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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夜过半的洛阳府城,狂欢告别了一个段落。马车载着吃醉酒的人,缓缓家去。
  宽大的街道上,一辆造型古朴的马车慢吞吞地走着,拉车的老马似是很不情愿在夜深拉客,四肢无力,走了半响才走了一里路。
  驾车的车夫似也不大在意,他一双眼半眯着,好像在打瞌睡。只是在马儿要走错方向的时候,他便拉一拉缰绳。
  车厢的帘子密密封着,但仍是泄露出一丝酒气来。
  借着星光,隐约可以瞧见里头歪歪斜斜地躺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衣衫半松,右手却是抱着一个酒坛子。
  马车每走两步,他便揽起酒坛子吃上一口。路还没有过半,酒坛子里的酒倒是吃得差不离了。
  他自言自语道:“欧阳烺这个小气鬼,请我吃酒却没有下酒菜。不妥当。这事儿,得给他对半做。”
  打瞌睡的车夫闻言,想要说话,却是也打了一个酒嗝。
  车夫缓了一口气,才道:“老方,不是我说你,你这价钱也太便宜了。不过两坛子雕花,你便应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依我看,起码也得四坛子。不然,今儿吃完了,明儿找谁要去。”
  马车里的老方闻言,舌头有些不听话道:“老诸,如今太平盛世,生意不好做了。可不像十多年前,咱们随随便便一票生意,哪里不收个上千两银钱?”
  老诸也有些感叹:“那时候咱们还年轻,活儿做得又快又好,日进斗金自是不必说。想来那时竟是不懂事,也没攒下些钱,买上一座小宅院,娶上一房娇妻……”
  “呸,娶那唠唠叨叨的妇人作甚?不让你吃酒,还要乱吃飞醋。老子今儿揽了一个美人的肩,回去便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明儿多看了旁人两眼,便要往老子的眼上捶上两拳。这等母老虎,娶回来还不是折损老子的寿命?”老方说得煞有其事,好似他真的娶过妻子似的。
  老诸与他多年好友,哪里不省得他是在说反话?年轻时二人仗剑走四方,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过得那是一个叫惊心动魄,哪里真的敢娶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在身旁放着?
  如今一把年纪了,老方日日醉生梦死,他则整日驾着马车四处晃荡,二人偶尔接些吓唬人的活儿,勉强维持生活。
  虽然二人如今挂在府衙里,过着看似风光无限的生活,但向来大手大脚惯了,又时不时的到赌坊里去赌上上几把。虽然武艺高强,但一进赌场就晕头转向了,这些年可是欠下了不少银钱。尽管孝敬的人不少,但东西却越来越不值钱。
  幸得最近新帝即位,洛阳府城风起云涌,又是捞钱的好时机了。虽然今儿欧阳烺只用了两坛花雕孝敬他,但他还说了,这次劫的,可是一个年轻的富婆,若是得手,人财两得。
  老方心动了。
  他不仅想要财,还想让女人给他生子,传宗接代。
  若是有旁的好的,也给老诸配上一个。
  老方又吃了一口酒,想起十数年前,在江南府的那一次劫杀。那小姑娘长得可真是绝色,可惜给她逃脱了。不若将她拘起来,让她替他传宗接代,估计生下的孩子相貌也决不逊色。当然了,男孩自是传承香火的,而女孩若是有她那般出色的容貌,自然大有用处。
  老方乐陶陶的想着,仿佛已经美人在怀,儿孙绕膝。
  老诸一勒缰绳,马儿慢吞吞的停下来。
  “喂,老方,到了。”
  老方撩开帘子,一股子熏鼻的酒味直冲老诸的鼻子。老诸皱了皱眉:“老方,你酒味儿这般大……”
  老方挥挥手:“几个女子,有甚可惧的?再说了,酒能助兴,武器用起来也顺手。”不是他自恃,而是他纵横江湖这么些年,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便是老诸,也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老诸不再说话。横竖老方这么些年,甚少失手。除却十数年前的那次劫杀,有些许漏网之鱼外。不过,那小姑娘中了怪毒物的邪毒,应是活不了多久了罢。
  哎,想当年,他们三人,在江湖上,是多么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啊。只可惜怪毒物死了,不然他们如今哪有这般落魄。
  老方微醺,脚下颤颤地下了车。
  却是脚才下地,就踩上了一坨黏糊糊的东西。
  老方拧眉,酒意消了几分,自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弯腰低头凑近一瞧,却是差些没气得把方才吃下的酒给吐出来:“娘喏,哪家的狗这般不长眼,竟胡乱拉屎。”
  老诸将马绑好,拍了拍马的屁股,幽幽道:“竟是踩了狗屎,今晚说不定有意外的惊喜呢。”
  老方将沾了狗屎的鞋子在旁侧的树干上擦了擦,方才还醉意熏熏的眉眼忽而闪过一道精光:“便是这里了?”
  老诸点点头:“可要与他们打声招呼?”他指的是欧阳烺的手下。
  老方笑道:“瞒着官家人做坏事,这才是我方大侠的作风。”
  二人一直有些微曲的背忽而变得挺直,粗乱的眉毛多了一股邪恶。二人脚一顿,方才行动迟缓的四肢忽而变得异常灵巧起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二人便越过高高的墙头,翻进了苏云落等人所住的客栈内。
  欧阳烺早就指点过,那年轻的富婆住在哪里。
  自然是被士兵们重重包围的地儿。欧阳烺说了,有士兵们看守着,他们干起事来更能肆无忌惮。呵呵,此话倒是说得舒坦。也难怪那欧阳烺黑白两道都能通吃。老方决定,事成之后,若是掠得巨额的钱财,便分欧阳烺一点好了。
  二人很快来到重兵看守的小楼前。
  那幢小楼,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士兵们倒是离得有些远,但还是能看出,若是小楼里的人叫唤起来,旁的人是冲不进去的。
  
小楼里的人,莫不是听闻他来了,吓得连灯都不敢点了?嚯,他相貌虽然不俊秀,但是也不难看啊。年轻的时候,还有人夸赞他长得不吓人咧。
  难不成,这些年轻娘子,想要伏击他?用绣花鞋?绣花针,还是簪子?还是她们尖利的指甲?
  老方唇角轻轻一挑,这些娘子军,可真是不安分。如此想着,竟是莫名的兴奋起来。已经是很多年没有过这般的感觉了。
  老诸先打的前阵,他翻进二楼栏杆,细细地嗅了一嗅,朝老方摇摇头。
  意料之中。不过是年轻的富婆,没经历过风雨,又怎么懂得如何摆兵布阵。
  不过,还是不能大意。之前那怪毒人,便是大意了,被人反将一军,死在自己下的毒下。
  老诸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屏气凝神,将耳朵贴在门扇上听着。里头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响动。老诸蹙眉,不应该啊。一般人若是慌乱不已,呼吸声总是粗促些的。可里头如此平静,定然有诈!
  老方却是等不及了。他亦翻进栏杆中,靠近老诸:“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不过是几个妇人,有甚可怕的?不过是让她们尖利的指甲抓花脸而已。”
  老方说得有道理。
  横竖他向来是跟在后头捡便宜的。老诸点点头,轻轻推开门扇。
  门扇推开的瞬间,方才还漆黑一片的房间忽而亮起一簇火光,影影绰绰的照着房中人。
  饶是老方与老诸见多识广,看着那人,还是诧异了。
  却见房的正中间,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根据老方与老诸多年的经验,这带面具的人,赫然是一个男子。瞧他干瘪的胸膛,难看的站姿,虽然戴着面具,但应该是百分百的丑男。
  老方有些恼怒,那欧阳烺不是说,小楼中尽是女子吗?怎地蹦出来个面具男?还是个丑男。
  面具人自是不省得老方的恼怒,他只在面具后暗暗观察着老方。却见老方眉毛粗乱,满脸透着一股邪气,看起来便是穷凶极恶之人。咳,果然还是当年的老方。虽然老了不少,粗俗了不少,看起来也落魄了不少,倒是少了些当年自称大侠的气质。
  想当年,这位方大侠明明是杀人越货的主,却自称大侠。不过,主上十分喜欢他这种颠倒黑白是非的自傲,十分的重用他。如今一晃十数年过去,离了主上,方大侠,混得不怎么样啊。
  当年的方大侠,便十分的狂妄自大。一言不合便要杀人呢。
  面具人暗暗后悔,怎地一气之下,就答应了苏云落的条件呢?他想起两刻钟前,苏云落十分遗憾地看着他:“你整日吹嘘自己是这般那般的厉害,我看不过尔尔。”
  他不禁脱口而出:“谁不过尔尔?待会那方大侠来了,我定然叫他乖乖听话。”
  苏云落便笑吟吟道:“若是你将他哄好了,以后你便是我们入京的引路人。”
  如今面具人想起方才那一幕,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绕进去了。
  老方与老诸相互看了一眼。
  老方问面具人:“你是谁?”
  面具人幽幽叹了一句:“陌上花开,莺飞草长。”
  老方闻言,脸色忽而狰狞了,右手紧紧攥着,他紧紧地盯着面具人,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白牡丹今儿有些高兴。虽然那俊秀的男人冷着一张脸,但她向来喜欢美好的人和事物,自然不会在乎这点瑕疵。她摇曳着裙摆,本来想吩咐小丫鬟到灶房去提宵夜,但想了一想,还是打算亲自去了。
  天下居的灶房,却也是分等级的。
  专门负责云溪间的便有三位厨子,一个擅南菜,一个擅北菜,还有一个负责零嘴与点心。三位厨子见白牡丹亲自来了,俱笑道:“今儿刮的什么风,竟然将白姐姐给吹来了?”
  白牡丹故意板着一张脸:“自然是香风阵阵,将姐姐我吹来了。”
  众人便都笑了起来。
  白牡丹虽然是才华横溢、相貌出众的云溪间侍女,身份却比他们低贱,白牡丹是奴籍,而他们是良民。是以他们对白牡丹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白牡丹早就过了婚配的年纪,可天下居的东家却迟迟没有替白牡丹寻良人,以前不是没有过云溪间的侍女嫁给天下居厨子的例子,是以未婚的他们都有机会。
  白牡丹却是对谁俱是一副笑脸,谁都不得罪。
  天下居的厨子虽然有一技之长,月钱也十分的可观,可没有一个长得俊朗的。像她这般以貌取人的人,还是不要胡乱撩拨别人的心,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牡丹点了小馄饨、炙羊肉串、炙时蔬、煎豆腐、葡萄乳酪,还有一小坛上好的花雕。
  厨子们开得了玩笑,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很快便给备齐了菜式。种类虽多,却是每样都做得精致,份量也不是极多。白牡丹装在一个小巧玲珑的食盒里,纤纤玉手提着,朝厨子们道了谢,迈着轻快的步子朝云溪间走去。
  食盒开始拎着的时候并不重,但倘若拎得久了,又不断地迈楼梯,是怪累的。待上得顶楼,她的小胳膊早就废了。
  是以白牡丹每上一层楼,便歇上一歇,掏出小帕子,抹一抹香汗再走。虽然云溪间的客人不懂得怜惜自己,但她自己还是要爱惜自己的不是?
  饶是这样,还是累得不行。是以在爬到距离顶楼还有两道阶梯时,白牡丹放下食盒,推开窗子,打算吹一吹冷风,清醒一下。
  往常她也是这样做的。
  狭窄的窗户打开,凉风便争先恐后地吹了进来。白牡丹赶紧揽紧自己的双臂,看着下头灯火阑珊,不由自言道:“到底何处才是我的归宿?”她渴望爱,也渴望被爱,但是却不愿意将就。
  话音才落,便听得后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白牡丹以为是于海,当下便收了疲倦的神态,露出礼貌而落落大方的笑容,转过头去,正要说话,忽而惊惧地睁大了双眼。
  不等她叫喊,那人便迅速地捂着了她的嘴,而后,用力将她从窗子推了出去。
  被推出去的白牡丹,发出凄厉的一声尖叫!
  她素白的牡丹裙摆,在夜空中摇曳成了绝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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