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不好。”顾初百无聊赖地戳了下苹果块。众人都是一静，有高层：“哪里不好？”

        “你为什么老给我喂苹果。”顾初不满地转头看向那新人：“就没别的了？”那新人乖乖地嗯了一声，又给她擦了擦车厘子，装好了一盘递给她。

        顾初吃了两个，挺满意：“这次的车厘子还挺甜的。”她觉察到会议室的安静，又转头回去看众人：“开发新项目，是吧？不好。”

        突然有一个高层问：“不知道郭西川的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我听说，郭西川被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还派了医生照顾他。但是，都这么多天了，还在沟通怎么交赎金的问题……”

        自从顾初得了权力，就将所有看管郭西川的人都撤了，全部换上了她的人。谁也不许进去骚扰他，还把他随身的财物都还给了他。不仅这样，她还将小黑屋的锁链都撤了。

        顾初认出那是韩双颜的心腹鲁宁，转着手里的笔：“我不需要跟你交代，坐下。”鲁宁被气得够呛，又不能发作，只好坐下了。

        顾初对此很满意，环顾四周：“韩双颜呢，高层会议也迟到？”没等鲁宁说话，她又说：“不来更好，下次别叫她了。散会吧！”

        她的摆烂状态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一副巴不得集团赶紧关门大吉的样子。

        这些高层怨声载道，纷纷来找韩鸣。阿熬知道韩鸣听不得“顾初”两个字，把人全轰出去了，回到屋子里一看，韩鸣却显然早就听到了他们的熙攘，一脸若有所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了然于胸的笑容。

        阿熬替他不值：“韩先生，你冒着危险要救她走，她这狼心狗肺的女人！她踩着你上位，你真的什么也不做吗？”

        “阿熬，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韩鸣笑了一下：“人想争权，一定是因为有想做的事。如果她什么都不想做，自然不争不抢。我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天，顾初趁着深夜，回到她的办公室。她打开后台，想导出一份杀猪盘名单，却发现她根本没有权限进去。

        顾初有点气恼，将鼠标丢开了。

        明亮的灯光照亮了郭西川惨白的脸。

        整个囚室，只听得见女人的高跟鞋声。门外的看守都被人用枪指着头，怒不敢言。

        韩双颜借着那灯光，望向郭西川的脸，有几分出神：“明星还是不一样啊，连落难了也这么好看。”她的手指摸到郭西川的脸上，他转开脸，避开了她的手指。

        韩双颜也不恼，反而笑了：“你为她豁出一条命，她现在在哪里？”郭西川眼神微动，尽管他竭力掩盖，但逃不过韩双颜一直紧紧关注的目光。见他在意，又是一阵大笑。

        “有你这傻小子帮她做项目，她现在爬到顶了，连韩鸣都不放在眼里。每天什么也不干。一天到晚，吃吃喝喝，身边围满了小帅哥。”韩双颜在他身边坐下，笑说：“你被利用了，傻子。你恨她吧，不如我帮你报仇……”

        郭西川终于转头看她一眼。

        “就算是被利用，我也愿意。”

        “你说什么？”韩双颜的笑容凝住了，强行压制着满腔的嫉恨：“为什么？”

        郭西川望着窗外，又一次想起那天，那时，养他长大的外婆去世，他匆匆回国参加葬礼，飞机晚点，他错过了见外婆最后一面。最倒霉的是，他走在大街上，手机还被人抢了。手机里有他外婆的视频和照片。

        他追着那贼一路冲进了某商场，却失去了方向。或许他还年轻，不懂得控制情绪。或许是因为他丢掉了最后一点念想，又或许是积压已久的愧疚和悲痛，早已让他不堪重负。他第一次在人群中痛哭，哭得声嘶力竭。从此，他没有外婆了。

        有人给他递纸巾，有人问他缘由，还有一个女孩说：“你哭什么？你不去找手机，在这里哭什么？”

        于是，那女孩领着他，报警，调监控，又到相熟的手机店问了问。她当了一回英雄，将手机放到他手里：“你快看看，有没有少了谁的照片？”

        那时，他也问过类似的一句：“你为什么帮我？”

        “可能因为我也哭过……”她陷入回忆，悲伤又黯然，很快又笑：“一起往前看吧，小胖子！站在原地哭，解决不了问题。”

        郭西川望着她的脸，将她的笑容一点一点刻进记忆里。

        后来一次签售会，他无意间与她重逢，惊讶地发现她原来就是他一直喜欢的作者。他想，这一切只能用幸运来形容。可惜，她已经不记得他。他那时还有一点婴儿肥，有点奶萌，远不如现在轮廓深刻。她只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读者。甚至对他来说，刻骨铭心的一场相遇，对她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他想要她的联系方式，又觉得唐突，最终还是走了。

        正如他所说，她不记得的事多了，远不止这一件。

        韩双颜见他沉默不语，越发恼火，转身要走，却被急急忙忙赶来的顾初拦住。顾初的手下人半句废话都没有，迅速掌控了局面。

        顾初匆匆扫了一眼郭西川，又看了看韩双颜，对手下人说：“把她丢出去。”手下人当即抓住韩双颜的手脚，还真的狠狠丢了出去。韩双颜大约摔得不轻，隔着门都能听见落地时的一声巨响，以及韩双颜发出的一声惨叫。

        韩双颜的人立刻一窝蜂都出去扶人了。

        看外面风平浪静了，顾初才走到郭西川面前：“没受伤吧？”

        郭西川抬起头来看她，眼角微红却带着一丝淡笑：“我知道你会来的。”

        一刹那，她觉得自己被这强烈的美貌攻击狠狠撞了一下，那灵魂都被撼动得一时没回过神。她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蛊惑众生。

        顾初迅速转开视线，回头将门关上，让手下人走远一些，才压低声音说：“你千万别听她乱说，我有我的计划。我之前没有骗你，也没收过一分钱赎金……”

        她正努力解释，郭西川轻声打断她：“我相信你。”

        顾初一怔，满心感动。她从没给他任何承诺，他们也非亲非故，哪怕他化名傅小舟的时候，他们也顶多算是互相打闹的朋友……他一再为她砸钱，拼命，始终无条件信任她，配合她。

        她突然想起当时他说过的，“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是你把我忘了。”她终于忍不住问：“除了那五分钟，我们之前还见过面吗？”

        郭西川望着她，那眼里的深情几乎漫溢出来：“见过，不止一次。”

        传说中看电线杆子也深情的男人这么看着她，就算顾初那万年石头一样的心肠，也很难不跟着乱窜一下。

        “算了，以后再说这些。”顾初低声说：“本来早就联系到线人了，但大老板盯得太紧，没办法，只能等他走了再说。现在你养好了身体，他也走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等会阿苟会来带你走。线人的车子有证，可以出入特区，直接送我们到边境。”

        “那你呢？”

        顾初想起了那只旧笔：“我还有点事要办。等我办好了，一起走。”

        她正要走，忽然被拉住了手腕。她回头一看，见郭西川把腕表摘了下来，戴在她的手腕上。

        顾初感觉到那微热的温度，低头一看，见是一只造型独特的手表。隔着透明而镂空的表盘，它的机芯如一台微型精密仪器，交错汇聚，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都能看到它不断转动。

        只听郭西川说：“这表不值什么钱，只是有一点纪念意义，是我爸爸送我的。”

        “那我怎么能要？”顾初忙想把手表摘下来，却被郭西川叫住了。郭西川说：“就当是借你的。等我们离开了这里，你再还给我。”

        在这个瞬间，顾初忽然感觉到这只手表的分量，像一个沉甸甸的承诺。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下那只手表，下定了决心：“好！我一定会还你的。”

        顾初沿着走廊往外走，沿途再次听见他们哀嚎求救的声音。她隐约听见类似：“回家”“我不想干诈骗”之类的声音。

        顾初蓦然心里一紧，拳头微微攥紧了，满心不忍。然而，她最终还是狠狠一闭眼，从他们身边走了。

        听说了顾初的计划后，弥勒佛反应激烈，几乎整个人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让我去带郭西川走？”

        顾初：“就是做做样子。在小黑屋守着的都是你亲自请回来的人，其他都调走了去砌墙装电网，谁会为难你？你借口说请他们吃夜宵，灌酒，下药一起上……”

        弥勒佛一屁股坐下了，给自己倒酒：“如果是你想离开这地方，老子死了也送你走，谁让我欠你一条命？但是这种要拼命的闲事，我可不管。他死了也是他的命，你管他干什么呢？多管闲事。”

        顾初：“要是我不管闲事，你现在还在水牢里泡着……算了，我自己去。”

        弥勒佛被她那话一堵，又叫住她：“那礼尚往来，你也得帮我干一件事。”见顾初点头，他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叠厚厚的钱，塞给顾初：“等你出去了，你帮我去我老家找我妹妹。不要提起我。”

        顾初望着上面福利院的地址以及苟小慧，有点惊讶，抬头望着弥勒佛。“我以为你的亲人都不在了。”

        “就剩一个妹妹。”弥勒佛叹了口气：“我的账户都是黑户，只能给现金。我上次回国，都到福利院门口了，愣是没勇气进去……”他有点难以启齿地说：“她挺恨我的，嫌我的钱脏。你要是提了我的名字，她肯定不会要……你也知道我什么货色，我这辈子就没干过一件好事。”

        顾初见他脸色窘迫，忽然坚决地把钱推了回去：“别的事都可以答应你，就是这件事，你得自己做。你刚才说你这辈子没干过好事，你救了郭西川，就是一件大好事。”

        “扯吧，她在国内，我怎么亲自给她？”

        顾初说：“跟我一起走。那车子坐得下。回去了，就去自首，坐完牢出来，重新做人。”

        顾初注意到弥勒佛稍有动容，但很快那一抹希望的光在他眼里消失。

        “我才没你那么蠢。”弥勒佛闷不作声，抓过一包钱塞回上衣的内口袋：“摆着大佬的好日子不过，非得冒险离开这里。”

        “你妹妹一定很希望有人看看她。”

        弥勒佛嗤之以鼻：“你又不是她，你知道个屁。”

        自从顾初的妈妈去世后，她那时还小，每天都是这种心情。她的嘴上说着恨他们，其实，心里一直期待他们爱她。

        时隔多年，她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但她永远不会忘记这种心情。

        “我爸是囚犯。我能不明白吗？”

        听得弥勒佛一愣。

        “想赢得你妹妹的尊重，很简单的。”顾初的目光落在弥勒佛身上，却又像是透过了他，与当年的爸爸对话。她的眼眶不自觉微微红了：“重新做人吧，求你了！”

        顾初笑着蹭掉了眼泪，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激动而尴尬，迅速转身过去：“你要是不愿意走，我不会勉强你。我去跟线人联系，你先好好考虑吧。”

        “好人，哪是这么容易当的。”弥勒佛叹了口气，又恶狠狠骂了一句：“妈的，被你拿捏了。”他终于是缓和了口气。下定决心：“好吧！不容易也做一次吧！”

        顾初蓦然回头，见他笑了，伸手拍了下顾初的头，什么话都没说，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顾初也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当年一直耿耿于怀的心结，消失了大半。

        两人简单沟通了下计划，就各自分头行动。

        到了今天，大老板走了，事情也安排得差不多，顾初总算能腾出手来，找韩双颜要回那支笔。

        韩双颜被她五花大绑地请了过来。顾初也不说废话，门一关，她亲自上去搜韩双颜的身。没想到韩双颜笑了：“你想要那支笔？我早就烧了。”

        “我不信。”顾初咬牙：“你们继续审她。”又喊了两个人跟着她，就快步甩门出去了。

        顾初让人守在外面，在韩双颜房间找了一圈，却只在抽屉深处找到了一支赝品，还是她之前骗韩双颜的那一□□支真笔上面是有裂痕的。

        顾初失望透顶，正要离开，一回头，见薛青林站在她的前面，吃惊不小。“你怎么进来的？我门外的人……”

        “姐姐，”薛青林喊她那口吻依然软糯，他一脸纯良无辜地举起手里的笔：“你是不是在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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