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摔“鼠仔”

这天掌灯时分，他干完活回到监舍吃饭。这里都是由牢头带人拿个铁桶到楼道里把全舍人的饭菜打进来，然后再分给每个人。轮到建国时，牢头突然把菜勺往桶里一扔说：“你他妈就该饿死，有工作，有钱花，有饭吃，xx痒痒就去勾引人家丫头，＊＊犯。”

        听到末尾的三个字，一下子炸了锅，人渣也分个三、六、九等，、被列为下下等，于是这个捅他一拳，那个踢他一脚，有的还在他面前用手指做着下流的动作，这时他咬着牙，一股切腑之恨油然而生，他开始恨那个女人，发誓永不见她，他更恨他自己。

        同室有个瘦猴，个不过1米六，小鼻子小眼，一对爆牙把上唇顶得老高，腮帮子吸了进去，真是尖嘴猴腮，皮肤黝黑，具体看不出他的年龄，嘴巴周围没几根毛，但右腮那颗黑痣上，几根黑毛被从基层提拔到了表面，硬硬地撑着，一说话那硬毛便上下抖动，再配上一副贼溜溜的小眼睛，让人一下子就能想起贼眉鼠眼，于是得了个“鼠仔”的雅号。

        可能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刷刷存在感，这“鼠仔”常贱不嗦嗦地干些无聊事，比如同室一个犯人是基督徒，吃饭前必先祷告。一天人家正对着饭碗闭眼在胸前划着十字，感谢主赐饭给他时，“鼠仔”悄悄把人家的饭端走了，藏起来，人家睁开眼，他说你的主把饭收回去了，因此少不了人家的一番拳打脚踢。

        建国的到来使“鼠仔”觉着自己不再垫底，一天晚上临睡前，他坐在过道上突然一条腿翘着咧着嘴喊：“噢，噢，腿肚子转筋了，哥们，快给我扳扳。”

        建国正坐在他对面，起身蹲下在他的腿肚子上捏着、揉搓着。

        突然这家伙脸上浮现出一股邪气，怪腔怪调地问：“是不是跟捏女人屁股差不多？”

        建国不吱声，用手使劲捏他的膝盖关节，这家伙痛得“啊”地大叫一声，用另一支脚蹬在建国的胸口上，建国往后倒去，后面的人又一脚踹着建国的背，使他往前扑去，一头撞在了正在往起爬的“鼠仔”身上，顶得他像射出的球撞在了身后的墙上，弹回来时一脚掉进了茅坑里，人就卡在了蹲坑口，屋里一片喧哗和笑声。

        走廊里传来狱警的训斥声和铁门锁链哗哗啦啦的的响声。

        牢头大骂：“消停，消停，烦人精，咋不掉茅坑里淹死你。”

        第二天早上他们的工作是修理操场，把地上裂缝和坑坑凹凹的地方敲掉，填上地坪料：就是水泥、石灰、沙子还有一种煤渣，按比例混合在一起，填平，再补上水泥，多数人都是运料，建国被分配扛水泥，“鼠仔”个头小，被分配拌料。

        建国扛着一袋水泥弯腰码在水泥堆上，刚想直腰，鼠仔铲起一铲地坪料往建国的脸上一扬，建国眼一闭，头一扭，大部分料打在他的脸颊上，然后顺着脖子灌进了衣领里。

        建国站定抖抖身子，他的脸色铁青，拳头攥得紧紧的，甚至发出了“格格”的响声。他紧紧咬着牙根，感觉太阳穴隐隐的作痛，似乎所有的血都涌上了头顶。

        他跨前一步，一手握着“鼠仔”的脖子，然后弯腰另一手托着他的屁股，猛一使劲，把他横着举过头顶。

        “鼠仔”“嗷嗷”叫着，手脚想挣脱但使不上劲。

        那天站在会场上的耻辱、目送他踏进警车时那些鄙夷的目光、进来后□□的痛苦和精神的折磨，汇成一个愤怒的海洋，惊涛骇浪般冲撞着他的全身，他的脑袋里像是有东西在跳动，他真的想杀人！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喊：摔死他。

        他慢慢转过身，面前是一片水泥地，他咬着牙，从牙缝里呲出：“你个贱人，还贱得不安分，让别人也跟着贱得不安宁。”

        他的声音听上去幽幽的，好像一股从山谷里刮过来的阴风。他眼前浮现出这个贱人躺在地上，和着鲜血的脑浆在地上横流的情景，哈哈大笑起来。

        不远处，站在高处的岗哨举起枪准备对空放枪以示警告，正好来巡视的领导按下了他的手说：“不要放枪，他还在犹豫，一惊动他可能就真摔了。”

        突然母亲翩翩而来，哭喊着：儿呀，你不能啊，不要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呀！弟弟妹妹痛彻肺腑的哭声和那个女人不顾颜面喊出的：“我是自愿的”的声音飘然而至，终于他慢慢转动身体，双手垂下，让这个家伙滚到了水泥袋上。

        这时管教干部已经来到了跟前，他上去扇了“鼠仔”一记耳光，说：“这灰扬到脸上会把眼睛搞瞎的，我看你是不想出去了，你不想出去我还不想看管你呢，万人嫌。”他又转向建国说：“进来了脾气就别那么大，做事想想后果，如果你今天这一家伙摔下去，我这个饭碗都要给你摔砸了。”

        建国赶紧点头答：“是，是，以后不会了。”

        “鼠仔”捂着脸爬起来，扑通一声跪到建国面前，磕头如捣蒜说：“爷，谢谢饶命之恩。”

        “滚，离挠远点。”

        牢头过来拍拍建国的肩膀，翘起一根大拇指。

        “摔鼠仔”的消息在高墙内转了几圈，就发酵成一个事件，在监狱上下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被当做当天例会的头号议题，有人提议应予严惩，给建国加长刑期，最轻也要给予禁闭处分。

        管教提出了异意，他详细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后说：这事不怪成建国，他入监以来，为人老实，劳动卖力，能发生这等事实在出乎意料，为了避免再有下次，建议给他换间监室。”

        那位已经当上监区领导的工科生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他的“援救”计划，他说：“这事儿给我们提了一个醒：鸭子赶急了能上架，狗急了能跳墙，这人逼急了会发狂，这一狂什么事都干得出，到时我们大家可都”他意味深长地环视一圈。

        有人问：“领导的意思是？”

        “把他调维修班。他在原单位是焊工，是班长，我们维修班没有焊工，每次干活到外面请，不但花钱还经常请不到，我们何必捧着个金饽饽还讨饭吃。”

        在一片赞同声中建国荣升了，他搬出了原来的监室，可以在监狱内自由走动。想不到他一个假摔还为自己摔出了一片新天地。

        食堂更换供水系统，一节节铁管被切下，当被拉走要送到废品收购站时，建国的主人翁意识复苏了，他给主管说：“这些管子当废品卖了太可惜，你看这满地散放的自行车，只要再加一些铁皮、或是石棉瓦，就能建个车棚。

        几天后一个宽敞的单车棚屹立在院内，使管教干部们的“坐骑”从此不再寄人篱下，不再经受日晒雨淋。有的干部还来料加工，让他帮焊个鸡笼子什么的，他的人气一下子旺了起来，以至于万晓阳来送东西时，管教人员还给她做工作，说些建国是个好人，老实、能干，找对像就要找这样的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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