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八 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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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蕴若小豹子般蹦了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我哈哈直笑:“你再蹦,你再蹦,接着蹦来给我看看~”
他简直要气炸:“你想软禁我!”
我对他摇头晃脑使鬼脸,明常侍赶紧过来扶住他:“驸马爷驸马爷,您静静心舒口气,可不能跟陛下大呼小叫的。笑笑小哥儿在后殿呢,要不然先去看看孩子?”
说着话明常侍把他拉走了。
我交待下去把他看好了,这几日就让他宿在笑笑房内,甘露门也不要出了。
晚上的时候我拱在巧嬷嬷胸口充电,每逢这个时候她的目光就特别慈爱,一只手如常的给我捋着毛,极其享受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一点点的被供养。
这一时她抚摸的手突然停了,尝试着说道:“菟儿,嬷嬷能说句话吗?”
我支吾道,你说。
“嬷嬷只是有些担忧,这世上有得便有失,你真的不怕影响家人关系,还有和驸马的感情吗?”
我松了口抬起眼,一骨碌转身躺下:“嬷嬷,我现在不想想太多,我只能跟着心走。”
她搂过来:“你这股子冲劲儿是从哪来的?你不是不爱权利吗?”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毕竟一时真的难以作答。
然后我笑道:“嬷嬷要是为太后鸣不平,就像上回那样再罚我三个巴掌吧。”
她扑哧笑了:“我的天,哪还有人讨打的,悄悄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我抱住她:“旁人的打是打,可嬷嬷的打是按摩,叫人享受啊。”
说了这话,打了个沉沉的哈欠,整个人便如巨轮入海般沉睡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几乎耗干了自己,费尽了唇舌,燃透了精力,全靠意志顶着一口气与逆向的能量作战!
我在劳累不堪的时候歪倒小憩,在传信官的匆忙步伐里惊醒,在持相反意见的朝臣面前咬牙坚定,在事有不顺的时候殚思极虑!
我快要忙哭了。
真的,非亲历者不可感知。
我没有功夫和家人或者李成蕴说感情谈是非,只有一件事,平朝堂,拿权利。
十月初十的那天,左相终于不堪压力,不敌局面,从豫州归来。下马车步行入城门,而后被禁卫送入大理寺。
听了这消息,我心中的气吐出来半口,但紧接着又给自己与诸臣压了把劲儿,越是再快事成的时候越不可掉以轻心,以免功败垂成!
逼他自己投案,乃是陈侍郎出的锦囊妙计。
做了左相十五年的学生,没有人比陈侍郎更加了解左相。
他说:“陛下只管明令施压,再不领旨返京,便治他抗旨之罪!”
将军们疑惑:“陈侍郎不怕他设法调兵起事吗?若是京中再有刀兵之祸,朝廷既不堪重负,我等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陈侍郎摆摆手:“诶~~,吾等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左相自然知道自己也无。凭下官对他的了解,他没有十全把握,必然不会冒险。现下领旨归来,所获之罪尚小,若是兴兵作乱,则一局败满盘皆输!他还要留给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呐!”
正是这样的一席话才给了我和众臣决心,召回令一天一发。权宜再三,左相终于选择了“暂退”。
————
三司会审。
所有的人证物证书信,敲定了左相设计刺杀谢将军之罪。
然而于茉城伏击太后,乃是茉城县令为讨主子欢心,好升官加爵而将计就计,趁乱摸鱼的狗胆包天之举。
明察之后,一应罪者按律处置。
我本也不欲置左相死地,便将他革职罢官,削爵为民,发配原籍。
尚留其长子次子三子官位,府邸不予抄没,罚银五十万两。
拍板定案,一桩大事,正式结束。
至此,我拿到了剩下的兵牌虎符。
权势在手,乾坤朗朗。
大功告成,骤然清闲下来之后,我突然发现家里人都对我淡淡的。
太后的伤势未好,外婆是寸步不离,一应亲戚也在凤塌前轮流伺候。
我抱着一大捧亲手剪的鲜花走入寝殿,外婆悠悠一回头,一句冷淡的陛下来了,就再也没有说话。旁人行了礼接走鲜花,我轻轻坐在太后病榻边。
“阿娘,伤口如何了?”
她捋着被头面无表情,眼皮都没抬的说道:“虎符我已给了陛下了,你还来做什么。”
“我终于得闲了,前左相李壬已经被送回原籍养老了。忙完了自然第一件事要来探望阿娘呀。”
她带着微微的冷笑:“哦,那就恭贺陛下更进一步,权柄在握了。”
我怒道:“您阴阳怪气什么?这皇帝不是我要当的,可既然把我推到了这个位子上,我就得恪尽职守!”
外婆抹了一把又红润起来的眼睛,拉了把我的胳膊:“好了孩子,莫再对你娘大声小气的了!她是你的长辈啊!你娘的伤口好些了,但是整条左胳膊还是麻痹的不行,哎,你就别气她了,让她好好养着吧。”
我吐口气俯下身亲了口娘的额头,我说:“阿娘,其实您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以前我怎么孝敬您,今后还怎么孝敬。您觉得没了对我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权利,所以才不开心吗?”
她突然哈哈的笑了,笑的满口白牙都可以看得见,然后眼睛瞧向一边讽刺道:“细想来,孝顺这两字何曾跟你搭过边儿,无非是小一些的时候一张甜嘴哄的人心里软和,而今这唯一的优点也是早没了。都莫再提了!前朝待办的事情还多,陛下还是挪步甘露殿吧,别误了你的正事才好。”
我摸了摸她的手,她挪了,我说:“曾经有一友人说过,我是狼妈生的小兔子。现在您变成了兔妈,我成了小狼。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总会轮流转的,等娘适应了就好。您将养着,我先走了,明儿再回来看您。”
我刚出了门,元晴遛遛的跑了过来。
“陛下,贺喜陛下,陛下掌握大权,我真为你高兴啊!”
我一歪头:“真的?你没有像她们一样在心里埋怨我?”
元晴睁大了眼:“她们本就不该埋怨陛下!陛下为皇李家和苏家制住了这个大敌,可是功劳一件啊!她们怎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我抿嘴一笑:“行,那就谢谢你的恭贺了。”
我大步离开,她还是不懈的跟在后头:“陛下,我能叫你小菟吗?说到底,我可比你口中的玫姨亲的多。”
我笑着:“怎么个亲法啊?先前在公主府的胡话可莫要再提了。若说你是元婆婆的养女,那只不过算是个远方阿姨了。”
她快走着牵上我的手,将一物放在了我的手中。
我驻足,捏起那物一看,是一串璎珞。
宝珠璎珞带风垂。
它由碧绿丝线穿成,宝与宝之间打着精致的结。
我突然发现这打结的手法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咝——,元晴,你给我这个干嘛?”
她暖暖一笑:“小菟,阿姨知道你喜欢绿的,也知道你一直忙的困倦。这上头的宝珠与玉石都是助眠的,你回去挂在床头,能睡的更香甜呢。”
“你这打结的手法怎么如此奇特?就连玫姨那样的巧手都没见她打过。”
她泛上得意之色:“那自然了,这种月牙结是我自创的,一直守好了没有赠给其他宫人,便也无人学去了。”
我吭哧一乐:“你倒有心性天真的一面,不错,比你那个姐姐可爱了不少。”
她愕然愣住,我对她笑笑便离开了。
这个时候,不妨说说晋王。
伤已养了半月,而今不多妨碍行动了。
这半个月,晋王府的人为了给他四处搜罗调香师,已经忙的人仰马翻。
他斥那些人无用,而后拿着那把红伞,踌躇着进了宫门。
他问了一圈,得知那一夜微雨中的仙女是先帝的女人,名叫周船静。
挨了小皇帝妹妹的一顿狠打,他骨子不服心里不服,但嘴上不得不服。碍于皇权,只好暂收了面儿上的嚣张。
他脚底发烫全身冒汗的在青鸾宫门外徘徊,东来一趟,西去一趟,可就是为自己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叩门理由。
又怕被人看见,只好躲在了青鸾宫的侧门处。
在门阶上坐下,而口中直想仰天长啸!
天啊天,你就看看我吧,看看我这份心情吧!我李让从来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可是这一回不一样,您就开开眼,可怜可怜我吧!也叫我高兴一回,满足一回吧!我是真的爱她呀,我看见她的那一刻,她就把我的心肝脾胃都掏走了!请您把我的小亲亲,小心肝,送还到我身边来吧!
这些话通过意识发散了空气里,惊走了一旁捕食的麻雀。
他身后的侧门吱咛一声,开了。
他惊诧转头,与一张可爱娇媚的脸遇见了!
这一见,千年的坚冰要融!这一见,枯死的花儿再发!
那张似有病色的娇媚脸涨红了,那一弯似蹙非蹙的忧愁眉舒展了,那一双悲喜相加的望夫眼明亮了!
她自从见了他,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夜半唱歌,辗转反侧。
她根本就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若非要说,她闻见了特属于他的气味。虽说当时他满背鲜血,气喘吁吁的伏在担架上,狼狈可怜。可她就是越过了血腥气,嗅到了他身上不一样的味道。
他说她的气息,糅合了极致的清冽与激情。
而她说他的气息,竟然是咸奶油混合着黄土的味道!
可就是这两样奇怪的东西掺在一起,就让她莫名丢了魂儿。
四目相对了不知多久。
可爱女人终于颤抖着嘴唇启口:“你不在外头晃悠了?”
这句话像一根锥子扎到男人身上,剧烈的羞愧使他差一点逃跑,可他还是双腿牢牢的钉在原地,那层脸面上的防线突然就攻破了,他心中打鼓的说:“你看见了?”
她吸口气:“看见了,你东一趟,西一趟,可就是不敢叩我的院门。”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我……”
“别说了!周船静,我要你!”
男人扑了一步,一把抱紧了她,口中嗫嚅不断:“我终于见着你了,终于见着了。”
女人象征性的反抗一下,但很快就软在了他的怀里,眼中的泪水如洪水激流奔涌而出。
而一张脸上,热泪亦是排山倒海。
两个人就那么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拥在一起,似乎这么多年来的委屈都可以坦坦荡荡的向对方洒去。
因为对方能懂,也只有对方能懂。
他们是绿豆缸中的两颗红豆,此刻相遇了。
他们哭湿了对方的后心之后,被柳阿嬷拉回了殿中。
他们就算坐在塌上,也是一刻不断的手拉着手。看了看满桌的酒菜,再看了看彼此的眼睛,遂站起身手挽手入了寝殿。
天地和合,水乳交融。
一头青丝与塌上的绸缎床单皆被揉乱,满身的汗水还往外冒着蒸蒸白汽。白汽淡了,俩人叠在一起一骨碌,将床单紧紧的缠在了身上,包裹在一起,像是双胞蝴蝶藏进了茧中。
“真好啊,像极了永世不分离。”周船静喘着气声儿无力,像是退潮的海水抚平了沙滩。
两个人起伏的胸膛互相顶着。
但却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一抬眼皮,他睡着了。
他睡的深沉,像是从来没有睡过觉一样。
周船静心中一悲,男人,都是这样的吗?就算是自己弹动着身体从床单里爬了出来,也没有将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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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让醒来的时候,一抬手摸了摸身边的女人,什么都没有摸到后便猛然惊醒。
他看见周船静已穿戴整齐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自己。
他腾的坐起身,弄疼了后背未脱完的痂,他咝了一声后温柔道:“静儿,你怎么不睡呀?你怎么坐那么远?”
周船静清冷一句:“事也完了,也到了你要走的时间了。放心,我不会纠缠你,我也没有本事纠缠你。”
李让不明所以的站起来:“你说什么呢?什么要走,什么纠缠。”
周船静沉声说道:“你自然是要走的,我的身子你已经得到了。”
李让会意,哈哈大笑道:“静儿,你是怕我抛弃你啊!我李让今天进了你的门,这辈子就不走了!要走,也是你跟我一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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