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上午比赛项目结束前，何梦川回操场找陈老师请假，她想下午晚来一会儿。

        陈老师正召集二班学生说话。先简单总结了上午的比赛结果，又鼓励下午参赛的同学再接再厉，最后嘱咐大家午休后不用回教室，直接来观赛点集合。

        陈老师说完，队伍解散，何梦川私下找陈老师说了请假的事，陈老师爽快地答应了。

        此时赶上放学的时间点，大部分学生都在往学校门口走。清一色的蓝白校服，间或掺杂着运动员自由穿搭的各色运动衣，四面八方全是人，当听到有个声音自人群中喊她名字的时候，何梦川竟一时没能找到目标。

        她四下看去，终于在前方人群中看到曲坤，目光一错，又看到跟在曲坤身旁的李茹茵、米小格和杨华。

        “何梦川，我们要一起去吃学校对面新开的麻辣烫，要不要一起？”曲坤紧走几步来到她面前。

        杨华胳膊搭在曲坤肩上跟着强调，“曲坤请客。”

        米小格也凑了过来，“曲坤难得请客呢！”

        被点了两次名的人忍不住反驳，“怎么说的就跟我很抠似的？”又看着何梦川笑说，“一起来吧，人多热闹。”

        李茹茵走在最后，随即也轻声附和，“是啊，一起来吧……”

        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来往的人声之中，却足以把何梦川瞬间拉回上午的记忆里。何梦川略笑了笑，转而对曲坤说，“突然想起来还欠你一句道歉呢！”

        她的目光在李茹茵脸上掠过，对曲坤说，“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上午耽误你看比赛。”

        何梦川余光有意识瞥向李茹茵的脸，看到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唇角的笑容也垮了。

        曲坤皱眉，“我没明白你意思，怎么就耽误了？”

        何梦川：“上午老师让你帮我把椅子搬回教室，害你错过精彩项目……”

        “同桌，你这么误会我可就伤心了，我那是自愿自发给你搬凳子的好嘛！”

        何梦川故作惊诧地笑，“那是我误会了，还以为是陈老师安排的呢。”

        杨华调侃，“曲坤巴不得给你搬凳子，还用等老班提？”

        米小格捂嘴掩住笑声。

        李茹茵脸色涨红，唇紧紧抿着。除了何梦川，没人读得懂她此时难堪的表情。

        默了默，何梦川对四人笑道：“我妈接我回家，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你们多吃点。”

        五个人边聊天边走到学校门口，何田的车已经停在老地方。

        何梦川冲四人摆手告别，目光再没落到李茹茵脸上。

        下午三点，男子3000米比赛。

        贺萧真有点怀疑何梦川这丫头说话好的不灵坏的灵。才第一圈他就感觉身子很重，后面越跑越吃力，没一会儿落到倒数第三的位置。

        难不成真要被那丫头说中，跑个倒一回去？

        不甘心，肯定不甘心。

        贺萧咬牙往前冲，一使劲终于超过两个人。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贺萧突然觉得脑瓜子懵懵的，耳边轰鸣不止，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体已经朝一旁倒去……

        着地之前，贺萧脑海中倏忽划过何梦川那丫头奸计得逞的脸，心里那个气啊。

        贺萧扭伤了脚，几个男生把他搀回五班位置。

        男子3000米还未结束，班里还有一个男生也参加了这个项目，之前训练的时候，那个男生常常落在贺萧后面。

        然而此刻，班里几乎所有人都涌到跑道边，扯着嗓子为他呐喊助威。

        渐渐地，口号变得一致，格外激情澎湃。

        男生喊：“齐伟齐伟！”

        女生接着喊：“加油加油！”

        每次齐伟跑到五班这个位置，呐喊声就愈加嘹亮，而当他跑远，呐喊声渐低，间或掺杂一些讨论。

        “还是齐伟靠谱，虽然平时跑得很低调，但是一到赛场上潜力就出来了。”

        “可不是，贺萧……”后面的声音刻意放低，只有耳语的参与者才能听得见。

        贺萧恼火极了，猛地起身，脚踝上的痛感针扎似的尖锐起来，与此同时，呐喊声再次响起。

        “齐伟齐伟……”

        贺萧忍气坐下，低头看看左脚脚踝，已经肿了。

        今天何梦川偷了回懒，想到反正也不上课，就在家里好好睡了一觉，三点多才来学校。

        她回教室搬了凳子慢悠悠朝操场走。

        虽说凳子不重，可对于何梦川来说确实有些超负荷，而且还是从教学楼到操场这么长的距离。

        何梦川刚下楼就有点气喘吁吁，她找了个树荫，把板凳放下坐着休息。

        慵懒的午后，操场的欢呼声都像没了精气神，听上去恹恹的显得遥远。无人路过的教学楼旁愈加显得安静，静到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听得见。也因此附近突然传来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何梦川仔细辨认，听出那似乎是有人倒吸气的声音。

        “谁在那儿？”何梦川翘首望向声音来源——一棵两人抱的老树。

        声音倏忽停了。

        何梦川心里不由生出一番猜想——

        不会是有人趁着大家参加运动会，跑教室里偷东西吧？

        她轻轻起身，绕过一丛冬青，走到老树另一侧，目光一顿，愣住。

        “贺萧？”何梦川惊讶地问，“你不是有长跑项目吗？怎么在这儿？”

        贺萧仍低着头，只把一双没什么温度眼眸稍稍抬起，“我乐意在这儿。”

        极不耐烦的声音，听得何梦川有些不爽，可想到刚才的吸气声，她依稀猜到什么，不觉又往前走几步，视线变得开阔。

        贺萧倚着树干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瓶喷雾正往左脚上喷。

        何梦川目光移到他的左脚，看到他肿得像馒头的脚踝。

        “脚怎么了？”

        “瘸了。”

        “瘸了？”

        贺萧粗声粗气吼，“对！又傻又瘸，你满意了？”

        不知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委屈，他眼圈泛着红，鼻孔呼呼往外出气。

        分明有种冲她耍赖或撒气的观感。

        “我什么时候说你傻了？”何梦川没惯他的臭脾气，“再说了，跑步是体力活，傻也能跑。”

        贺萧气得不再搭腔，闷头往脚踝馒头上喷白药，看上去委屈至极。

        “你不会是哭了吧？”何梦川试探着问。

        没人回话。

        行吧，他脚都伤了，姑且让一让他。何梦川主动搭话，“跑步的时候摔倒了？”

        贺萧想到这个就来气，无声抬头瞧她一眼，那眼圈分明更红了些。

        “真摔倒了？不会是因为感冒头晕吧？我说什么来着？感冒参加长跑身体肯定吃不消，你瞧，摔了吧？”

        仿佛忍不了她的叨叨，贺萧把喷雾瓶往地上一掼，眉头竖起，“你承不承认自己是乌鸦嘴？”

        何梦川表示很无辜，“不啊，我只是陈述事实，一切结果都是有迹可循的。”

        贺萧“艹”了一声，扭头不理她了。

        虽说嘴上把人怼得抓狂，可行动上何梦川一点没含糊。

        放学后一上车，何梦川就把贺萧受伤的事告诉了何田，还特意强调这是他带病逞能的后果。

        意料之中，何田提出等贺萧出来一起走。

        然而没等两分钟，何田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伸手去开车门，“他脚不方便，我进学校接一下吧。”

        何梦川没阻止。

        何田步调很快，没一会儿就扶着贺萧从学校走出来。

        准确来说是追着扶。

        贺萧左脚不敢受力，单脚蹦跳着往前窜，何田搀着他的左胳膊，嘴里念念有声，看口型应该是“慢点慢点”。

        见状何梦川主动帮忙打开车门。两人走到车旁，何田要扶贺萧上车，贺萧连连摆手，“阿姨我自己就可以。”

        说着单脚蹦跳着上车坐定，转头，面无表情与何梦川对视，后者率先绽出一个笑，“不用谢我，是我妈助人为乐。”

        贺萧：“……”

        何田系好安全带，侧身对贺萧说，“直接带你去医院还是先给你家长打个电话？”

        贺萧果断道，“阿姨，不用打电话，我直接回家就行。”

        “那不行，你脚肿得这么厉害，得去拍个片看看。”

        贺萧在犹豫。

        何田又说，“这不是小事，你现在长身体的时候，恢复不好留下病根怎么办？”

        贺萧动摇了，“阿姨，那麻烦您带我去医院吧，我等会儿自己给我妈打电话。”

        何田应声发动汽车，缓缓汇入车流。

        商阳市人民医院。

        何田帮贺萧挂上号，母女俩陪贺萧一起等。贺萧过意不去，连声催她们离开。

        何田态度很坚决,“等你家长来了我就走。”

        贺萧有些抓狂，他其实压根就没给万凤香打电话，眼下只好搪塞道，“阿姨，我妈还得好一会儿才来呢，我自己等就行。”

        何田摇头，“那不行，我把你送来医院的，我得负责。”她突然一皱眉，倏忽想到这一层，“你是不是还没打电话？”

        对上何田真诚关切的眼神，到嘴边的谎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正为难间，一直藏在书包夹层里的手机响起，贺萧赶紧掏出来低头一看，巧了，正是万凤香打来的。

        他赶紧拿给何田看，“阿姨，我妈来电话了，应该马上就到，您和何梦川快走吧。”

        何田：“你先接。”

        贺萧只得照做，然而接通后，一个“妈”字还没说饱满，便被万凤香连珠炮似的咆哮打断了。

        “你个臭小子，我说了让你请假别跑，偏不听！脚伤了吧？？你这不是找罪受吗？……”后面还有巴拉巴拉一长串。

        贺萧：“…………”

        贺萧手机质量一般，万女士的咆哮一字不漏全落在母女俩耳中，何梦川一副了然的神情，对何田耸了耸肩，“瞧瞧，果然。”

        贺萧擎等着万凤香咆哮完才开口，“妈，我在医院呢。”

        谁知万凤香早有预料一般厉声吼道，“我知道你在医院，哪家医院赶紧说！”

        “……市人民医院。”

        “等着！！一天到晚不消停！疼死你活该！”

        “……”

        挂断电话，贺萧默默松了口气，转而对何田说，“阿姨，我妈马上就来，您也听见了，我妈脾气不好，我怕一会儿她发作起来吓着您和何梦川，要不您……先走？”

        何田笑着摇头，“那我更不能走了，总得交接一下。”

        何梦川煞有其事摆手：“放心，吓不着我。”

        贺萧有苦难言，一脸悲催。

        见他这副表情，何梦川忍俊不禁，她凑到贺萧身边小声问，“是不是好奇你妈怎么知道你受伤的事？”

        贺萧看向她。

        何梦川继续问，“是不是还好奇你妈怎么知道你在医院的？”

        贺萧张开嘴，楞呼呼地“啊”了一声。

        何梦川不再卖关子，俏生生一笑。

        “那会儿在学校刚好遇见廖老师，我就顺嘴提了一句请他帮忙联系你家长。”

        贺萧猝然睁大双眼，“你说的？”

        何梦川下巴一扬，弹了下舌，“不用客气，助人为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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