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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第172章不和谐的音符


娄庆云到小马家亮相初获全胜,第二个礼拜天,小马“回门”来到庆云家,知道小马没有小柯人灵活,怕搞砸,庆云事先没跟父母说是对象且已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只说是同事来玩玩,待人走后庆云才合盘托出,父亲惊愕不已说:“他明显比你小,怕不牢靠吧。”说完抬屁股准备走人了,继母倒是兴奋不已说:“住对面大院里,体面,跟咱们家也算门当户对,你还挑剔个啥?”

        父亲想想也是,女儿已到了这年纪,于是大撒手说:“你自己拿主意吧,只是以后吃了亏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不会的,我们已经来往了好长时间了,他那点小伎俩早在掌控之中。”

        “一个女人要贤慧,把家过好就行了,别在男人面前逞强。”父亲说。

        “哎,知道了,那让他爸上门来提个亲吧。”庆云征求着家人的意见。

        “算了,都是□□的干部,还搞那些名堂干什么,哪天两家大人一块吃个饭就行了。”父亲说。

        “是啊,这样好,别像上个似的,拿了来又送回去,那对玉镯真好。”继母至今还念念不忘,依然流露出惋惜之情。

        到了这个份上,小马才意识到这中间还有一个结未解:即籍惯的问题,说:“这两家大人一见面,你这‘湖南’籍不就一下子穿帮了吗。”

        “我不管,你编的谎,你去园。”

        “我就照直了说,他们爱咋地就咋地。”

        “那你还是先别说了,让我等合适的机会再亮底。”她想她要亮的不止是籍惯,还包括她的身世,别到时继母来点不着调,再把事情弄砸,她实在“砸”不起了。

        又是一个礼拜天,庆云来找小马,老马开门,说:“他陪她妈到医院去了。”

        “那我就先回厂了。”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就回来了,你坐会儿。”突然他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大礼拜天的,她家就住对面怎么不回家,回的哪门子厂呢?于是问:“小娄,礼拜天也不回家?你爸妈要挂念了。”

        “没人挂念我,从小到大都没人牵挂,”她喃喃地说,说着将眼睛闭了一下,嘴唇紧闭,像要把什么东西强咽进肚子里。

        没人牵挂?怎么会搭上当年突击招工那班车,莫非?她强咽进肚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呢?看来这个女孩的背景不简单,那会是什么呢?如果盘根错节,那不仅会影响到儿子的前途,而且对自己的可持续发展也会形成障碍,于是试探性地问:“怎么会呢?他们牵挂你,只是你不觉得。”

        “我爸倒是想牵挂我,可是他被那个女人牵住,挂不到我了。”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有种魔力,能让人产生倾诉的欲望,她瞥他一眼,用一种无奈或者叫无所谓的口气说。

        “你父亲有婚外情?”他问了一句,即刻就觉着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所以又用平缓的语气给自己打圓场说:“即使有,那也是长辈的事,做小辈的不要过多干预,况且从那年招工的事情看你父亲对你还是不错的。”

        “他们是婚内情,可我这个女儿却是他们的婚外女。”她垂下眼睑,那明亮的眼睛一下子暗了下来,好像乌云的阴影顷刻笼罩了水面。再抬起头时,那眼神中充满了忧虑、悲戚和苦涩,她本想叉开话题或就此打住,可面前的这个人却能让人走火入魔,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内心敞开。

        私生女?他脑子闪了一下,却不敢参言,也不好拍屁股走人,他知道她此时需要一个听众,于是安静地听。

        “打记事时起,我的名字就叫‘拖油瓶’。”她看他一眼平静地说,似乎这‘拖油瓶’已经不再是什么不光彩的称谓了。

        女人再嫁所带才称得上“拖油瓶”,显然她不是婚内女人所生,生母必另有其人,这里面必有一段悲伤的故事,他知道她的故事自会讲下去,尽管他抬腕看了一下表,做了一个要她结束、不要揭开伤疤的暗示,但她却依然没有闭嘴的意思。

        “小时候,我爹在这边当兵,我娘一人带着我在老家,噢,我是xx人,小马说伯母不喜欢那地方人,叫我说成湖南,等将来熟了以后就说听错了,”她勇敢地看着他,有一种:“老子就这样,你看着办”的味道。

        看来她现在就认为“已经熟了”,他想起了她给螃蟹相面的情景,看到她现在的坦诚,说:“不当紧,那儿人不是大问题,关键是要人好,”本来他想说那你也不该骗我们呀?那你还有多少事是说了假话呢?可话卡在喉管里就是吐不出,说出来却成了上面充满关切加谅解的话了。

        “伯父,您能这么想,那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妩媚地瞅他一眼,继续说:“你知道,农村很苦,我娘一个人里里外外顾不过来,家里没个男人不行,一个外来的木匠常来,爹就不来了,娘带着我跟了这个木匠,我就得了这个大号‘拖油瓶’。一出门一帮小孩就嘻嘻哈哈地叫着,每每这时,我就像犯了罪似的怯怯地皱着眉头,眼眶里婆娑着眼泪,茫然无措地呆呆站着。”她抬起头,眼睛睁大又使劲闭上,好像要把已经涌出的泪水收回眼眶里去。

        他心里一阵酸楚,掏出手绢递给她,说:“都过去了,你娘也是被逼无奈。”

        对面的他是个很好的听众,恰到好处地打断,发表自己的见解,给人以开导;含蓄地诱导和发问,让人产生一吐为快的冲动,这真是一个开明的长辈,娄庆云对他产生了亲切感,多年从未向人揭示的、怕被人当作伤疤来揭的秘密,在这个人的面前揭开了。

        “你娘也真不容易,她现在在哪儿?”他已经进入了她的故事里,开始关心故事中人物的命运了。

        她低头不再说话,忽然用脚跺跺地板:“在地下。”片刻又用右手食指向上指着说:“不对,在天上。”

        说到此她竟嘤嘤地哭了起来,而且身体往这边靠,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人牵挂了吧?”

        父亲委婉地向母亲透露并消除了籍贯之惑,双方家长见面谈了结婚的事。在金秋九月,庆云终于踏上了结婚的红地毯。

        老马在古海大厦请了两桌,规格不低,请了任书记和陈技术员,还给按了个红娘的名份,任书记有了一份成就感。

        房子只是领了排队的准排证,好在娄庆云的宿舍一度只她一人住,她把它当成婚房,支成双人床,摆上锅碗瓢盆,别人就插不进了。

        父亲突然给任书记来电话,说小马的母亲住院了,初诊为肌瘤,恶性、良性还没确定,要他们下班回家,因为父子两人在家从来都是甩手掌柜的,饭又不会自己跑到桌子上,母亲这一住院,只好靠娄庆云来支撑了。

        车间同意娄庆云上长二班,白天做饭,由父亲送饭,小马上常白班,晚上在医院陪护。下了夜班,她全无倦意,跑菜市场,甚至自己贴钱买来她认为的营养好菜,回去后马不停蹄,洗、切,本来父亲说好只让她买,加工由父亲完成,总要给她留点休息时间,可她一鼓作气,待父亲下班回来时已经热气腾腾,父亲吃完饭送饭回来还可以闷一小觉,母亲的肌瘤经诊断为良性,正在消炎,准备做手术。

        庆云在下午上班前将晚饭的菜备好,该煮、蒸、炸等费工费时的都事先做熟,由父亲再稍事加工即可,小马吃完后给母亲带上在那儿住一晚,第二天直接去上班,这个家因为她的加入,被料理的井井有条,母亲的身体恢复得也挺快,逢人便说:“多亏了我们家小娄,看来她的病是为显示庆云的能干而生。

        伴随着其乐融融,父亲觉着不和谐的音符开始出现了:这一天午饭时我和她两人相对而坐,我正在埋头吃饭,忽觉一道目光从头顶掠过,抬头,见她正扑闪着一对大眼睛盯着自己看,竟有些不好意思,说:“是不是我吃东西太蛮,今日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饿了,再说谁叫你的饭做得这么好吃呢!”

        “好吃你就多吃点!”她依然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柔情,那眼睛的后面似乎隐藏着什么。

        老马放下筷子拿起给老伴准备好的饭就匆匆出了门,又扭回头说:“小娄,这么多天辛苦你了,连家都顾不上回,你爸妈肯定有意见了,你现在就回家去看看吧,下午的饭我来准备吧!”

        等老马送饭回来,她没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就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

        “妈的情况还好吧?”她看着他,心不在焉地问。

        “还好。”他例行公事般回答。

        她往这边靠,本来他只要进里屋去就屁事没有,可腿却动弹不得,500公分宽的茶几实在起不了界河的作用,他也不知怎么搞的,或许只是顺势伸了个懒腰,胳膊就自然搭到了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她的头已经有意无意地碰触到他的胳臂,他觉得神经开始一阵紧绷,心想:我向养育我的党和人民发誓,我真的不是有意想破坏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男女受授不亲的传统美德,可是请你们饶恕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么顺势,她的头就不小心地靠到了、甚至是完全落在了他的臂弯里。

        这时,一个□□员的意志力告诉他:这是你的媳妇,现在她把自己看作是你的一个女儿,你怎么有如此龌龊之心。于是他拍拍她的肩膀,说:“时间不早了,你抓紧时间休息会儿,我也要上班了。”直到他走出楼门,都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想可能我这人看着面善,感觉我就像她的父亲或是哥哥,总之就像一个亲人,他找着自圆其说的理由。

        在下来的日子里,老马同志还真找着了点做父亲的感觉,他开始心疼她,舍不得让她一人做饭,这天他主动掌勺炒菜,她在旁搭下手,肘拐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碰到了她那丰满而富有弹性的身体,他一振,本能地往旁边让了让,不知道又怎么搞的,他的手臂和她几度发生碰撞,才发现不是他不小心碰了她,而是她“不小心”碰了他,才感到这事有点蹊跷,他抬头,发现她正用一双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他,有一阵他陷入了迷茫:她可能太缺少父爱了!再一想,不对呀,爱父亲好像不应该是这么个爱法。

        接下来送饭的时候,他和老伴商量要她早点出院:“你现在不就是养嘛,回家养吧!”

        “这样不挺好嘛,回家养谁给我发工资?”

        “可我、还有两个孩子都累得够呛,搞不好你没出院,我倒要住院了。”

        送完饭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办公室,后来他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天我回去,会是什么结果,什么结果也不会有,自作多情、神经过敏,他自嘲地摇摇头。

        可后来几天,他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有时,无意中四目相对,她眼神中那种特别的关注让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慌,他感觉到了目光中的不寻常,所以开始有意地避免和她接触,并几次催老伴出院,可她抱定社会主义的光不沾白不沾的信念,他想给老伴提个醒,可也不好意思说这个事,怕惹起风波。能做的就是忽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但这心里常常会有一种没名的冲动,他知道他和她之间的那种情感就如黑暗角落里滋生的青苔,看上去是翠绿新鲜的,可给人的偏偏是阴冷潮湿的感觉,而且永远见不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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