”
“命运…”爱斯梅拉达重复着那个词,声调中含有一往情深的意味,“这么说来你仍然还相信命运啦?我亲爱的弗罗洛先生?”
“我也不知道,”副主教笑了笑,有些无奈地摇头、轻轻耸动了一下他那宽阔的肩膀,“在我四岁时,命运把我送进托尔希神学院;在十年前,它令我当神父;1482年的那个初春,它又派我与你相逢——它一再戏弄我、将我逼入绝境,却又最终降宽仁于我,让我得以窥见尘世的幸福。”
……
“要是她果然胜过我所看见过的其他女郎,正像您这颗钻石的光彩胜过我所看见过的许多钻石一样,那么我当然不能不相信她是个超群绝伦的女郎;可是我还没有见过世上最珍贵的钻石,您也没有见过世上最美好的女郎。”
“我按照我对她的估价赞美她;对我的钻石也是一样。”
“您把它估价多少?”
“胜过全世界所有的一切。”
“那么您那无比的情人一定早已死了,否则她的价值也高不到哪儿去。”
“您错了。钻石是可以买卖授受的东西,谁愿意出重大的代价,就可以把它收买了去;为了报恩酬德的缘故,它也可以做送人的礼物。可是美人却不是市场上的商品,那是天神们的恩赐。”
——莎士比亚《辛白林》
……
“我拿它无可奈何、既爱又恨…我的孩子,那种感觉就像我曾经仍在信天主时所遇到的你一样。我是命运的仆臣,可我决定去拥抱它,而非被它徒然粉碎。”
“那就好;事实上,那是再好不过了,”爱斯梅拉达眯起眼睛,像一对天边弯弯的月牙,明亮的目光里透出宁谧与坚毅,“亲爱的,你可千万不要当苍蝇。这个世界上有清晨、有飞鸟、有鲜花…数不尽的美好,你得陪着我一起去看。”
她抬起眼波流转的双眸,颤动的长睫毛里含着脉脉温情。副主教见到心爱的小姑娘这副惹人怜惜的模样,便立刻又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
“当然了,我可爱的绿宝石神明,”克洛德轻轻吻着她的鬈发,“我会每时每刻都陪着你,以后每天都在你身边;无论你去往何方,我都会跟从前往。我们要把世间的美景全部都收入回忆里,带着遐想共同步入温柔的秘境…”
他把玩着爱斯梅拉达颈上的那个精致的小香囊,唇边挂上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若有所思地低喃道:
“不过,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母亲,那么护身符就不起作用了…”
副主教朝那小姑娘凑近了些,将脖颈紧贴在她的耳畔。
“你曾经说,''如果我失去贞操,护身符就不灵了。''1护身符里的小天使帮助你走到了今天,法力也失去了作用…”
(注1:此句为过去格兰古瓦向克洛德解释情况时所言。)
他灰蓝色的眼睛深不见底,射出的目光如同两簇箭矢,直直探入爱斯梅拉达的灵魂深处。
“…天呐,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席颇为不怀好意的话语听得姑娘满脸通红,她神色惊惶地战栗着,瞪圆的眼里隐隐含着泪光,低声喘着气,“你不会…”
克洛德也愣了一瞬,他的耳根有点发红,目光飘忽,显得若有所思——此刻,这位大人的心里其实是另有打算。这个新婚之夜着实够离奇,而摔罐成亲的习俗里倒有天真淳朴的古风;然而,尽管如此,这却与他预想的情景大相径庭。
“不…”他紧紧搂住姑娘的腰肢,伏在她的耳畔低语,“现在还不是时候…”
“克洛德,克洛德…”
那姑娘被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阖眸,意识迷乱地喃喃着,“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在我房间里待过的人…”
副主教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丝不悦的情绪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那格兰古瓦呢?你们一月份摔罐成亲过。”
爱情使人如同封建时期的奴隶主,狭隘而又专横。其实,并非克洛德不信任爱斯梅拉达,而是他嫉妒第一次摔罐成亲的大好机会被自己的学生给阴差阳错地夺走了。
“他说,''友谊就像兄妹俩,就像两个灵魂,相互接触,却不合在一起,又像手上的两根指头。''…他可真能啰嗦,不过最后我还是把他赶出去了。”姑娘噘了噘嘴,安抚似地轻轻吻上他的脸颊。
不过,提起大诗人格兰古瓦,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大事与他紧密相关——这位恪守中庸之道而又热心“公众福祉”的剧作家先生,自愿接手了几乎每一次节日里司法宫内大大小小的演出剧本的编写。尽管没能从上次给玛格丽特公主的那出圣迹剧中得到哪怕一枚银币的奖赏,他也依然对于创作乐此不疲。在当时,为了让广大群众在圣诞节这天接受教化,教堂内会摆一张婴儿床,而司法宫内也会举行类似于“天使唱歌”的戏剧表演——没错,这次的圣诞剧又是由比埃尔·格兰古瓦先生荣任撰写剧本一职。这天早晨,他早早赶到舞台准备,同时也邀请了其他亲友们前来观看捧场;而他所崇敬的克洛德老师,自然位于被邀请的嘉宾之首。
然而,亲友“宾客”们的出席状况可能要令这位热切的剧作家大失所望了——约翰一大早就拉着卡西莫多与自己的一群大学生好友共同外出去扮鬼捣蛋;而古杜勒嬷嬷则选择了与乞丐王国的三位大君共同叙旧,以了解自己心爱的女儿这十五年来被错过的一切经历——总之,无论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态,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将这观看圣诞剧的“大好机会”留给这对恋人。因此,当累得气喘吁吁的格兰古瓦翘首盼望亲友前来时,他也只看到了爱斯梅拉达与弗罗洛副主教驱车前来的身影。当然,在司法宫这种公众场合,两人都用宽檐帽子遮住了脸。尽管如此,哪怕圣约翰节所有的双筒爆竹,哪怕二十支muskets1发射,哪怕比利塔楼那著名的蛇形大炮的轰击2,哪怕把圣殿门库存的全部弹药一起爆炸,在此春风得意、一展才华的时刻,都比不上这两人的出现更为震撼他的心灵。
(注:1为避免该词语被屏蔽而影响阅读感,作者将其替换为英文;
21465年9月25日礼拜日,巴黎被围时,这一炮炸死了七人。)
这一次没有了小乞丐的捣乱,也没有袜商科坡诺勒与弗兰德使臣的高声喧嚷,演出进行得出奇顺利。四个角色向观众鞠躬,博得了热烈掌声。他们都穿着黄白两色的袍子,只是质料不同。第一个是金银线绣缎袍,第二个是丝绸袍子,第三个是呢袍,第四个是土布袍子。第一个右手执着佩剑,第二个拿着两把金钥匙,第三个手捧一架天平,第四个手拿一把铲子。这四样东西的标志一目了然,但仍有聪明的懒汉看不明白,为了帮助他们,每件袍子的下摆还绣上了标志身份的黑色大字。绣缎袍上绣着“我是贵族”;丝绸袍上绣着“我是神父”;呢袍上绣着“我是商品”;布袍上绣着“我是劳动”。这四个象征角色的性别,凡是有眼光的观众都能看出来:两个男性穿的袍子略短,头上戴着风帽;两名女性穿的袍子长些,头上扎着花巾。
当然,这是一出圣诞教化剧而非歌颂公主婚约的圣迹剧,那么毫无疑问,它想要突出的角色是教士——第二个演员向老实厚道的观众朗诵大量的格言和警句。这些警句和格言,在文学院中随便卖弄一点,就能应付考试,可以诡辩、立论、修辞和答辩,赚个学士帽易如反掌。这四个象征人物滔滔不绝,竞相抛出各种隐喻。不过,在观众中间,谁也没有作者本人耳朵那么专注的聆听,心田那么悸动,目光那么发直,脖子伸得那么长。
格兰古瓦当然也没忘记带上他最爱的小山羊嘉莉前来表演。虽说之前发生过“女巫与妖羊谋杀卫队长”一事,但当时还没有《巴黎公报》,再加之这几个月以来多如牛毛的案件审判,便没什么人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了;况且,天下的山羊何其众多,谁能说这眼前的便是那同一只妖羊?总之,他们一同演出——边唱圣歌,边抬蹄子,将本来冗长枯燥的圣迹剧之中又增添了几分杂耍般的混乱滑稽与冷幽默感。
“天哪…”克洛德哭笑不得地仰天喟叹道,安抚般地吻了吻那小姑娘的面颊,“心肝,我有些后悔了,不该带你来听我这蠢学生的圣诞剧。”
爱斯梅拉达也笑得肩膀不住战栗,她的小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表的温情。
末了,当这出圣诞剧终于临近尾声,不出意外,司法宫内的观众也早已散得差不多了。或许是想对自己的弟子留几分情面,两人依然坐在原处静静观看。就在这时,他们看到格兰古瓦走上舞台,朗声道了一句:
“今天我们在这里演出圣诞剧,谁又知道未来会不会又有崭新的剧本?或许不远后的某天,唐豪塞[1]将会改写圣诗…”
民众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这句话,然而此时,隐匿在人群间的克洛德却悄然红了眼眶。
当两人终于驱车回到奇迹宫时,卡西莫多正在门口等候他们,而格兰古瓦也不知何时带着嘉莉赶了回来。
副主教环顾四周,总觉得少了什么——那个平日里一向调皮的金发少年一直不曾出现。
“约翰,约翰——”
他呼唤了几声,但没有人回应。
“卡西莫多,约翰呢?他早晨不是和你一同出去了吗?”克洛德蹙着眉,打手势问道。
“的确如此,主人,”卡西莫多粗声粗气地回应,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然而,就在我们一群人扮鬼捣蛋时,他被经过此地的教廷人员选为主教扮演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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