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林长楚其实跟他爹在默契方面是十足十的。

        当他听到他爹说让他也叫苏言俞师兄时，脑海中的第一想法，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交际关系，也无关南境第一世家与东境隐世门派的试探交好。

        而是非常干脆利索地，觉得他爹的最终落点是在他与沈慕堇这两个人身上。

        苏言俞心中百转千回，林长楚却直截了当，朝着他作揖行礼，“长楚见过师兄。”

        姿态优雅矜贵，让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林成稷都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仔细瞅了一眼，确定是自己那言行肆意散漫的亲儿子。

        一口气提在喉咙里，忍不住想跟儿子开开玩笑，但想了想沈慕堇和苏言俞一向礼仪典范的好名声，终究还是没舍得拆儿子的台。

        表现好一点，有错吗？

        肯定是没错的！

        林成稷心里有算盘没作声，同行的五长老却是调侃起来了，“难得见到长楚这么规矩，可见孩子大了，性子就会沉稳一些。”

        端着仪态的林长楚：闭嘴吧五叔。

        苏言俞跟没听见一样，专心致志地夸了下林长楚，“林公子少年意气，天资出众，俊逸脱俗，颇有林伯父之风采。”

        “我既虚长林公子几岁，便应下这声师兄了。”

        沈慕堇双手交于小腹前，端庄淑雅地站在苏言俞身边，做个不言不语的吉祥物。

        即便是听到师兄与林长楚以较为亲近的身份相称，面上神色也没有多少变化。

        白家三长老见缝插针，他没见过沈慕堇，但经历过方才之事后，他觉得白家不能不知道四境之中竟还有这般年少天赋卓绝之人。

        他也端得一副和善笑容，说道，“我倒是许久不出来走动了，竟然不认识如今的年轻一辈，不知这位是……”

        “瞧我，都忘了给你介绍了，”林成稷朝着白三长老一笑，转头对沈慕堇着说道，“这位是南境白家三长老，你从前未去过白家，许是不认识，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言俞应是见过几次的。”

        “对了，他是仪瑢的堂叔，你跟仪瑢是同窗，不知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然后对着白三长老说道，“这位是沈慕堇，凌虚宫陆宫主的嫡传弟子，可谓是年少有为啊。”

        “也是这一代的长岁剑主。”

        林五长老补充了一句。

        白三长老可算是想起来了，他对“沈慕堇”这三个字是有印象的，虽说东境无论是沈家还是凌虚宫同南境来往都不多，但“嫡系”所出的“天才”，他还是会有一二耳闻的。

        只是对不上号而已。

        如今林成稷一介绍，他便记起了一些说法，顺带着也察觉到林成稷怕是只说了一半。

        “原来是陆宫主的高徒啊，”白三长老赞了一声，然后跟发现了件新奇事一样，面露好奇地问道，“姑娘姓沈，难不成是东境沈家人？”

        话说到这儿，林成稷就知道这是遇见懂“行”的了，他也算是跟凌虚宫那边来往比较多的了，所以知道沈慕堇介绍自己身份的时候，总会打个马虎眼。

        往往先只说在凌虚宫那边的身份，要是对方再问下去，她也不会瞒着自己沈氏嫡女的身份，但要是不问，她也不会主动提。

        “晚辈的确出自沈家，家父是沈久玦。”

        白三长老恍然大悟，“原来是凌菀的女儿，我说怎么瞧着眼熟，你长得随你母亲。”

        寒暄了一圈，长岁恰好在外面逛完，十分听话地飞回到了沈慕堇的手边。

        沈慕堇刚想握住它，却见长岁好似是见到了熟人一般，“嗖”的一声飞到了林成稷面前。

        林成稷手中也握着一把剑。

        两把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互相用剑柄碰了碰对方，像是在打招呼。

        沈慕堇见到这一幕，难得露出了明艳笑意。

        然后，下一瞬，笑容僵在了嘴边。

        她眼睁睁看着长岁，从林成稷面前，飞到了林长楚身边——

        十分果断，不带一丁点犹豫地飞了过去。

        她与长岁已然算是心意相通，但她竟然丝毫没察觉到长岁会有此举动。

        在几位长辈的见证下，在师兄的眼皮子底下，在不远处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同辈人的注视下。

        长岁甚是亲昵地，用剑柄蹭了蹭林长楚垂落在腿边的手背。

        然后，绕着他转了一圈，又用剑柄顶了顶他修长的手指。

        林长楚福至心灵，刹那间好像明白了长岁的意思，他下意识翻过了手，手心朝向长岁。

        长岁果然十分满意地在他手心蹭了蹭，划了划。

        而后，便心满意足地飞回了沈慕堇手边。

        它漂浮在半空中，伫立在那儿，宛如最坚不可摧的震慑——

        它会斩杀一切妄图冒犯剑主的来犯之敌。

        气势沉稳如山。

        如果忘掉刚才它缠着林长楚撒娇的那一幕的话。

        沈慕堇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十分罕见地显露了震惊的情绪。

        就那么不加掩饰地，惊讶中带着些许震撼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长楚的那只手。

        满心满脑的都是——

        “发生了什么？！长岁做了什么？！”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就连苏言俞这种常年代表凌虚宫游走在各种场合的人都一时间难以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莫名的氛围。

        长岁自是不了解人的想法，它就那么骄傲地立在沈慕堇身边，浑身上下充满了“快来看我，我贼牛逼”的傲人气势。

        恨不得闪闪发光。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林五长老，他最开始也惊讶于在林氏剑冢沉寂许久、连大多数林家人都认为再不会重见天日的长岁，竟会对现任林家少主做出如此亲昵之举。

        但转了一个弯，他便自觉想明白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就连长岁都觉得林长楚是个实打实的好剑修，以后能成为一个好剑主。

        长岁认可他，说明长岁历代剑主都认可他，即便长岁如今已经认主，但依然对林长楚表现了与众不同的态度。

        一把有主的名剑，都能在自己剑主面前，与别的剑修亲热，啊、不是，是亲近。

        这岂不是愈发说明，他们林家这位年少的少主，对剑特别有吸引力吗！

        后继有人，后生可畏啊！

        念及此，五长老向来沉静平淡的脸上都情不自禁地露出喜色。

        声音不算小，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没想到长岁竟与长楚如此亲近，也算是缘分，恐怕长楚在剑之一道上的天赋不逊于家主。”

        夸了小的，也不能忘了老的。

        “想来，长楚过不了几年就能取出朝岁了。”

        五长老看向林长楚的目光越发炽热，他最喜欢有天赋又努力的剑修苗子了，畅想一下不远的将来，林家很可能再出一位在剑道上极有造诣的天灵师。

        真好！

        夸完自家的，五长老也没忘记半个自家人——长岁。

        “长岁与朝岁都是灵法大陆皆知的名剑，但可惜两把剑互不逢时，如今多亏了慕堇的一番心血，才有今日的长岁出鞘。届时，长岁剑主与朝岁剑主一同行走在这四境之中，也算是一段佳话。”

        苏言俞：？？？什么玩意，什么佳话？？？

        林成稷：是我的心里话，不过借了五弟的嘴。

        白三长老：这意思是、林家有意跟沈家结亲？剑痴五什么时候有做红娘的潜质了？

        五长老心怀坦荡，说得便也坦荡，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何歧义。

        他算得上剑痴，对林氏名剑更是如数家珍。

        极其偶尔的时候，他也会在某个月色酒醉后为长岁而伤春悲秋。

        长岁的最后一任剑主，是朝岁的第一任剑主。

        动如参商，多么残忍凄美的命数。

        而今时今朝！

        日月相见！命运交际！

        绝对是名剑史上的传代佳话！

        林长楚的脑子也成了一团浆糊，五叔是挺爱夸他，但这一次是不是夸得有点猛。

        他张了张嘴，向来伶牙俐齿、对答如流的人，也想不出什么话能回了，耳尖的红晕蔓延到了脸颊两侧，在冷白肌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长岁与朝岁吗……

        好像，是挺般配的。

        “五长老谬赞，林家世代为长岁筑法阵，方保得它仍有昔年之姿，”沈慕堇开口接了话茬，“况且，当年若不是林伯父与五长老，我怕是与长岁也无缘了。”

        只字不提朝岁。

        苏言俞也极快收拾好心情，知道小师妹对朝岁似乎一直不怎么待见，他便来夸，“晚辈早就听闻，林公子灵根觉醒之日，林氏剑冢万剑齐鸣，朝岁更是剑影出剑冢。”

        对着林成稷说完，他便看向林长楚，刻意忽略掉他脸上异常的红晕，“林公子心性坚韧，天赋尤佳，又与朝岁有这般缘分，想来不日便是名副其实的朝岁剑主了。”

        林长楚这时反应倒快，忙朝着苏言俞说道，“借师兄吉言了，我只盼着自己不坠林家剑修的名声。”

        “长楚是跟慕堇是同窗？”五长老忽地想起先前林成稷随口提到的事情，眼睛看向林成稷，得到了肯定的表情后，他便接着对林长楚说道，“慕堇剑法极为出众，领悟也佳，我虽只见过一两次，但也印象深刻。”

        “你俩既然同在祈安，到时你可找她讨教讨教。”

        “也算是一段难得的同窗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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