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桑渺性子静话少，听到桑学兴这话，她垂下眼睫，牵起唇角笑了笑。

        饭局吃到后半程，她统共也没说几句，只在陪宋应念敬酒的时候说了几句敬酒词。

        吃的差不多，事情也谈得差不多。

        宋应念各项事忙，所以推荐了桑渺和她的另一个得意门生，她们俩的专业知识过硬，足够应付综艺节目所需的专业。

        刘总监看看老板的脸色，没一口答应。

        宋应念临时来了一通学院的电话，说了声抱歉后，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对面的人放下了筷子，清脆的声音消失在蟹壳青的骨瓷筷托。

        “小桑同学是性格比较内向，我看你都没怎么说话。”刘总监主动朝举了举酒杯，“我们这档节目到时候可能会需要后援专家出镜，如果有机会合作，小桑同学需要克服哦。”

        桑渺半起身，举杯子遥遥地干杯，她转向桑学兴定了定神，唇角保持着分毫不动的弧度，她笑着说：“桑总，我以橙汁代酒也敬您一杯。”

        桑学兴笑着看她的杯子，稍稍碰了碰，漫不经心地问：“小桑会喝酒吗？”

        桑渺面不改色，喝了口后开玩笑似的说：“我不会喝，我喝起来到时候会打扰到桑总的兴致。”

        桑学兴一愣，转头冲刘总监笑着打趣道：“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这一辈中老年人还不太会喝酒，我碰到过好几个滴酒不沾，饭局上还带着保温杯。”

        刘总监附和：“那也亏得桑总谅解，这要是碰上其他老板，谁管你是不是酒精过敏，该喝还是得喝。”

        桑学兴摇摇头说：“我们公司可不能有那种酒桌文化，小辰上回参观完公司，夸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好，我不能让他失望。”

        刘总监哈哈笑起来，“小辰是个好孩子。上回他来公司和我们组的那些小孩玩桌游，他们都说他人好相处，又很聪明，没有少爷架子。”

        “他就是这样，有时候心太软，反而容易被欺负。我和他妈都担心他这样出国念书会照顾不好自己。”桑学兴饶有兴致地说起儿女话题，一旁的刘总监附和。

        “以后我和他妈隔三差五过去看他，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打个飞的过去挺方便。”

        桑渺插不进话，也不想加入这个话题，默默地听着这一来一往，甜甜的橙子味充满整个口腔，然而舌尖尝到了些微苦味。

        桑学兴说到兴头，手机响了起来，他只看了眼立即拿起来接通电话。

        他握着手机，人到中年依旧英俊的眉眼露出些许柔和，语气也温柔下来：“我这边快结束了，结束后还得回趟公司，估计会有些晚，你不用等我，早些休息吧。”

        明显是和家里人说话，桑渺膝盖上跳动的手指滞了滞，抬手喝了口橙汁，舌尖的苦味似乎蔓延到整个口腔。

        这通电话比宋应念那一通结束得快，桑学兴放下手机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扫过手机屏幕，是一串号码，并没有备注名字。

        “桑总和齐总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刘总监适时地插了一句。

        桑渺瞥了一眼桑学兴的脸色，接过话说：“桑总和齐总是人人称赞的模范夫妻。”

        话音落下，她察觉到桑学兴往她这里看来，另一旁刘总监惊讶道：“小桑在学校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宋应念接完电话回来，顺道接过了这个话题。

        饭局最后的话题落在桑学兴和他妻子身上，赶在八点前结束。

        “今天兴致不太高啊，身体不舒服吗？”宋应念开车载她回学校，她边开车边转头看了看副驾驶座。

        她以为桑渺是不喜欢那种场合才话少，“这回我倒是忘记先问你了，下回一定提前问问你。”

        桑渺立刻摇摇头，转过身来解释，但转身转得太急，安全带卡主她的身体，瞬间把宋应念逗乐了。

        “别着急，我没别的意思，你宋老师还没这么玻璃心。”宋应念开玩笑似的说，作为老师，她比其他老师好说话多。

        因此桑渺也不想让她误会，解释说：“您带我过去是想让我多认识些人，积累些人脉，我没有不想去，我很感谢您，真的。”

        宋老师知道她家里的情况，父母离异再婚，她寄人篱下所以寒暑假不愿回去，很多时候宋老师明里暗里帮她寻找各种工作机会，以至于有时候还被其他同学打趣说老师偏心，像莫芸这样的暗地里说闲话的不是没有。

        桑渺始终抱有感恩的心态，只是这次她想不到见到桑学兴，更想不到的是桑学兴好像不认识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这么多年来，桑学兴或许真的没有想过他还有一个女儿。

        她整了整身前的安全带，还是没能坦然地说这件事：“生理期，情绪有些低落。”

        她和桑学兴的关系是一回事，她不想因为她个人，影响到导师和他们的关系。

        宋应念摸摸她的脑袋，嘱咐道：“回去泡点红糖水喝上，这几天就别来办公室了，你大师姐会看着点的。”

        桑渺回学校的时候，路过驿站顺便帮贝熙找个滞留好几天的快递。

        她按着贝熙发来的取件码寻货架，一路走到底，终于寻到那个快递。贝熙不知道买了什么，快递盒长长的一条，架在并排的两个货架间。

        她踮起脚尖摆弄着那快递，隔了两个货架后的声音飘了过来。

        这个点取快递的人并不多，周遭环境略有些安静，几个女生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她的耳边。

        “她好拽，你喊了这么多声，聋子都能听见，是故意装听不见吧？”

        “故意的呗，挺没礼貌的，气度也小。浮游上的那个贴把她吹成什么样了，什么温柔清冷美女学姐，我看也不怎么样。”

        “你们说的也太夸张了，她应该不可能故意不理人吧。”

        “诗君，你作为女生太不敏感了。你想啊，那天篮球赛付念寒和她说话，付念寒什么时候对女生有过好脸色？他们俩的关系明显不一般。而你喜欢付念寒这件事好多人都知道，我看她是把你当情敌了吧。”

        桑渺抬头把视线凑了过去，方才在门口不远处瞥见的眼熟身影便站在往前数第三个货架，身边一左一右还有两个年轻女生。

        她眨眨眼，有些听懂了，又有些没听懂，她们说的是她？

        那三个女生没发现她的存在，倚在货架旁兴致勃勃在背后说人闲话。

        “你这话说的，我还觉得他和咱们诗君关系不一样呢，学姐还是学妹，你说你要是男的，你选什么？”

        “男人都喜欢年纪小的，姐弟恋毕竟还是少数。而且那位学姐在浮游闹腾得人尽皆知，能是什么单纯角色。”

        听到这里，桑渺忍不住扣了扣货架栏杆，几个女生闻言随之望过来，不约而同地面色僵住。

        桑渺抱着个长快递，从后面走近，凉凉地反问：“不是单纯角色，那你说是什么角色？”

        视线一一划过三个女生的脸，唯一眼熟的那位女同学，她记得名字叫蔡诗君。

        “桑渺学姐，不好意思。”此时蔡诗君面露尴尬，灯光下映出满脸通红。

        桑渺面前没多大波澜，尽管她多不在意外界对她评价，听到那些闲话，她还是受到影响，尤其是在见完桑学兴之后。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不随便评价他人是对人最基本的尊重。还有以后想背地里说人坏话，最好真的是背地里。”桑渺淡淡地说。

        新生总归是新生，说人闲话被抓个正着，虚心地一言不发。

        桑渺抱着快递去出库，走出去没几步，似是突然想起来，停下脚步回头对蔡诗君说，“对了，先前听你们说你在喊我，这个我确实没听见，我想这个我没必要和你道歉吧？”

        蔡诗君勉强笑笑，没有说话。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震动个不停，桑渺一开始没有理会，径自领了快递出驿站，然而又恰好碰上一群上完课的同学“轰轰烈烈”从马路对面过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袋里的手机只停歇一会儿，又开始振动了三四回，桑渺被接二连三刺激的情绪积攒得差不多，最后因着那几个振动，瞬间满了出来。

        她站在路边，快递放倒在地上，她握着手机，纤长的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敲出两三行的文字，随即发了出去。

        只是发出去不到半分钟，她又迅速撤回，她后悔。仿佛发出去过后，那股情绪也随之发泄了出去。

        桑渺有些自暴自弃地蹲在马路边，托腮望着下课的学弟学妹三两结伴有说有笑穿过马路。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桑渺在论坛被人喷过很多次，在其他人的嘴里她这个受害者却比那些加害者罪恶不赦。

        她有时候会产生一种无力感，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但在那些人眼里她还是错的。

        又像是桑学兴和她妈离婚，其实是他出轨了现任妻子，但她妈心情不好总是提到这件事，是她不乖，是她学习不够好，是她长得不像她，桑学兴才要离婚。

        电话应时而来。

        她等了十秒钟才接起电话，率先轻声道：“抱歉。”

        桑渺有些疲倦地捏了捏鼻梁，“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撤回之前，他看到了她发的那一段话。

        她让他不要再找她这种名声差的人，有损他的形象。赌气的成分占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是理智的克制。

        听筒传来安静的喘气声。

        “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最多十分钟，我来找你。”付念寒靠在教室外的墙上，气息渐渐匀下来，他强调，“我来找你，姐姐，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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