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大祭司

　　北境的更北边是什么？
是草原。
草原上面有什么？
有蛮族。
这是大印境内就连三岁小孩都能回答出来的问题。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草原到底有多大，而这些生活在如此辽阔的草原上的异族，为何又非要来侵犯大印的国土？
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所以草原上的人也并不清楚，那些两脚羊为什么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种出一季又一季的食物。
为什么他们可以不与群狼搏斗。
为什么他们不用承受更为凌冽的寒风。
为什么他们仅仅依靠着土与墙就能把长生天的子民抵挡在寒冷的北境以北。
不行！
那些两脚羊不配坐拥宜人的气候，肥沃的土地，以及……嫩滑的女人！
这是每个满族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们只需要跨过眼前的那道城关，迎接他们的就将是那些梦寐以求的东西。
所以当族内那位大祭司告诉各部落族长，今年草原上更为寒冷更难以生存之时，所以部落间都选择了摒弃争斗共同攻入大印。
龙城关外的原野上，蛮族中军的大帐内。
此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静静的打坐。
他看上去完全不似满族人，不管是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是儒雅随和的气质，甚至是那一头披散的长发，都让他与此地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大祭司……”
营帐外传来的求见声出卖了这个男人的身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如同大印文人的男子，竟会是蛮族内受百万人尊敬的大祭司。
“何事？”
男人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他的声线沉稳有力，似乎从来不会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战报已统计完善，阵亡人数已达万人。”
营帐外跪着的是一名白衣萨满，在这片绵延几十里的营地内他经过何处都会受到礼拜，唯有在这处大帐跟前，一向骄傲的他视线却始终凝视着地面，哪怕他隔着营帐并未直视那个男人。
“进来吧……”
随着获得了大祭司的首肯，这位白衣萨满才敢抬起那只半跪在地的膝盖，拿着手中那卷羊皮纸，掀开了大帐的帐帘。
虽然作为白衣萨满常年陪伴在大祭司的身边，但白衣萨满每一次见到大祭司都还是会被大祭司的气质惊艳。
大帐内的环境因为中间的炭火而保持着温暖，但帐内不仅没有呛人的味道，反而漂浮着一阵轻薄的白烟。
烟中带着一股使人安逸的香味，这使得白衣萨满进账后有些紧张的心情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如果这时李开泰在此地将这些青烟吸入鼻腔，那他应该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它的名字——静神香。
那个被儒家师兄弟毁尸灭迹的墨者，曾经就在自己的那只机关大蛇中放置了大量的静神香。
“大祭司……”白衣萨满小步上前将手中的羊皮纸呈给了大祭司，随着大祭司眼光扫过纸面上的数目，这位白衣萨满再次开口道：“拘魂阵已经准备就绪！”
帐中的气氛有些沉默，白衣萨满在汇报完任务后依旧半跪在塌前，而那位大祭司在看完情报之后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过了大概盏茶的功夫，主塌上的大祭司才开口问道：“你说……他们会怪我吗？”
这话在外人听来或许有些云里雾里，但是作为完成任务的白衣萨满却能听懂其间的含义，“当然不会，大祭司这样做是为了蛮族，这些逝去的族人应该为此感到荣幸！”
大祭司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可他又接着问道：“那长生天会怪我吗？”
这一次白衣萨满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回答道：“在属下眼里，您就是长生天……”
“呵呵呵……”大祭司轻笑了几声，“我们还没有跨过这龙城，你倒是先学起了大印那套阿谀奉承。”
听到大祭司的话，白衣萨满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属下所言，句句发自内心！”
“行了……”一杆小巧的幡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祭司的手中，“明日丑时开启大阵。”
白衣萨满用双手慎重的接过了大祭司递来的幡旗，他明白这才是战争要真正开启的信号。
随着大祭司轻轻挥手，这位白衣萨满很识趣的缓步往后退了出去。
主塌上的大祭司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睁开了双眼，不过相较于之前眼神中的缥缈之意，这一次大祭司似乎彻底认真了起来。
“超凡，涅槃，羽化……”
大祭司的口中痴痴的念着这六个字，它们分别代表着儒释道三家的第四大境界。
董辽和秦无息在几日前的深夜就有谈到过这位大祭司此时的境界，而此刻大祭司的所表现出来的困惑，也与他们的猜测相吻合。
这位在蛮族拥有着至高无上地位的男人，被十境的门槛拦在了门外。
他的一只眼瞳开始由黑转红，脸庞之上也开始浮现出痛苦之色，颈部与额头冒起的青筋让人感觉他似乎在极力的忍受或者压制着什么。
“没用，没用，没用，你还是这么没用！”
大祭司的神情有些狰狞，但他开口说话的同时嘴角却带着一丝妖异的轻笑。
“滚！”
在听到这般羞辱之后，大祭司的嗓子了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哎哟哟，就以你的资质还想踏入十境，真是可笑！”
大祭司的表情变得充满了嘲讽，仿佛听见了这世界最大的笑话。
“本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人，谁知道最后你还是用上了我的方法！”
“……”
“乖乖当一个旁观者不好吗？”
“……”
“无趣！”
随着“无趣”二字落下，这个声音的也跟着消失无踪。
大祭司深深吸了一口帐内的静神香，那暴起的青筋才缓缓的潜入了皮下。
从头到尾这大帐之后都只有大祭司一个人在主塌上自言自语，外人并没有见到这一幅诡异的画面。
而大祭司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是为了控制这个心魔的存在，他才会需要用到这些营帐内漂浮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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