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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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四年一月二日清晨,晨曦朦胧,孟志东在太阳起升的同时,慢慢失去了呼吸。
他的葬礼很简单,也有很多人来为他送行,曾经的同事、学生和朋友,没有一个人不为他的离去而落泪的。
可是有的人就是永远停留在了昨天。
孟轻依的外公外婆也从南锦赶了过来,何莉只是让他们在家里照顾孟未扬。
孟轻依已经失去了哭的力气,何婷和郎昆来陪了她一天,然后就回学校继续上学了。
葬礼那天,江家二老也来送孟志东最后一程,只是江奶奶是先到的。
老太太看着显瘦的孟轻依难免心疼,她轻柔的拍打着她的手背,“轻依啊,这生与死啊有时候都是有定数的,疾病与死亡才是真的不分高低,无关乎年龄,人人公平的考验,死的人都已经解脱了,活着人也没有必要折磨自己。”
老人苍老的眼睛被褶皱包围着,瞳目通透,毫不浑浊,带着一种强大的穿透力,给予着孟轻依冲击。
孟轻依自然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尽管道理她都懂得,她也可以尽量表现的洒脱,但是内心无法接受的东西一直都在折磨着她。
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对她视如已出的长者,就算是同学的亲人,对方也没有道理如此待她。
“奶奶,您是因为早就知道了我家里的事,才会对我这么好的吗?”她小心翼翼地把心事表明。
江奶奶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眼睛依旧直视着孟轻依,慈意满满的说道,“我又不是慈善家,我想你或多或少也该知道阿择的故事,所以我看到你时,难免会觉得你和他一样不容易,希望你们都可以真的舒心一些。”
“长大是不一场判决,也许你被给予的并不是磨难,而是一种历练,人生有太多说不准的事,我们不过都在看天表演。”
老人的话让孟轻依想起了那个电闪雷鸣雨意蓄谋的夜晚,江择言似乎和她说过同样的话。
“连天气预报都说不准的事,不过都在看天表演。”
原来他也早早就知道了,所以在那一天玻璃窗中的对望,她才感觉他像一眼看透了她的灵魂一般。
孟轻依正和江奶奶说话的时候,江爷爷也赶来了,他拍了拍孟轻依的肩膀说道,“好孩子辛苦了。”
孟轻依摇了摇头,拭去眼角的泪水,彼时何莉把孟轻依叫到了一旁说了一些私事,等她再回来时,无意间听到了江家二老的谈话。
老太太问着,“怎么样了?阿择没事吧?”
孟轻依的身子不禁一抖。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哼了一声,“没事,就是琳琳那丫头医院那边走不开。”
“不过来就不过来吧,你有什么好生气?他本来就是早上才回来的,老曲两口子回乡下了,那琳琳都那样了,阿择怎么能不去啊,咱们不是替他来了吗。”
原来江家二老是替他来的,而他去陪曲琳琳了啊。
葬礼结束后,孟轻依彻底没有了力气,她一个人坐在殡仪馆外的长椅上,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萧瑟,残枝败叶,枯木凄凉。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来自于特别关心更新了一条动态。
[择]:这位真的是我祖宗。
配图是曲琳琳叼着棒棒糖,躺在病床上比耶的照片,她的腿上放着手机,上面系着一串粉红色桃心挂坠。
低下有不少评论,其中一条来自于曲琳琳:为了报答你,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择]:你敢嫁?
[曲linlin]:你敢娶?
那张照片和两个人之间的调侃却让一个人不禁红了眼眶。
孟轻依不知道是怎么和何莉回到家的,但她清楚的明白,在这一天她彻底没有了父亲,而她喜欢的男孩,她也要不得了。
从终点站起始的沿路风景,并不是对谁特殊地赠予,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把美景尽收眼底,总有人要在中途下车。
医院里,江择言将手机砸在曲琳琳的身上,没有好气地冲着病床上的人冷言道,“你有病吧,前脚为前男友自杀,后脚让我娶你,我是大傻逼吗?”
曲琳琳皱了皱眉头,斜着眼睛看着江择言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自杀。”
“不是自杀,你吃头孢喝酒?怎么?想印证一下医学实验吗?”
“我那是头疼才吃的药,而且在外面聚会手边只有酒,我上哪知道吃完头孢不能喝酒啊?”
江择言丢给她一个白眼,懒得与她就这种无用的问题费口舌,但又接着问道,“齐尚呢?又分了?你俩要分几次啊?”
齐尚也是江择言的发小,比他年长十岁,已经毕业参加工作了,现在是一名缉毒警。
“这是最后一次了。”曲琳琳神情落寞,“我真的是受够找不到他的感觉了,江择言真的你们这种人这辈子就不应该谈恋爱,对我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江择言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坦言,“你错了,是你这样的女孩不适合和我们谈恋爱。”
曲琳琳失笑,“也对,我不温柔,但说到这,你不觉得你同桌孟轻依很适合你吗?你不考虑考虑把她收下?”
曲琳琳说着把放在腿上的他的手机还给他。
江择言接过手机依靠在椅子上,前后摇晃,手指把玩着垂下的挂坠,眉梢和眼角同时扬起,“你觉得我能耽误起人家吗?”
“也对,她还得考大学呢。”曲琳琳说着看向了窗外,“你呢?真的放弃保送?”
江择言也把视线看向了窗外,天气阴沉,似乎又要下雪了,“嗯,又不是考不上。”他沉声道。
孟轻依回到家后,就坐在房间的窗户前看着外面飞扬的雪花。
这是一场不算大的雪,雪花没有成片状,细小如沙,摩擦着窗棂,发出扑簌簌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冬日里却成了吵闹的东西。
“咚咚”何莉敲响了孟轻依的房门,“喝一杯啊,未成年人?”
孟轻依笑了笑,将一个坐垫放到她的对面,何莉坐下后递给她一瓶啤酒,她接过,清脆的玻璃相撞在一起,母女俩直接对瓶吹。
何莉先放下酒瓶,看着窗外的飘雪说道,“原来人真的可以因为喜欢的人而喜欢一座城市,也会因为喜欢的人而想逃离一座城市。”
“你爸爸活着的时候就算他奄奄一息,但只要我躺在他的身边,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但如今就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她们对立而坐之间的几乎没有距离,但孟轻依能够感受到她妈妈的孤独和落寞,她低下头抿着唇想了很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何莉便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孟轻依,那是西港市慈善艺术展主办方发给孟志东的作品邀约。
“你爸爸希望你能够展出一幅真正让你觉得值得的作品。”
孟轻依将手中的邀请函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直到何莉走后,她才起身将藏在床底的那本画册拿来出来。
思绪也回到了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也是启航中学高一报道的日子。
盛夏末节,天气阴暗,启航中学的枫杨树下,一个男孩侧身伫立,身段笔直,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俊逸,嘴角嵌着烟蒂,整个人清冷又忧郁。
看到他那一刻,孟轻依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歌词——第一次遇见阴天遮住你侧脸,有什么故事好像了解。
再后来孟轻依放学路过球场,男孩子们在肆意地挥洒着汗水,场边休息的两个男孩逗趣的对话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言哥,我刚才看到一个身材倍好的女孩,你要不要?”
另一个男孩回答地轻挑,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哦?有多好?”
孟轻依被嗓音吸引转过身子,而再次看到他。
夕阳西下,美得晃眼的日落,多少像是借了少年的光。
后来她在无数次无意间听到过他的名字,他叫——江择言。
于是每见他一次她就在这幅画上填上那么几笔,这幅画整整画了一年。
她把最爱的晚霞视为他的背景,柔和的碎光缠绕着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却把他这个人刻在她的心里。
于无声的岁月里,于无形的流年间,她喜欢了他很久。
她曾经以为她上了高三,看不到他,就忘记了,可还是会控制不住特意去主校区解决晚饭,路过校门时看一眼放学回家的他。
她是没想过她会高考落榜,但好在因祸得福地被分到他的班级,再见后以为真正相处就会断了幻想,却不料越来越喜欢。
但是她清楚她与江择言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故事也各不相同里,只是在成长的路上,他们早于同龄人承受着长大的判决。
长大并不是成为十八岁的成年人,是丢了爱吃糖的自己,变得处处克制。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光,只有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微亮,那串被孟轻依烂记于心的数字实在很难让她忽略。
“喂。”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江择言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松了一口气,过一会儿他低沉的声音才从听筒传到孟轻依的耳朵里。
他说:“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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