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活着

自陷入末世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里，人们完完全全体会到了从天堂掉入地狱是种怎样的滋味。

        从第一个居民开始突然疯狂咬人起，恐惧便迅速蔓延，不过短短几周，便占据整个人间，这还只是其一。

        人们赖以生存的水源被酸雨污染成了慢性毒药，想要喝水只能寻找末世前留下的瓶装水，或者依靠净水器。

        天地植物也随之产生了异变，随时会攻击人。

        远处野兽诡异地嘶吼，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异变大军。

        好在，挺过大灾变的一些人类觉醒了异能，掌握天地力量，能猎杀丧尸。就连丧尸不高于他们的异能等级，被咬伤后也不会感染，同时还拥有漫长的寿命。

        不过福祸总是相依的，伴随着能力而来的还有无尽的痛苦。异能觉醒者都有本质的精神缺陷，就像没有进化完全的新新物种。

        这类精神缺陷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医治，只能靠自身意志力去克服，随时面临着崩溃的危险。这种危险在异能不断增长到阈值不能实现进阶时，会被无限放大。

        有的成了精神分裂或者人格分裂者，有的产生食人的欲望，有的则成了不分敌我的破坏狂，还有的彻底成了动物模样。

        他们代替原本的秩序成为世界主宰的同时，也无时无刻面对着最大的危机。一旦失控，要么选择自我流放，离开主城区，成为荒野流浪者。

        要么被一些势力团体逮捕控制，成为没有思想的进攻机器，而后者往往是没有背景出身的野生异能者。

        第七鱼一家所在的小区由于丧尸出现得晚，所有通讯设备停摆的原因，最近才加入迁徙大军。

        养父母家条件本就不错，家里物资还算丰富，私家车多辆。但在末世不是有车就能安全到达安全区的，所以拿出了一半物资雇了一支雇佣兵。

        雇佣兵基本是在荒野生存下来的猛人，前期逃亡路上带过人去安全区，让他们找到了生存之道，对杀丧尸也渐渐得心应手。

        可这一家人中，一个是家庭主妇，一个是小老板，都是养尊处优惯的人，哪受得了这种逃亡生活。

        如今还要带着俩拖油瓶，亲女儿觉醒了异能将来对他们大有益处，养女就不同了，在这末世完全就是个妥妥的累赘。

        如果不是第七娇觉醒异能迫在眉睫，第七鱼或许还在这个家受着非人的折磨。

        铁屋内，第七鱼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久久失语。

        人类在觉醒异能时，四周的元素会有不同程度的波动，但大部分人类觉醒时都会出现头痛难忍或高烧不止等症状。

        有的甚至无法依靠自身完成觉醒，需要吸收元晶的力量。只有少部分人类，会没有痛苦或征兆，突然获得力量。

        此类异能者基本和元素异能关系不大。

        比如第七鱼，如此的特别。

        那双没有一丝老茧，却因为最近频繁劳作而有些粗糙的双手竟是肉眼可见地变得细腻白净，恢复了往日风采。

        可那药是如何产生的呢？

        第七鱼抚摸着手心，半天找不到缘由。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再也不是养母口中那个只会消耗物资的败家子了。不再是连第七娇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的废物。

        而实际上，她的回报只多不少。

        她被娇养着，是因为她有一双大师级的钢琴手，必须好好保护，不然谁给他们带来他们渴望的光环、荣耀、地位，甚至金钱。

        一次演出佣金都能抵上他们多年投资。

        末世后，她更没闲着，所有生活起居都是她在做，俨然成了个小保姆，却还是被嫌做得不够。

        现在，她也是异能者了，爸妈，不，她不应该有他们得知她是异能者后，重新看得起她的想法了，他们哪里配啊！

        工具废了还要被卖去给人吃掉，活生生吃掉。

        “唔~”

        忽然，第七鱼只觉浑身脱力般，毫无预兆地朝前坠去。

        顾弈城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这才看清女孩的脸。小而精致的脸上灰乌乌的，仿佛刚去工地扛了水泥。

        其他地方也出现了一层密密匝匝的黑色污渍。

        这些污渍黏糊又透着淡淡的腥味，让第七鱼难受。她想要远离顾弈城，怕他人闻到，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

        没想到异能觉醒后，她好像比起之前更加敏感娇弱了？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男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将她放在了那张凌乱的床上。

        “你还好吗？”他问道。

        第七鱼还在刚刚的惊魂未定之中平复情绪，被他这么一问，本能地摇了摇头，动作做出才觉得她好不好和他没一毛关系，复又点了点头。

        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远离了他。

        女孩灰扑扑地脸上还挂着泪痕，黑白分明的眼瞳看着他，上下颤动着，对他的惧意明显还未褪去。

        “放心吧，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之前我是控制不住，并不是真的要吃你。”

        那药的药效进入身体后的连锁反应让他知道，自己得救了。他再也不用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铁屋里，不用每天忍受着狂暴的疼痛以及难以控制的食人冲动。

        更不会再面临、每天送来人类，让他在吃与不吃中受着仿若生与死的折磨。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那粒药，她一定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们这些异能者的。

        “你被阿臻抓来做食物前有家人吗？”

        第七鱼戒备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没有家人了。

        原来是个孤儿，男人的内心不由升起一抹同情。

        “那以后就呆在我这疾风小队吧。”

        然而，第七鱼却是惊恐摇头，始终紧抿着的发白的唇瓣，终于忍不住张开了，“不，你们都是恶人。”

        顾弈城希冀的脸上划过一抹难堪，他知道女孩内心受到的伤害恐怕一时难以磨灭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人做的。

        顾弈城这人向来善罚分明，做事雷厉风行，既然伤害她的是他的人，他又希望她留下来，那么作为头领自然要道歉的。

        他蹲下身子，双手搭在床沿，微微仰望着床上的女孩，眼神温和地道：“对不起，我替卢闻臻抓你做食物的行为，表示诚挚的道歉。也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邀请，加入疾风小队。”

        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富有能说服人心的磁性。

        但他这突然的道歉，第七鱼的唇瓣似乎更白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能信吗？

        女孩的娇弱感，让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你现在对我们有着很大的不信任感，甚至还有恨意，但恳请你相信我这一次。还有，你的异能非常特殊，若被有心人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请你一定好好考虑。”

        顾弈城后面这段话倒是敲响了她心中的警铃。

        他说得没错。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却掌握了所有异能者的致命弱点，这并不是什么大机遇，相反她就像是一个身怀巨富、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幼童，被所有人窥伺惦记。

        就好比面前这个男人，虽然他的态度比其他人好，但并不否认，她的异能产生了价值，让他愿意留下她。

        第七鱼虽然生得娇弱，在末世前没经受过半点风雨，但她并不是一个傻白甜。相反她很会审时度势，如今这个世界杀人吃人是常态，以目前来看，无依无靠的自己只能暂时选择答应他。

        “好。我加入疾风小队。”

        屋外，等候着的疾风小队焦急又期盼地候着。

        他们都心想这次成了，因为屋内没有之前的怒吼、狂躁、摔打东西，以及猎物惊恐不下的哭求声。

        这次只是短暂的几声惊叫后就悄无声息了，他们都怀疑顾少可能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吃了那个女孩。

        想到那张绝丽的脸蛋，有的人不由闪过一抹怜悯。

        “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孩遇到了末世。”一个手下有些不忍地喃喃自语道。

        闻言，李琦也喟叹了一声，道：“闻臻哥，老大这次绝对稳了。不过那女孩只是一个普通的单纯的高中生吧？就这样被吃了——”

        李琦和卢闻臻是顾弈城在大学里同社团的学弟，唯他马首是瞻。

        末世后顾弈城觉醒了稀有的雷系异能，带着卢闻臻二人很快在安全区站稳了脚跟，渐渐也有了一批追随者。

        但这也给他带来了巨大隐患，当他意识到危机后，已为时晚矣。

        人类在觉醒异能起初，只知道拿来对抗丧尸，却不知道异能会通过战斗而持续增长，最后暴动。

        李琦的欲言又止，卢闻臻听明白了。

        他管不了那么多，以往的确找的都是人渣败类，但大哥的安全迫在眉睫，他必须多加尝试，只要他没事，杀个好人又怎样？

        “嗯。”卢闻臻抿着唇应了一声，神情有些冷峻，他自己也正生着烦恼。

        虽然为了顾少他什么恶事都愿意做，甚至买下无辜少女的命也不眨一下眼，却不代表他不害怕，因为顾少吃人了。

        这几天他宁愿遭受非人折磨也要忍住食人的冲动。见他送去食物，怒吼着要他滚，滚出疾风小队来看，让他知道后果一定非常严重。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富有节奏，是顾弈城的，而且绝对是恢复了。

        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看向铁门。

        卢闻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此时正站在一处墙的背面，心下忐忑。

        顾弈城的性格他最是了解，压根没有勇气面对这时的他。不是怕大哥杀他泄愤，而是怕他连死都不让自己死，真的将他驱逐。

        这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噩耗！

        很快，铁门被人从内踹了一脚，看守在门边的手下赶紧将门打开。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后的人霎时落入一双双期待的眼眸之中。

        紧接着，全员呆滞，懵然地看着顾弈城以及他怀里的那个变得灰乌乌的女孩——

        顾少没吃那女孩！

        不仅没吃，顾少还正常了！

        不单单正常了，还拦腰抱着对方，宛若一个骑士是怎么回事？

        担心大哥的李琦反应最快，忙上前几步，问道：“老大，你应该没事了吧？”

        他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少女还活着，顾少又是怎么恢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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