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将信

“关她屁事！”

        帆展楼的小会议室里，胡宇一面重复核对着成人礼策划的布置情况一面对着林郁剑义愤填膺，

        “要我说啊，你就不该磨磨唧唧地和她辩论。吓疯子也不是头一年叫吓疯子了，你能说服她，学校直接聘你当教导主任好吧？”

        “也不知道我的行为是不是火上浇油了，”林郁剑坐在胡宇对面的转椅上叹了口气，转了一圈，“本来是想帮学姐来着。”

        “没事儿。吓疯子也不可能真把侯学姐怎么着吧。她能拦着不让她高考还是把她关小黑屋？顶多摆摆脸色罢了。再说，就算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这不你和侯学姐该排练还不是排练着么。”

        “我觉得她其实也不是恶人，只是太偏执了……”

        “要真是恶人，十二中能留着她？疯是疯了点感觉能熬住三年当她的学生，指定都有些低自尊吧。”

        “我怎么不觉得侯学姐自尊心低”

        “侯学姐当然并不。”胡宇话锋一转，“不过这事儿闹得，你可是真出名了这次。原本十二中可能最多有一半儿学生认识你，这下剩的那一半儿也差不多认识你了。”

        林郁剑作势朝胡宇伸出拳头，

        “我就在这儿听你吹呢。”

        大礼堂内测试舞台设备的组织部小干事刘川正一脸不可思议地对着旁边的同伴伍志诚说，

        “你说的那个国际部男主持真有那么牛逼，夏枫还敢对着他那么吼，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大哥，你都在十二中快待了一年了，却对这所学校一无所知。”他的同伴摇了摇头，说道，“校图书馆你知道吗？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能进但却叫帆展楼图书馆吗？”

        “离帆展楼近呗，这是什么脑筋急转弯吗？”

        “那为什么图书馆修在离国际部最近，离本部这三个楼却相对较远的位置？”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卧槽，学校不公平呀！”

        “呵呵，”伍志诚露出“这波你在第一层”的神色，“因为这图书馆就是国际部的人捐的。”

        “莫非——”

        “没错，就是我们说的这位林同学他爸。并且是三年前就修好了，那时候林同学还没入学呢。”

        刘川投来了“这波你在大气层”的目光。

        “只是帆展楼离我们比较远，很少见到这位林同学，再加上他平时似乎也比较低调，所以不少人不知道。不过你不知道实属有些不应该了，还混学生会呢大哥，不知道林郁剑是我们胡宇会长的好兄弟吗。”

        “卧槽……还有这等渊源。”

        “还有高一那个很漂亮的女生也是国际部的那个叫”

        “孔柠柠！”

        “对，就她，她和林郁剑也是发小。”

        “震惊我一整年。这些人居然串起来了……”刘川似乎还没消化完被科普的这些内容，又说道，“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这林郁剑是谁长啥样”

        “等着吧，周四他不就要主持成人礼了吗。反正到时候你也在后台帮忙。”

        这是今天十点成人礼正式开始之前的最后一次彩排，学生代表发言的间隙里，林郁剑和侯静坐在后台的椅子上休息等待。

        林郁剑穿了一套黑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衣，脚下一双黑皮鞋。早上他挑这一套时，问管家管家说这套中规中矩。林郁剑则显得较为满意。侯静身着一条宝蓝色露肩修身长裙，衬得皮肤雪白。平时装在校服里显得空荡荡的单薄身躯，此时在长裙和高跟鞋的加持之下反而出几分苗条的曲线感。

        上周六和夏老的争执还历历在目，虽然后面几天的排练里双方都没有再谈论过此事，但其实对于林郁剑当时站出来帮她说话，侯静是心存感激的。林郁剑似乎和她听说与想象的那个他，不太一样。

        “林郁剑，”侯静唤起了旁侧人的名字，想道声感谢，说出口的却是，“别放在心上。”

        林郁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侯静可能说的是夏枫的事，笑道，“我没放在心上。”

        眼前的人明明比自己小近两岁，但自第一次见面以来，侯静一直把对方当同龄人。或许是因为对方一直保持着成熟礼貌的言行举止，又或许是因为对方一米八几的个子和宽阔的肩背已组成了成人的身体架构。面无表情的时候，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十分冷感。可只有像现在这样笑起来的时候，颧骨和卧蚕微微膨起，侯静才会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笑起来略显可爱的，是自己的后辈，是少年。

        还想说点什么，已经有人来催他俩上台，侯静只得作罢。身着黑色西装的林郁剑扣起扣子三两步走在了前面，又意识到她没跟上来，于是转身向她招手。侯静提着礼服裙摆站了起来，向他走去。

        “感谢高三（6）班的梁美仪同学的发言，正如她所说”侯静念着台本，却发觉一旁的林郁剑往自己身后的位置靠了靠。

        等到林郁剑介绍完最后一个舞台表演之后，两人关了话筒。侯静正欲退场，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被林郁剑握拳的左手挡住。

        “等一下。”林郁剑目不斜视，表演节目的学生正从幕布后蜂拥而来，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来了？”

        绕是没听清楚全部内容，侯静也反应过来了，她往身后一看，礼服上有不小一块儿斑驳的血色。她耳根烧了起来，心想自己明明垫了姨妈巾。

        “别慌，现在人太多了。”林郁剑仍是没有看向侯静，不知怎的，却似乎很了解她目前满脸通红的状态，“等他们表演完最后一个节目退场之后，我先下去。你在主持台这儿等一会儿，我会给你打暗号的。放心，没人会注意到你。”

        侯静埋着脸点了点头。

        这个舞台表演还有四分钟才结束，林郁剑拿出手机点亮屏幕。侯静看林郁剑玩着手机缓解尴尬，于是也装作背词的样子把台本翻来翻去。

        等到演员和林郁剑都退场之后，侯静微微转过身来，靠主持台挡住自己身后的红透的一块儿。台下和舞台旁侧还有不少在工作的学生会干事，她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会儿，后台传来了胡宇的声音，招呼所有人过去喝奶茶。林郁剑在后台化妆间内也催促着众人，

        “正式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大家都辛苦了，外面在分奶茶，大家出去休息一下吧。”

        赶走了众人之后，林郁剑来到幕布旁向侯静招手示意。她急匆匆地从舞台上下来，仍是紧张地环顾四周，回头过来对方已在咫尺之间，不知什么时候脱下西装的林郁剑只着一件白衬衣，双臂正环绕在自己身侧，他正弓着身子将外套系于自己腰间。

        侯静不知该作何反应，靠近身前的林郁剑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只好呆呆地站着，双手悬停在半空。

        “好了。”

        林郁剑这才领着侯静迅速往化妆间的方向去，一路上空荡荡的很通畅。但快到的时候侯静发现，化妆间门口站着人。

        侯静犹豫着慢了脚步，林郁剑倒是毫不意外似的走在了前面。会被这个女生发现吗？侯静担心地想。但门口的女生并没有将目光转向自己，她只是盯着林郁剑，而后向其伸出了手。

        招呼也没打，林郁剑径直接过孔柠柠递过来的袋子，打开化妆间的门，将手提袋交给侯静。侯静进入化妆间之后，门被林郁剑慢慢关上之时，她听见他说，

        “门帮你守着。”

        她似乎终于安下心来。

        “你刚给我发的微信里没说要什么牌子的卫生巾，我就买了我常用的那种。”孔柠柠抱着手跟林郁剑解释。

        “应该没关系吧。”林郁剑从门口的箱子里取了一瓶水扔给孔柠柠，“谢啦。”

        “你们快开始了吧？还有多久？”

        “二十来分钟的样子。”

        “这么急那她那礼服怎么办？我就只按你说的拿了套校服放里面要是你刚刚跟我说清楚点，我可以让人从家里送套新的过来，现在可来不及了。”

        “没事，不用。”林郁剑没多说什么。不远处出现了胡宇的身影，他朝着林郁剑招了招手。

        “帮我守一下，我马上回来。”林郁剑旋即向胡宇跑去。

        “看到了吗？”

        这是刚刚安排好志愿者组织学生入场的伍志诚回到后台之后问刘川的第一句话。

        “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作为同性，刘川通常很难真心实意地对另一个同性的外表夸得出口，但到了林郁剑这儿他却很难否认。刘川摸着下巴找补，“你说，林郁剑是不是因为穿了西装才这么帅？不然我有点接受不了，这长相，家里还这么富……你最好别告诉我他成绩也好，这我真有点仇富了。”

        “成绩好不好还重要吗？他只需要成绩不拖后腿，反正也是本科留学起步了。”

        “倒也是对了，我才发现，侯静长得也挺好看的。”

        “你是说和林郁剑一起主持的那个高三学霸？我怎么觉得就是普通长相？”

        “对哪里普通了，眼睛那么大。穿着一条蓝色的长裙子真的很漂亮。”

        “我刚刚忙着带志愿者去了。没见着他们最后一次彩排。我印象中侯静不是一直戴着眼镜吗？没注意到她眼镜大不大”

        “是这样吗？今天没戴呀。可能是因为她摘了眼镜又化了妆穿了礼服吧，往那儿一站真的好有气质。”

        “有那么好看吗？”伍志诚正疑惑着，舞台的方向传来了话筒的声响。

        “十八岁的朝阳”

        刘川拽起伍志诚向舞台走去，“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来到舞台旁侧刘川却傻了眼。

        “原来侯学姐取了眼镜真的很漂亮。”伍志诚望着主持台旁的侯静喃喃自语，又转向刘川问道，“但你不是说”

        刘川也觉得奇怪，自己没记错呀，明明彩排的时候，这两个人穿的是西装和长裙呀。

        而现在，在整个大礼堂的注视之下，开启这场成人礼的两位主持人，却都穿着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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