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黄毛见房门被关上，不由自主后退：“是她非要塞给我的……熬哥，有话好好说。”

        阿熬冷笑一声。

        “唰！”

        数把枪一下子对准了他们，黄毛当场跪下，抱住阿熬的大腿。“我错了，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阿熬一脚踹开他：“你不知道。”

        顾初正私下跟弥勒佛聊微信，聊完了还没来得及删聊天记录，忽然见那黄毛冲着她爬了过来，吓得她心脏一抖，迅速把手机藏身后去。

        黄毛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初姐，我错了。我不该要你的钱，要是我知道韩先生这么看重你，我一分钱也不敢要你的。我错了……”黄毛把手里的电棍递给她：“你揍我，狠狠揍我一顿，求你了。”

        顾初忙说：“算了，把钱还我就行了。”

        黄毛立刻把两袋子钱推过去：“都还你，一分不差的。那我可以走了吗，熬哥？”

        “走？”阿熬大刀阔马地坐在椅子上，低头点烟：“不够。”

        “是不够……”那黄毛立刻扇了自己一巴掌，打得整个脸都肿了起来，他左右开弓，拼命扇自己。顾初看得发毛：“是不是有点过了……”

        阿熬嗤笑一声：“我是说，钱不够。”他踹了一脚那钱袋子：“当时给顾小姐的时候，不止这一点。”他拿下烟头，戳到黄毛的脸上，烫得他哇哇惨叫：“拿出来。”

        黄毛欲哭无泪，从口袋里抓出一卷钱，在鞋子里抓出一卷，浑身上下的钱都拿出来了：“没了，真没了。”他见阿熬仍皱着眉头，立刻让手下人去取钱。等手下人拖着一箱子钱过来，阿熬扒拉了下那箱子，满意地“嗯”了一声。

        阿熬揪着黄毛的领子，拖到房间里，轻飘飘留下一句。“给我打。”房门关上，里面传来阵阵惨叫。

        过后，阿熬把三个箱子推到顾初面前，里面的钱已经被重新整理过了。

        “顾小姐，够不够？”

        顾初：“好像多了点……”

        “拿着。”

        她正要伸手拿钱，又被制止了。

        阿熬说：“拿钱之前，韩先生想看你的业绩。”

        顾初捏手机的手几乎冒了汗。她交代了弥勒佛办的事，也不知道办妥了没。

        “好，我先上个厕所，行不？”

        “可以。”阿熬面无表情地微一偏头：“手机留下。”

        顾初抬头看了看闹钟：“现在也没到下班时间，我在等一个重要的回复……”顾初还要说话，见阿熬重新坐下了：“搜身，翻房间。”

        眼见着那几个手下围过来了，顾初才说：“好了，急什么？我给你就是了……”她刚将三台手机交过去，谁知道突然有人冲了进来，一把将三台手机抢走了。

        顾初回头一看，见江渐容将三台手机藏在身后，眉头一皱：“你来干什么？赶紧走。”谁知江渐容倔强起来，压根不理她，低声对阿熬说：“刚才韩先生跟我说，要你马上去见他。”

        阿熬冷笑一声，并不相信，朝着江渐容伸手：“交出来，我不想动手。”

        顾初扯了下江渐容：“算了，你给他。”

        见江渐容拼命摇头，眼圈红红地瞪着阿熬：“除非你打死我，不然别想拿到手机……”

        “听见了？”阿熬比了个手指，那手下团团围住江渐容。顾初看在眼里，眼眶一热，挡在江渐容身前，却很快两个人都被牢牢抓住了。

        “跟我耗？”阿熬横了江渐容一眼，从她手里拿走了三台手机：“浪费时间。”

        江渐容与顾初对视一眼，顾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没事的，让他查。”

        见阿熬认真仔细地检查了头两部手机，丢到一旁，嘲讽地说：“业绩真好。”等阿熬翻到第三台手机，打开微信，见到那个添加好友的申请。他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这是……”

        顾初也装作刚知道的样子：“是郭西川加我了吗？”

        “是。”阿熬咳嗽了一声，立刻让人松开她们，谨慎地问：“那我直接通过了？”

        “等等。”顾初镇定自若，从他手里拿回手机：“那可不能急。你知道吧，感情推拉的技术，不像打架斗殴那么简单粗暴的。”

        阿熬沉默一会，再开口时，他的态度明显多了几分恭敬：“是，你来处理吧。”他回头招呼其他手下：“收拾下房子再走。”

        他顺势把奄奄一息的黄毛从房间里拖了出来，杀鸡儆猴似的冲着门外说：“以后，谁动编剧老师一下，我动他全宿舍！我看谁有九条命。”

        一番警告后，阿熬客气地丢下一句“顾小姐，钱收好，我先回去给韩先生报喜。”说完便快步离开。

        顾初一关上门，她的肩膀就垂下来了。她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满头都是虚汗。“他们打你没有？我听说黄毛拿着电棍来了……”江渐容比她还着急，拉着她到处看她伤着没有。顾初拦下她：“你看，我这不是我没事吗。”

        这些天，她与姐姐闹翻，迎面碰上了，谁也不搭理谁，她表面上装不在乎，心里始终不是滋味。现在终于和解了，顾初心里松了口气。

        江渐容问：“你真的加了郭西川的微信吗？”

        顾初坐下：“怎么可能？我让弥勒佛去买私人手机，找了个号冒充郭西川，算是混过去了。”

        见江渐容不说话了，眼圈倒是一点点红了起来。她抓过纸巾擦了擦眼泪，说话时都透着鼻音：“都是我不好。我也帮不上你的忙。以后我再也不逼你逃跑了。”

        顾初起初还想开个玩笑，见江渐容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便也不得不认真起来：“那时候我要让韩鸣信任我，必须演一出戏让他看看……现在，我有了私人手机，就可以报警了。我们设一个暗号，就可以光明正大跟警方聊天，只要事后删聊天记录就行了……”

        她本以为江渐容会很高兴，没想到江渐容立刻严肃起来，压低声音说：“你把逃跑想得太简单了！真那么容易，整个园区这么多人，为什么不逃？他们这次是查手机，万一下次是查房呢？新手机能藏什么地方？”

        她越说，顾初的脸色就越难看，直到江渐容建议她以驻颜的身份接近郭西川，顾初忍不住爆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恼火之极，更憎恨起这个公司，把她曾经温柔良善的姐姐变成了这样。“你还记得爸爸是怎么坐牢的吗？你也希望我坐牢？”

        江渐容像一个膨胀的气球，挨了一针，瞬间就瘪了下来。“黄毛，熬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来查手机，我真的怕了……”见她颓丧地坐在床上，嗫嚅了一句，她的手指揪着衣角：“韩鸣之前也跟我们一样，他现在多好？吃穿不愁，大家都听他的。不好吗？”

        “你真的想变成韩鸣吗？有家不能回，被困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白天骗自己也算实现了理想，深夜背着良心的谴责。你觉得那还算一个人吗？更别说一个公司有几个韩鸣？你看看季荣，看看黄毛，那就是我们的未来。”

        见江渐容被说动了，顾初拉着她，大步走到自己的房间。她指着墙上一个刻字，那是一个若隐若现的“荣”字：“我为什么选这个房间？就是想提醒自己，谁曾经不是一个大红人？谁又能一直红下去？我们没有选择了。”

        她走向了窗台，望着三栋大楼，无数灯光逐渐熄灭，那是一颗颗泯灭的良心。韩鸣要人人害怕他，她就偏不能怕了他。

        “再问你一次，逃不逃？”

        江渐容终于下定决心：“逃。”

        弥勒佛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顾初看得吓一跳：“你的脸怎么了？”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挨了打。”

        原来他压根没买手机，直接偷了人家的手机。回来的路上就被人抓到，一顿毒打。他理直气壮道：“能拿的为什么要花钱？”他从后腰裤袋里拿出手机：“看看！这是什么？”

        “你就是活该。”顾初把手机接过，又见他的头都被打破了，还在流血，忍不住想翻白眼：“能花钱买，为什么要偷？又不是没给你钱……”她抓过医药箱：“过来，给你包扎。”

        “你行不行啊？”

        顾初：“我以前特意学过的，怎么不行？哪天你中枪了，我还能给你挑子弹呢。”

        “好好的，你学这些干嘛？”弥勒佛想了一下：“也是，你老爸是江浩宇。从小到大，你仇家不少吧？你可真不会投胎。”

        顾初一怔，没接话。

        她帮他消了毒，又拿纱布包扎，只听弥勒佛低头叹了口气，忽然说：“你要是能走，还是走吧。这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顾初看他一眼，“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屁！你记住了，在这缅北，没一个好人。”弥勒佛顿了顿：“也就你们俩吧。行了行了，”他抓过绷带乱缠了一圈：“大老爷们，没这么矫情的。”

        顾初也不勉强，把医药箱合上：“你真没想过回去？在这里受罪，还不如坐牢。坐完牢出来，你再找份正经工作……”

        弥勒佛听得哈哈大笑：“就我这样的，还找啥正经工作啊？我祖上数三辈都蹲过监狱。这就是命，得认！”他笑出眼泪，抹了下眼角：“你先顾好自己吧，天天走钢丝，九条命都不够你玩的！”

        “不赌一把，怎么活啊？”顾初捏着那私人手机：“你看，这不是到手了么？以后要赌的地方多着呢。”

        顾初让弥勒佛守门，自己钻进了房间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位年轻的警官，姓徐。听了顾初一番话，他坦白讲了，组织跨境救人有难度，需要花一些时间找线人。尽管顾初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亲耳听见这些话，心里还是有点失望。

        徐警官：“我们会尽快联系郭西川那边，以防他受骗。”

        顾初：“我会尽量搞到一些受害者名单。”

        徐警官：“我们当然希望能够帮助到更多的受害者，但首先，你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们一定尽力救你。身为警察，保护你们是应该的。”

        顾初一愣。缅北，到处是丛林法则，利益交换。她几乎都忘了，被无条件地保护，是怎么一种体验。她相信，哪怕她拿不到名单，徐警官也会尽力营救她。

        她只觉得心口里燃烧着，热泪涌上眼眶，哽咽道：“谢谢你，徐警官。没有什么是应该的，谢谢你。”

        徐警官也愣了下，很快说：“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顾初用工作手机加上了徐警官假扮的“郭西川”。考虑到公司会突击抽查手机，他们约定了一个暗号。先问一句“吃好了吗？”确认是否安全。

        连续几天，顾初的进展神速。不仅通过了“郭西川”的好友申请，更是因为“郭西川”的配合，而迅速成为公司最大的成功案例。

        黄毛挨了一顿毒打的事也迅速传遍整个公司，没人再敢惹顾初，于是，检查手机的事就变成了阿熬亲自来查。顾初起初也怕，只不过，阿熬毕竟是一个打手，根本看不出什么。她过了几天好日子，直到韩鸣亲自上门。

        韩鸣眉头紧皱，翻看手机聊天记录时，突然来了一句：“这是郭西川吗？”

        顾初还没回答，他已经翻到了郭西川发来的一个内部剧本照片。

        “以郭西川的咖位，为什么会接这种小网剧？我听说他有自己的编剧，本子经过反复审核才会递到他手上。难道因为编剧是你，他才破例的？”韩鸣抬头看她一眼。

        事关她编剧的尊严，她立刻反驳：“那是因为我写得好。他根本不知道我是编剧。”别说郭西川，就连制片人章成也不知道他每天催稿的日兮就是驻颜。“怎么，你觉得我不配给他写剧本？”

        “怎么会。我知道你的实力。是我说错话了。”韩鸣放软了声音。

        顾初冷哼一声，拿起茶来喝。

        韩鸣也没再多问，又翻了下她聊天的图片记录，有不少郭西川的自拍：“看不出来，他还挺自恋的。”

        韩鸣正要放下手机，突然手机一震，他拿起手机来看，见到那微信写：“宝贝，吃好了吗？”他眉头皱了皱，抬头看顾初一眼：“他喊你宝贝？”

        徐警官又看错台词了……

        才几天时间，以郭西川的高冷性格，根本不可能随便喊宝贝。

        顾初心头一阵窒息，故作惊喜：“是吗？他喊我宝贝？”她拿过手机来看：“没想到他这么闷骚。”

        韩鸣看她一眼，终于把手机还给她了。“有进展就好。”

        顾初觉得韩鸣的眼神里充满深意，并不是全然信任自己的。

        果然，没多久，韩鸣让她组织了一场所谓的经验分享会。

        她要是真教会他们骗人，她可不就是罪大恶极。摆烂，糊弄，哪个不是编剧的特长。

        顾初跟着韩鸣走到门口，被叫住了。韩鸣过来帮她整理着头发：“看看你，头发乱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进去了。等会好好表现，别丢我的脸。”

        顾初笑了一下。

        那你这脸可丢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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