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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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又有人死了?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眉眼间俱是怀疑。
也太巧合了。
洛阳府府城不愧是京畿重镇之地,不过才片刻,便有官兵十数人冲了进来。从他们所在的小楼看去,那些官兵比起青阳县的衙役,倒是要正式得多,也严厉得多。不管是看戏的百姓,或是在戏台上唱戏的一干人,全都被喝止停留在原地不动。
客栈的人赶紧出面,但亦被拘了起来。
四人从楼上瞧得,更是有官兵直冲他们的院子而来。
看来,这是要封楼的迹象。
恰逢咏春上得楼来:“太太、大爷,用饭了。”却是瞧见戏台那头的动静,不由疑惑道,“方才我听得有人唱死人了,原来这是真的?”
风尘仆仆了一日,饭还没有用上,又死人了。
李遥朝几人道:“我先下去瞧瞧。”
他赶紧拂袍,下楼去了。
来了两个士兵。
倒也没进门,只在门口与毛瑟瑟毛茸茸道:“此地发生凶杀案,你们在禁行令没有解禁前,不要离开这个院子。”
倒也没有直接进来盘问搜查。
那二人说完,很快又朝另一个院子跑去。看来是要通知整个客栈的人。
方才被拘着的百姓人数不少,拥拥挤挤也有三四十人,再加上挎着篮子兜售零嘴的、背着酒缸卖酒的量酒博士,看来是习以为常,安安静静地了须臾,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案情来。
看来在这洛阳府城,死人竟然像是常事。
戏台相隔不远不近,众人嗡嗡作响,他们在小楼上自然是听不到什么。
便是顾闻白耳力这般好的,也勉强听了个隐约。
无非说的是“这可是这个月的第四起了……”
他挑了挑眉,死了好几个了,这次不应是冲着他们来的罢?
李遥又快步上楼来:“无事,下来用饭。”
苏云落便搀着何悠然下楼去。
顾闻白跟在后头,朝戏台的方向再瞧了一眼。那些戏子倒是被擒了起来,虞姬自刎的那把剑作为凶器,自然是被官兵收了起来。
虞姬自刎而死,那前面死的那三个人,又分别是谁?倒数第三个不会是项羽罢?
毕竟项羽死了,虞姬也不能独活。
这是有人借三国的事,在敲打谁?或是在警示谁?
虽然他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但还是觉着,那些士族要玩起杀人来,还这般的讲究典故。
洛阳府城的饭菜,荤菜倒是多一些,味道也浓重一些。红烧鸡,红烧鱼,爆炒羊肚,炙羊腿,羊肉汤面,汤饼,盘子又大,拥拥挤挤的摆了满满三桌。
杨玉丹与那四个丫鬟婆子坐在一桌,瞧着面前的浓油酱色的荤菜,有些食不下咽。而且一路风尘仆仆,她觉着自己竟又是憔悴了不少,脸颊都陷了进去呢。
苏云落给她配的这几人,哪里是伺候她的,分明是监视她的。每日里就洗个脸,那些粉不要命的往脸上扑,她觉着如今只要她一笑,那些粉都簌簌地掉在饭菜上。
倒是那苏云落,身边只得一个小丫鬟伺候,却一日养得比一日水灵。
杨玉丹气得更是食不下咽了。
她不吃,那四个丫鬟婆子也不理她,横竖饿肚子的又不是她们。四人说说笑笑,俱是赞叹自家主子的:“咱家太太果然心慈,若是在别家,哪能吃得上这般好的饭菜?”
杨玉丹眼珠一转:“你们可曾听说过渭城赵家?渭城赵家可是渭城的首富,下人们的待遇也不差。”
四人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仍旧自顾自吃自个的。
杨玉丹又赶紧趁热打铁道:“我可是渭城赵家的赵太太,你们若是效忠于我,日日吃香喝辣的不是问题。”
这回四人俱蹙了眉,有一个大丫鬟睨着杨玉丹:“渭城赵家不是已然倒了吗?听说那赵家老爷,在外头养了外室,可那外室,原来是逃奴,那赵家老爷,窝藏逃奴,被官府捉去打了三十大板,听说瘫痪在床,变卖家产寻遍名医,竟是治不好了。”
怎么可能?那妇人怎地是逃奴?赵栋怎么会瘫痪了?她定然是在诓她,好叫她心甘情愿地任由她们欺负。杨玉丹脑子一阵发晕,扶着饭桌便要起来,却被大丫鬟一把按下:“所以啊,你以后可别在我们面前抖威风了。落难的凤凰可不如鸡,更别提你原来还不是凤凰。”
这回杨玉丹有骨气了,她使劲挣脱大丫鬟的钳制,怒瞪着大丫鬟:“我便不是凤凰,也比你强!”说着便要朝外头冲出去。
大丫鬟要追,忽而闻得隔间苏云落清冷的声音:“由她去。”
大丫鬟便恭敬道:“是,太太。”
杨玉丹径直朝院门冲了出去。
院门倒是无人看守,杨玉丹打开门,才伸了个脑袋出去,便听得有人厉声喝道:“何人竟然违抗命令,私自出门!”
杨玉丹唬了一跳,还没看清,就被人扯了出去,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说,你是不是凶手?你为何要杀那虞姬?”
杨玉丹是南洋人,哪里懂得虞姬,方才也只是听个热闹,也没有放在心上,当下腿一下子就软了:“官爷饶命,妾身不过是想出来问问官爷可要茶水?”
“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士兵手上的刀略略用了些力,“给我滚回去!”说着一推杨玉丹,杨玉丹跌回院子中,敢怒不敢言。
院门又啪的一声关上。
外头传来喊冤的声音:“官爷饶命,小的与那虞姬,不过是同台唱戏,与她无冤无仇,怎地会害她……”
杨玉丹挣扎半日爬起来,寂寂地走到了进去。
满桌的饭菜却是早就撤下,众人在喝着茶水。杨玉丹十分委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又被大丫鬟训斥道:“你以为这里是渭城赵家,由你横着走的吗?”
杨玉丹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都怪她鬼迷心窍,叫那人用大笔的银钱给收买了。这些好了,不仅背井离乡,还被日日责骂,她不如躲在渭城做她的赵家太太呢。
饭后,顾闻白与苏云落廊下缓缓踱步消食。苏云落照旧披着披风,顾闻白借口取暖,将手揽进她的腰间,苏云落嗔了他一眼,顾闻白厚着脸皮:“横竖也没有旁人。”
当然没有旁人,咏春咏梅早就躲起来了。至于李遥与何悠然,何悠然饭后直觉困顿,走了一会便回去了。李遥自是妇唱夫随,何悠然走一步跟一步。孙南枝自然是神龙不见首尾,或许又去了案发现场凑热闹。不过苏云落劝孙南枝,换了一身玄色的衣衫,毕竟那红衣无论在何地,总是惹人注目。孙南枝还有些犹豫,毕竟她自小到大俱是穿红衫的。听说是师傅孙娃娃在某一年救了一个做布匹生意的商贾,那商贾是个豪爽的,一口气往他们住的山谷送了几十匹红锻。山谷中只得她与采苹是女娃娃,而采苹并不是很喜欢红缎,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便年年月月日日穿红衫。穿惯了红衫,其他的颜色倒是有些不习惯。
但东家这般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是以孙南枝换了一身玄色的衣衫,穿入夜空翩然而去。
听得顾闻白如此说,苏云落用好看的眸子,剐了他一眼。
顾闻白狡猾地笑了起来。
饭菜用得晚,苏云落也无甚食欲,只吃半碗羊肉汤面便作罢。是以这没走多久,便觉得消得差不多了。外头秋风吹得怪冷的,她正想叫顾闻白回去,顾闻白却箍紧她的腰,悄声道:“你听。”
他的大手温暖,箍着她的腰,让她不由自主地从尾椎骨处起了一阵寒栗。
她含糊道:“听什么?”
“风的声音。”顾闻白放开她的腰,改为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拢在怀中取暖。
苏云落的心砰砰跳着,偎在他怀中,听着风的声音。
洛阳府的秋风甚烈,一阵一阵地刮着,将树木吹得簌簌作响,不过须臾,地上便落满了叶子。
再仔细些听,是官兵在外头盘问的声音:“姓甚名谁,是处人士?来此作甚!”声音严厉。
有妇人抖抖索索道:“奴唤阿珍,是洛阳府城外贾家村的,因家中贫苦,便做了一点零嘴儿来此兜售……”
那官爷厉声道:“为何天黑还不家去!”
那阿珍抖抖索索道:“奴在城里有远亲,为了节约路费,是以通常三五日才家去一次……”
“远亲又姓甚名谁,住在城里哪一处!”
阿珍仍旧抖抖索索的答道:“姓李,住在康乐坊,做豆腐的……人都唤他豆腐李……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豆腐做得极好……官爷若是想吃豆腐,可以到康乐坊去……”
那官爷不耐道:“谁问你这些!”
却是放过了那阿珍,盘问下一个。
是个男子,抖抖索索道:“小的唤贾阿贵,是洛阳府城外贾家村的,家中有一辆牛车,常年赶着这牛车做些买卖……”
那官爷厉声道:“为何天黑还不家去!”
男子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即刻有人告状:“官爷,这人时常在背地里干些私酿酒的买卖,抢了我们酒楼不少生意!我们酒楼,可是官府正经准予卖酒的地儿!”
“抓下!”
男子当即大呼:“官爷饶命啊!小的不过是卖些自家酿的酒……”
熙熙攘攘,盘问那些人,便花费了好些时间。
顾闻白挑了挑眉,在苏云落耳边轻声道:“那李有悔,来了。”
苏云落也听出来了。那叫阿珍的,竟然是替李有悔传递消息的。
二人又听了半响,嫌疑犯抓了几个,不相干的人也抓了好些。
秋风越发的热烈,卷起的寒意阵阵,官兵们一点都不疲倦,时不时在外头巡逻着,呵斥着,一直折腾到夜半,声音才消了些。
苏云落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得顾闻白在她耳边道:“落儿,我去见一见李有悔。”
她迷迷糊糊应了,翻了个身,才觉得身边的被窝冷了。她拢了拢身上的被衾,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戏台子里,人散了,那自刎而亡的虞姬也被收殓往府衙里去。
一名头目敛着眼皮,负手站着,看着天边的星子渐渐暗去。他忽而勾唇一笑:“兄弟们可饿了?”
自是饿了。干了一晚上的活,腹中空空如也,嗓子都干了。
头目朗声道:“兄弟们,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吃完再干活!”
士兵们舔了舔嘴唇,纷纷报菜名:“炙羊腿!汤饼!羊肉汤面!”
酒楼的灶房里不熄灭的火复又升起,同样一晚未睡的伙夫揉一揉眼睛,开始干活。几口大灶烈火熊熊,伙夫们健壮的手臂飞快地在案板上揉着面团,很快将官爷们要的食物准备好了。
士兵们狼吞虎咽,不过须臾便将食物一扫而空。
热热的食物下肚,熨帖了一晚空虚的肚子。士兵们精神振奋,站在头目面前:“烺爷!”
那被唤作烺爷的眯了眼,眼光看向顾闻白等人落脚的小院,嚼了嚼嘴中没消化完的羊肉,阴骛道:“十人守着外头,勿让一只苍蝇飞进去,也勿让一只苍蝇飞出来!”
“是!”士兵们轰然回应。
烺爷踏着一双上好羊皮做成的短靴,手扶着腰间的短刀,缓步走到小院外,抬起脚,猛然踹向紧闭的门扇。
岂料,门扇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他这一脚,只是略略撼动了分毫。
烺爷咳了一声,照旧负手,让到一旁,示意士兵们上前。
士兵们才拥到门口,却见门扇悠然打开,有人提了一盏灯笼,探头问:“官爷,何事?”
烺爷又咳了一声,那些士兵自动分开两排,他走上前去,面容厉然:“自是奉知府之命,搜查凶手!”
不待里头的人回答,那些士兵便蜂拥而进。
此时正是人熟睡,毫无防备的时候,提灯笼的人被挤到一旁,哎哎两声,却是无人理他,直奔小楼。
一进得小楼,便觉得香风阵阵,烺爷脸上敛了笑,抬脚直奔二楼。
有婆子慌慌披衣奔出来:“官爷,这位官爷,竟是何事?”话音未落,一把大刀便架在她的脖子上。婆子顿时噤了声。
烺爷撩起袍角,踩着羊皮短靴,手上紧紧握着短刀的刀柄,悄无声息地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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