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闭环

贺子农躺在王志刚给他找到私人心理医生的工作室里，难得没像每次那样不耐烦不配合，或者点个牟就走。
医生挑挑眉，这是她第三次见贺子农了，“有心事可以说。王老板找我回国花了很大价钱，所以你有任何秘密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我没有病，是他觉得我有病。”
“可你总控制不住情绪。”
“那是我装的，气他的。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恨他。”
“那现在恨吗？”
“恨，恨他限制我的自由，他根本没把我当儿子，而是当一条狗。”
“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安顺遂，所以有的时候总想把自己的经验给他，但这并不说明他不爱你，就像你，抗拒暴躁甚至做一些事，但并不能说明你不爱他。”
贺子农嘲讽一笑，“如果他真的爱我，而不是只想控制我，为什么非要找你过来。”
“你脑海里丢失过一段记忆，你父亲说，这段记忆也许是你控制不了情绪的原因，你不要说你装的，人没法反抗生理条件反射，就像是人没办法用自己的手，掐死自己一样。”
医生眼神扫过他卷起袖子露出来的胳膊上，一个个烟头的烫伤。
“你有一段丢失的记忆，难道你自己不想找回来吗。”
“可你也说过，医生，人忘记是为了保护自己，说明那段忘记的东西，是我不愿回想起来的，是痛苦的。可我父亲却想尽办法让我想起来，为什么，也许我想起来了，他就能永远用这段记忆控制我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你今天还很配合？”
“我也有疑惑，其实我最近也开始对那段记忆好奇了。”
“为什么？”
“我认识了一个女孩，总觉得很熟悉，尤其她那双眼睛，可我明明和她以前从未见过面。可那双眼睛一哭，我就觉得心跳的很快，觉得有些恐惧。”
“然后呢？”
心理医生皱眉，在本子上记录着。
“我就算不见她的时候，那双哭着的眼睛也总出现在我的梦里似曾相识，我心里特别的，说不出来的内疚，就想去做些弥补，又忍不住总去看她的眼睛，就好像越虐我越兴奋一样。”
“所以，你把那个女孩留在身边了？”
“对，我是喜欢她吗？”
“听说过吊桥效应吗？高空时由于恐惧心跳加速，会误以为那是心动。”
“我知道那不是心动。”
心理医生观察着他的表情，“或许在接触后，那个女孩还让你有新的感觉？”
贺子农没回答，但他想到那夜莫莉，摸着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烟蒂烫印，没有惧怕，没有恶心，问那是什么。
他说烟蒂烫的，她却破涕为笑，“好像弹孔。”
然后轻轻吻了上去。
“你很清醒却陷进去了，我不觉得这是好的感情开始。从心理学角度上说，如果你从未见过这人，她的某些行为却让你似曾相识，只能说明，你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说不定那双流泪的眼睛就是你丢失记忆里的呢？”
贺子农沉默了。
“上次和你说的，催眠疗法，可以考虑一下。”
说着心理医生放了轻柔地音乐，让他冥想心里的那双眼睛。
引导着他在一片黑暗中往前走，在黑暗尽头看到一道门打开。
然而就在医生准备打指响，说开始时，贺子农一下抓住她手腕，睁开眼睛，“算了。”
“怎么了，看到了什么？是没成功吗，催眠不是一次成功的，我们可以多试几次。”
“不必了。”
其实刚才开始的很容易，他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就像他第一次看莫莉惊慌失措落泪时，脑中闪过的，但那画面并不美好，是一片血泊。
他没有告诉医生，而是摇着头，说以后再说吧。
“你还在抗拒。”
“也许吧，但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其实如果医生你够聪明，知道我们这样拖着，你就可以多挣一天的钱，皆大欢喜。”
“是个好提议。”
心理医生笑着看他。
贺子农嘲讽的拉了拉嘴角，拿上外套走了出去。
……
莫莉坐在少管所见面室里，对面的小文很紧张。他气质完全变了，五颜六色的头发被剃成了寸头，人也消瘦了，换上了统一的衣服，看起来更加稚嫩。
他没想过莫莉会来看他，还买了吃的给他，“在这还习惯吗，这的环境挺好，你终于能安心学外语了。”
莫莉讽刺一笑。
“对不起。”
“你和我说对不起有用吗，你该对不起你奶奶对不起自己。还有啊。”
莫莉凑近了他，咬着牙根，“阿邦和他那好兄弟你知道现在在哪吗？都被我废了，回乡下了，这辈子比死还难受。”
小文瞪着眼睛，“你，你找到了？怎么可能。你说谎。”莫莉从包里拿出照片，是她在阿邦被打后拍的，洗了很多张，就是要让他看看。
莫莉警惕的看了看那边看守，又迅速地收了起来。
“怎么可能？”小文显然被照片弄得崩了，“他们不会那么容易被你发现的，他们明明说我只要。”
“只要你帮他们顶了，他们会给你奶奶一笔钱，对吗，放屁，就算我没废他们，他们也一分钱没给你奶奶，你奶奶住院费还是刑警队的人凑的。你太傻了，你被他们骗了，而且现在就算你后悔了也翻不了了，你已经在这了，你奶奶也快死了，他们也已经再也找不到了。”
莫莉眼神极冷，却面无表情的凑近了说到。
小文眼泪不受控的下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对吧。”
“那个冯警官，他说我随时可以找他，我现在一定还来得及。”
小文坐立不安。
莫莉听到冯少楠的名字，直接冷笑了出来，“拜你所赐啊，那个冯警官被他们害死了，他死了。不过，我已经帮他报仇了。”
小文彻底麻了，害怕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莫莉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想自救，还有个办法，问你什么答什么。不然，你信吗，这少管所里，也有我认识的人的小弟吧，你说他们会不会在你睡觉的时候，拿枕头闷死你。”
一段时间没见，两个人仿佛颠倒了般，一个变得嚣张跋扈，另一个惊吓如鼠。
小文到底还是孩子，“他们不只说给我钱，还因为我有事被他们抓着把柄，我不是故意的，求你。”
“什么事。”
“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
小文拼命地摇着头。
莫莉皱眉，“你为什么会和阿邦那些人混在一起？学校除了你，还有谁和他们混，他们老大是不是黄毛？”
小文发着抖却不肯说。
莫莉又拿出叶莹照片，“那你认识这个人吗，是你的同学。”
小文瞄了一眼就摇头。
“你不用装，黄毛的小弟搞大了她的肚子，我要找出那个人是谁，你该知道吧。”
“我不认识。”
“看来，你是真想常常被人用枕头捂着的滋味，对吧。”
莫莉作势要走，小文一下拉住她，“学校没有什么和黄毛哥混的人，只有我，真的只有我，他们把我送进去很难了，不可能有第二个的。”
“什么意思？”
“我不敢说，我说了，也许就不止一年半了。”
“我不会告诉警察，我只想快点找到这个女孩，你告诉我，黄毛是不是利用你们学生在学校发展小团体。”
小文摇头。
“那你刚才说送你进五中，什么意思。”
莫莉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之前在小文家，他说的话，这年头人际关系到位，你想去哪去哪。
还有他那感人的成绩，但这个点她不敢想，五中可是重点高中。
莫莉攥着拳头，“你不是自己考进五中的？”
“我，我是，我是体育特长加分。”
莫莉越发糊涂了，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这个孩子只是和黄毛他们走的近，叶莹肚子里的孩子和校外人无关？
莫莉失去了耐心站起来，“小文，你今年才十六岁，你奶奶没来看你，是因为她病重昏迷，医生说时日无多，你都不能去看最后一面，也许你出来后就没奶奶了，至于你还保守的秘密。”
莫莉冷笑，“你知道阿邦他们是谁处理的吗，是黄毛哥，照片你刚才看了，背景认识吧，知道在哪吧。
所以你对黄毛来说就是个弃子，还有什么替他们隐瞒的，你以为你出来还能继续混？也许会因为你知道的太多，而被人灭口了。你不如现在都说了，警方，或者我，都可以保你，这样最起码你出来还有个自由。”
莫莉看他还是沉默，觉得这孩子没救了，可转身刚要走，小文就叫住她，满眼泪痕。
“可阿邦说了，就算我说，也没有证据指认他。
其实莫莉姐我不是自己考上五中的，是阿邦，他们把我送进去的，我之前在网吧和他们混，我一直想巴结他们，带我去夜场混，他们说我太小。可我只想挣钱帮我奶奶找个靠山，你不知道那些人总收钱，我奶奶被欺负，我只是害怕。
后来他们就说给我个活，只要我表现的好，就每个月给我三百块钱，还不收我奶奶的水钱了。”
“什么活？”
莫莉追问道。
小文颤抖着，看看不远处的老师，莫莉凑近了，“你告诉我，可以只和我说，我和你保证。”
小文到底还是个孩子，忍不住哽咽，“那天晚上他们叫我去下个套，说让我教训一个人，我做了，我没敢伤人性命，就是把那人腿弄折了。
可后来阿邦才告诉我，我绊的那个人，是个体育特长生，他原本是要进五中的，这次完了，而且他以后不能跑了。我吓坏了，阿邦就威胁我，说我这要是闹大了，毁人前程一辈子，要是告诉那家人，我和我奶奶吃一辈子官司的。
我说是他们让我去的，他们不承认，说我故意坏人家，是要坐牢的，他们不算指使。”
莫莉心颤着，这简直太可恶了，那年小文才多大，也就十五岁？这些社会上的人竟然利用这些没有父母管教的孩子，做这种事，“那后来呢？”
“我当时吓死了，阿邦就说给我一个机会，不仅不用吃官司，还能让我奶奶高兴光宗耀祖，他们找了人，把属于那个人的体育加分给我了，他们把我办进了五中。
原本我是分数不够的，我也不是体育特长生，是他们操作把我送进去的。送我进去是让我做一件事。”
“做什么事？”
“让我盯着一个人，还让我去他办公室偷东西。可我找了好几次，都没有他们要的东西，哪个都不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都是阿邦逼我做的，我不想做，他们就威胁我说当初我给那个学生的事，他们有证据。”
小文泣不成声。
莫莉却浑身发冷，这完全出乎了意料，追问到，“他们让你盯着谁？偷什么东西。”
“邢万里，邢老师，他们让我去老师的办公室偷软盘，没说里头有什么东西，可我把他所有的电脑软盘都拿出来了，都不是，盯了他许久都没有他们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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