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学霸的自我修养（9）

谈斯维再次看向字条，一段段记忆浮现而出。

        早自习后，是每周一例行的升旗仪式，过后还有开学典礼。

        作为常驻年级成绩排行榜单上的首列，江绚会代表高三学生上台发言这并不稀奇。

        了解到这些以后，谈斯维便不再关注江绚。视线再度转回书页，可惜这回没看多久，下课铃响了。

        谈斯维将书本合上，放回去准备起身下楼，结果发现教室里还是很安静。

        一班学生仍低着头，奋笔疾书，对下课铃充耳不闻。

        而在谈斯维的记忆里，谈壹的班级虽然有时也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不过那个“下”要改成“上”。

        见状，谈斯维也不起身了，支着腮饶有兴致地观察。

        她注意到前桌王芸的肩膀轻轻晃动，似乎想要转头，动作做到一半硬生生停住。

        旁边的韩颖也差不多。

        一班左边是教师办公室，右边是楼梯，再往后则是二班班级。

        都很安静。

        两分钟后，右边缓缓传来走路下楼的声响。

        开始声音还比较缓急，估计顾念着怕吵到别人。可随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一声“冲啊”，浩浩荡荡地冲下楼梯。

        堪称地动山摇。

        余震传到一班。

        隔音不好，所以那边的欢声笑语都无比清晰。

        一班同学的脸黑了。

        这时候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显然不太可能了。班长王宇靖到讲台上喊了声：“大家下去排队”。一时间班里各种唉声叹气，说话声、座椅挪动声、放书声……此起彼伏。

        谈斯维站了起来，在一片噪杂中听到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低声抱怨又要听校长发表他那长篇大论了。

        另一个人——好像是林蒙蒙接话道不听不就得了么？反正我带了书，他说他的，我看我的。

        说话间，声源已从后方挪至身旁。林蒙蒙路过谈蓁课桌时，愉快地喊了声：“蓁蓁！”

        音量徒然降低：“斯维。”

        她的语气降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谈斯维多看了她两眼。

        面前的女生眼里放着光，显然不是对她有意见。可紧绷的下巴、紧攥衣角的手、以及四处游移的目光，无不在述说她此时内心的忐忑。

        这种表现，通常会出现在和她关系并不亲切的人身上。

        谈斯维垂下眸子。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林蒙蒙还不是这样。

        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难免还是——

        她犹豫了两秒，轻声回应：“蒙蒙…？”

        谈斯维和谈蓁一样，喜欢连名带姓地喊人名字。不同的地方在于，谈蓁只喜欢这样喊她，而她同等对待所有人。

        这谈蓁是知道的。

        林蒙蒙也知道。

        因此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就显得格外石破天惊。

        尤其是……

        尤其是！

        她尾音居然还上扬，泛着少许疑惑。

        林蒙蒙觉得自己要晕了。

        被萌的。

        被她带来的同桌女生同样如此。

        谈蓁则死死盯向谈斯维，确定她面色如常，那句“蒙蒙”大概只是她心血来潮下的随口为之，才在心底重重地哼了一声，暂且放过她。

        尽管如此，谈蓁看林蒙蒙的眼色依然变得不太友善起来，骤然低沉下来的语气透露出明显的驱逐意味：“你们先走吧。”

        说的是“你们”，眼神瞄的却是林蒙蒙。

        “啊，好。”林蒙蒙迷迷糊糊地回，带着同样迷迷糊糊的女生走了。

        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谈斯维见她手里捏着一个本子。现在分明是热天，她却穿着校服外衣。

        那个本子的一半，便隐没在袖口里。

        谈斯维环顾一周，发现一班的学生大多都是如此。拿着小本，或者叠起的纸张。

        谈蓁也拿了，一本掌心大小的英语词典。

        她见谈斯维目光胶着在自己的英语词典上，以为谈斯维需要，便不由分说地将词典塞到给她。自己则从桌上那丛书中重新翻找出一本。

        谈斯维道：“我……”

        “嗯？”谈蓁看来，眼神带着未曾散完的不满。

        和淡淡的委屈。

        “…算了。”

        谈斯维不知为何，有点难以直视她的眼睛。

        她垂下眼帘，见五指干净修长，以往持剑、握枪的掌心，现在上面却躺着一本小小的，堪称精致的书籍。

        心情颇有些微妙。

        仅此两秒，谈斯维收回发散的思绪，先一步离开座位。

        谈蓁跟了上去。

        她们一前一后出了教室，不像其他关系要好的女生一样手挽手，或者亲密地十指相扣。反而中间还隔了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像两列并行的列车。

        两辆列车从同样一个地方启航，此后天高地远，轨道再不重叠。

        可不重叠不意味着不相伴。这段旅程太过遥远，风景处处迷人，而轨道之上，是他人无法插足的世界。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韩颖本想喊人，话未出口就吞了回去。

        她不声不响地看着她们。

        看着连谈蓁的背影都消失在教室门口，身边有阵脚步逐渐靠近，她不用看都知道那人是王芸。

        班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了。

        教室里很快变得空荡。

        她回头，与王芸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和自己相同的想法。

        -

        谈斯维和谈蓁到操场的时候，这里早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群。

        谈蓁抓住谈斯维的手腕，以免分散。而后，视线在人群里如同过滤网一样，迅速筛掉无关紧要的路人同学，只留下一个——同属于一班的某位学生。然后不紧不慢跟着她走。

        两三分钟后，两人轻轻松松地找到班级位置。

        接着是站队。

        开始的时候，谈斯维不认为这能成为一个问题。

        她和谈蓁身高接近，都是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

        不过经过目测，谈斯维认为，自己是要比谈蓁高些的。所以在班长说按身高站队的时候，她自觉要去排到谈蓁后面。

        走到一半，凭空冒出个拦路虎。

        “你站前面。”谈蓁说道。

        谈斯维看看拦在自己前方的手臂，再看看谈蓁，缄默无言。

        谈蓁尽量让自己忽略少女眼中的疑惑，将刚才那句话里的“前面”改为“这里”，给她重复一遍。

        “……”谈斯维还是不语，继续看她。

        谈蓁不自然地偏开头，淡淡道：“你比较矮。”

        谈斯维不说话。

        她开始猜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青春少女莫名其妙的好胜心？

        应该是。

        她安静地转过身去，不欲与谈蓁争辩谁高谁矮。

        见谈斯维不再追问，谈蓁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些。她又定定地站了几秒，开始动了——盯准方位，往左边挪了小半步。

        最大限度地挡住从后方倾泻而来的各式目光。

        -

        待全校师生各就各位之后，开学典礼第一项，升旗仪式正式开始。

        升国旗的前奏向来都很漫长。

        恒中师生一脸肃穆，面向国旗。

        此时此刻，相同一幕在全国各地相继发生。

        ——出国旗，升国旗，唱国歌。

        不论进行多少次，升旗仪式，对华国人来说，总是有着特殊意义。

        谈斯维在人群当中，轻轻哼唱着。望见那面鲜红的、带五角星的国旗缓缓上升，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述的情绪。

        她其实很少会产生，以“庆幸”为前缀的想法。

        唯独对于这件事，谈斯维一直都很庆幸——庆幸无论哪个世界的同源灵魂，都是“谈斯维”。

        这不仅仅证明“她”是“她”。

        还因为。

        这样的话，只要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她仰头看到的总是这面旗帜。

        ……

        升旗仪式完毕，轮到开学典礼第二项，校长讲话。

        这下随身携带的小本就派上了用场。此时操场上的场景，果然应证了林蒙蒙那句话：“他讲他的，我看我的。”

        也不知校长站在主席台上，看见这一幕，心底是个什么想法。

        谈斯维没有掏出小本，“被灌输鸡汤”这种其他同学极为腻烦的事情，于她而言，还算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当时听谈毅的话都听进去了，现在再听听校长的发言也未尝不可。

        且这也算不上难熬。

        校长讲完后，再是老师代表发言，再然后是学生代表。

        江绚上台的时候，一班学生齐刷刷放下了小本，偌大的操场上亦哗哗哗昂起头一大片。

        向来以【少言寡语】、【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在意的优等生】形象闻名恒中高三级的一班众人，此时正乐此不疲地跟旁人介绍：“嗯嗯，对对，这是我们班大佬，两年连冠年级第一。”

        然后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

        至于其他班，乃至其他年级，则——“哇，他声音好好听！”、“他好帅！”、“他叫什么名字，有女朋友吗，有的话一定非常非常漂亮吧！”如此等等。

        总之，与念的内容完全无关。

        非常真实。

        谈斯维也在看台上，与他人不同的是，她的眼睛里带一点轻微的审视。

        很隐晦，并不居高临下，因此即使让人发现，也不惹人反感。

        谈斯维漫不经意地想着，她曾见过不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人，无不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哪怕锋锐之气不显，偶尔崭露的锋芒也令人不敢小觑。

        这个世界是个例外。

        这个世界的人也是个例外。

        台上的少年白皙俊秀，一身书卷气，孱弱得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刮倒……

        思及此，谈斯维心中倏忽一顿，连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都没留意到。

        ——她在以其他世界的眼光，来评价这个世界的人。

        谈斯维目光下垂。

        而这是不应该的。

        前三个世界重武，而这个世界重科技。

        根本没有可比性。

        她默默纠正了自己的观念，重新抬起头望向主席台。

        刨除刚才那些因素，谈斯维即使不刻意去寻找他的闪光点，也能在第一眼发觉，少年毫无疑问是优秀的。

        这里的“优秀”，不单指成绩，或者外貌。

        面对台下上千人的注视，江绚显得落落大方，毫不拘谨。面上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咬字清晰，语速和缓。

        从内到外，都散发着让人感到舒适的气场。

        “真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忽如其来的一声感叹。

        谈斯维抬眼看去，温婉和蔼的面容，长发盘起，正是一班班主任。同时也是他们班和隔壁二班的语文老师。

        谈斯维眨了下眼，还未反应过来“ta”是谁，紧随而至的一段话让她放弃了思考：

        “你和江绚在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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