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哑巴（5）

琴声缭绕。

        鲛人靠在岸边，呆愣的看着弹琴的少女。

        “听闻鲛人族善于唱曲，冷楹可否唱给我听？”

        同旁的贵族不同，安王殿下亲和，似乎没有丝毫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如果是安王殿下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冷楹迟疑的垂眸。

        身为鲛人一族，冷楹自然是会唱歌的，但她现在嗓子还未恢复，不能发声。

        “不可以吗？如果不可以，那就算了，不勉强的。”楚韵礼嗓音温和。

        冷楹看着楚韵礼，竟觉得有些愧疚，迟疑的摇摇头。

        她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先别论她现在嗓子有问题，冷楹很清楚的记得教原主唱歌的母亲告诉她：“冷楹，要记得，你的嗓音，要献给你挚爱之人。”

        然而原主并没有等到她挚爱之人，或许这辈子也没有机会了……

        但现在的“冷楹”，或许，等到了她的挚爱之人。

        冷楹小心翼翼的抬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楚韵礼——她现在喉咙发不出声音。

        楚韵礼惊讶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命人拿来纸笔。

        虽说鲛人一族聪慧，能言语，擅织布，但……她的这条小鲛人似乎声带受了伤。

        原来是这样，难怪鲛人这些日子一直不回她的话。可为什么几天前的冷楹不告诉她呢？莫非是因为今天的曲子感动了？楚韵礼看着鲛人写字，若有所思的想着。

        “抱歉，我不能唱歌。你……会不会生气？”冷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执起笔一笔一划的写着。

        楚韵礼轻笑着摇头，嗓音很温和：“不会，说了不会勉强你，冷楹，这里以后是你的家，你是自由的，不需要这般小心。”

        她的家吗？

        冷楹以前有家的，只是那个家后来没有了，到处都是鲛人一族的哭泣声，成了炼狱……在人类的眼中——鲛人生来，似乎就成了一种罪恶。

        她慌张的摇了摇头，又执起笔迅速的写字，只是指尖微微的颤抖着。

        “不，冷楹身份低贱，冷楹怎么能”

        温和的手落在冷楹的发间，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不许这样说，冷楹怎么会低贱？鲛人一族生来美丽，这是神明的恩赐，你们是神明的宠儿，相信我，一切都是暂时的，鲛人一族，会自由的。”

        这是她第二次对冷楹这样说。

        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这一次，冷楹难得的憧憬着：她也想要啊，鲛人一族自由的那一天。

        那样她们浮出海面去看日出，就不会再担心和美人鱼一样被猎杀，被当做玩物。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京都便落满了雪，楚韵礼院子内的落清湖里结了冰。

        冷楹虽然不畏惧寒水，但湖面结了冰总归是不方便的，不过其实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比起那些还在逃难或者遭受折磨的鲛人而言，实在是好多了。

        何况……冷楹不愿意麻烦楚韵礼。

        只听闻这几日女皇有意为难安王殿下，朝堂上多次公然打压安王的人。

        连着几日，楚韵礼都没有来找冷楹。这一冷静下来，冷楹就察觉到了无聊，原来平日里，同她说话弹琴的时候，她早已经习惯。

        冷楹沉入湖底，缩着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等着醒来，湖面上全部结满了薄薄的冰层。

        透过冰层，冷楹看到了落雪。

        上面一定美极了，冷楹想。她摆动着尾巴，在湖底游了一圈，随后游到上方，伸手触碰着冰层。

        她无法自己打开冰层，她还要恢复身体，法力用到这上面算是浪费，所以冷楹只能落寞的后退。

        然而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道呼喊，对方嗓音焦急。

        透过冰层，冷楹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冰层破裂，冷楹游了上去，抬眼就瞧见了一脸紧张的少女。

        楚韵礼见她露面，连忙上前，伸手拉住了冷楹的手腕。

        “你没什么事吧？”

        冷楹笑着摇头，生在水里的鲛人，又怎么会害怕水呢。

        于是她甩了甩自己绯色的漂亮鱼尾，以此告诉她——没事，殿下忘了，我是鲛人。

        楚韵礼愣了一下，似乎是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随即也被自己笑到了，“是我忘了。”

        “还不是因为太紧张了，冷楹，你不能住在这里了。”

        冷楹没有想到的不能住在这里之后，是要搬到楚韵礼的寝殿内。

        那里连接着府上唯一的一个温泉池。

        只是两个人，到底……

        “冷楹是不是忘了，你我，是夫妻啊。”

        夫妻这个词对冷楹来说陌生极了，却也让冷楹想起来，是的，她们早已经成婚。

        虽然这场婚礼，楚韵礼从始至终没有到场。

        冷楹从楚韵礼的表情上看不出喜怒，她笑的温和谦逊，眉眼平静，似乎只是在称述这个事实。

        冷楹从楚韵礼的眼底看不出欢喜，可她也没有办法拒绝。

        离开了落清湖，冷楹第一次见到了楚韵礼的住处，室内的布局简单，最多的就是画卷，挂满了屋子的画卷。

        “这些……好看吗？它们都出自于一个人之手。”少女眼底带着欣赏。

        这些画都很美，空灵的意境的美。

        冷楹不由点了点头：好看。

        楚韵礼显然很高兴，“我就说，没有人不喜欢它们的。”

        她显然并不觉得对于这些画的赞誉过高，让冷楹倒是好奇起了这位作画的人。

        然而冷楹看着少女明媚的眸子，到底没有多问。

        室内的温泉池离楚韵礼的卧榻还隔着一道屏风，如此倒也少了些尴尬，让冷楹多了几分自在。

        窗外梅花盛开的时候，楚韵礼寻人剪裁了几支，插在花瓶里，拿来供冷楹欣赏。

        冷楹真心赞叹：很美。

        楚韵礼坐在一旁，闻言侧过目光落在冷楹漂亮的鱼尾上，“若是你能幻化出双腿，我就可以带你一起去外面看了。”

        冷楹缩了缩鱼尾，有些低落。

        “我记得有幻化出双腿的鲛人。”楚韵礼道，冷楹点点头。

        但是那需得千雪山之巅的万年灵草，那地方极其险峻，很少有人可以得到那株灵草，所以幻化出双腿，真的很难。

        冷楹只以为楚韵礼只是随口一提，所以她并未多想，然而未曾想到，楚韵礼却当真了。

        过了几日，楚韵礼便告诉冷楹，让她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得知楚韵礼要外出，冷楹茫然了片刻，伸手欲要拉住楚韵礼，想到什么，又缩回手。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资格去拦她。

        然而要走的人突然回头，两步回来，握住了冷楹快要收回去的手，“放心，我很快回来。”

        一句轻声的安慰，却让冷楹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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