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将信

回到家经过客厅的时候，林显让林郁剑把桌上的那几盒陈姨送来的山药萝卜糕自己拿去吃。

        林郁剑答应着，拎着那几盒糕点上楼，听见楼下的父亲的声音，“你还是挺了解他口味了啊现在。”

        他扶着楼梯往楼下看，汤芝心正讨好地向父亲“嘻嘻”一笑。

        也就是个普通的路人美女吧。

        为什么孔柠柠那样大惊小怪？

        无法解释。

        林郁剑看了看自己手上这袋山药萝卜糕，头痛得揉了揉太阳穴，算了，自己有时候不也做些无法解释的事吗。

        林显在一楼客厅和汤芝心一起看电视，聊到了酒会和这次周宅的拜访。

        “现在也算正式让大家都认识你了，之后你就能安心筹备婚礼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你周围朋友的看法，害怕给你带来困扰。”

        “有什么好困扰的，”林显揽住汤芝心的肩轻轻拍了拍，“大家都挺喜欢你的。”

        “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人有偏见吧”

        “你说陈絮这种吗？她一直自诩林郁剑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总喜欢出来指手画脚。你上次跟她说了林郁剑喜欢吃山药和胡萝卜，她当着众人否定，说林郁剑几乎不吃这两样，最后还故意在林郁剑面前求证，结果不也自找难堪了？”

        林显安慰汤芝心道，“毕竟以后日子是我们自己过，就别听外人说三道四的了”

        汤芝心把头靠到林显肩上，像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好吧。知道了。”

        “都要结婚了，开心一点好不好？”林显转过脸来贴着汤芝心。

        “嗯。”汤芝心瘪了瘪嘴回答得相当勉强。

        “别担心啦，一切都会慢慢步入正轨的”林显亲了一下汤芝心的额头，“以后阿郁也会慢慢接受你的，这些事情总得有个过程”

        “真的嘛？”汤芝心坐起身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林显，“真的能等到小林也喜欢我的那一天吗？”

        “一定会的，”林显语气里充满了怜爱，“我向你保证。”

        “唉。”汤芝心佯装叹气，直着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你能保证什么？你又不是小林。”

        “像乖乖你这么美丽善良的人，谁会不喜欢呢？没有比你对他更有耐心的人了，等他以后成熟了，他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汤芝心听着林显的吹捧很是受用，林显却话锋一转，“但是他永远也没办法”

        “没办法什么？”汤芝心疑惑地转头看着他。

        “没办法像我这么喜欢乖乖。”林显宠溺地笑着。

        汤芝心不好意思地抱着沙发上的枕头躲在其后，又扔了一个枕头砸向林显，林显笑着接下。

        “对了，要选婚纱的时候你提前告诉我，我好排一下时间。”

        汤芝心有些惊讶，“你要陪我一起吗？你那么忙的。”

        “当然了。我怕我不陪着乖乖，乖乖一个人选觉得没意思。”

        “嘁，我才不会。”

        “好了好了，”林显把汤芝心抱进怀里，笑着说，“其实是我没有乖乖陪着会觉得很无聊。是我想要你陪着我。”

        汤芝心于是乖乖地待在他怀里。

        林郁剑的房间有一面宽大的落地窗，进房间后，他没有开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透过落地窗看向庭院。院子里的樱花已经开败了，落了不少，仍然展露在枝头的，像是糜烂的腐肉。

        这腐肉理应退身而入茫茫黑暗，利用夜色掩藏丑陋，为何却不知收敛如脑海中的回忆一般伸展枝干向他探来。

        还记得之前父亲连续出差两个月那段时间，汤芝心第七次或者第八次在与父亲通话的时候以“没关系”收尾之后，叫仆人开了三瓶酒窖里最贵的那批红酒。

        汤芝心独自喝完两瓶之后，林郁剑实在忍受不了。

        倒不是关心她会不会喝醉或者身体健康之类的，而是完全无法忍受她这种独吞行为，于是强行和她分了剩下的一瓶。

        “未成年不能喝酒的你知道吗？”汤芝心抢不过林郁剑，最后苦着个醉醺醺的脸说道，“被你爸知道我们俩就惨了。”

        “你不说不就行了，难道还有谁敢跟他告状”

        林郁剑将杯里残余的红酒一饮而尽，正为自己完全清醒的神智感到窃喜，自己的酒量意外地还不错。

        汤芝心没了声音，林郁剑注意到时她似乎已经睡着了。晚霞般的潮红色稳稳沉降在汤芝心的双颊，只有均匀的呼吸牵引着她身体的微微起伏。

        林郁剑呆看了一会儿，把手边的木酒塞扔了过去，将汤芝心砸醒。

        汤芝心惺忪地睁眼，目光游移，最后固定到林郁剑身上。

        她收回目光，站起身来，嘴里小声念叨着，

        “得睡了”

        又望向林郁剑，

        “你也快点回家去睡觉吧”

        林郁剑觉得好笑，这他吗就是我家，叫谁回家呢。

        “这，我家”

        林郁剑对着汤芝心指了指自己。

        “你是？林郁剑？”

        汤芝心眨了眨眼睛，仿佛要努力睁大双眼似的，眼皮却愈加下垂了，却还努力提高音量让自己显得更有底气，

        “那你怎么证明！”

        这是林郁剑十六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在自己家里，被要求证明，自己是自己。

        找谁说理去？

        林郁剑正无语着，汤芝心的声音再次响起，

        “最喜欢吃的什么！最喜欢的蔬菜！”

        林郁剑反应了一会儿，确定汤芝心是在问自己。觉得眼前的状况难以言喻地不可思议，林郁剑十分无奈，

        “当然是土豆啊”

        “错！据我观察，”汤芝心用双手在空中大大地比了一个叉，语调略带得意，“林郁剑最喜欢吃的蔬菜应该是山药和胡萝卜！”

        “哼哼，想蒙我，以为我喝醉了吗！”汤芝心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说出的话都带着鼻音，却丝毫不耽误她得胜的姿态，“我清醒得很，告诉你，别冒充林郁剑了！”

        林郁剑整个人愣住，他从没这么无语过。看着眼前这个搞不清自己口味还异常自信的醉汉，他手里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选择让其在客厅自生自灭，自己转身回了二楼房间。

        只有这么一次而已，只有这么一次，他似乎感觉到过汤芝心不设防备的真实。或许这就是他在酒会下意识答出山药和胡萝卜的缘故吧。

        可是也只会有这么一次而已，只有这么一次，他会做这样的回答。

        山药萝卜糕静静地躺着在垃圾桶里，林郁剑沉沉地躺在沙发上。在陷入睡眠之前，他想，他终归还是讨厌樱花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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